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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上巫

  當晚阿沖臨時收到容毅的請求,讓他帶月離去千鯉池一趟,月離性格反覆難以琢磨,本想著推託,當容毅說是二殿下同意的,也只能隔天起個大早,去藥房接月離。

  阿沖圍了件披風,牽著上次將月離從禁林中帶回的那匹棕馬,來到了藥房。

  將馬兒栓在門口,他緩緩踏進房中,放眼房內,一片寧靜,一個人都沒有,容毅也還未起。

  千鯉池每當晨日升起,池面一片金光燦燦,十分耀眼,為了讓月離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才起了那麼早,現在反而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兒,阿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思緒飄遠時,阿沖同時感到背部一陣發熱,十分難受,猛然防備地回頭,月離正站在房間門口,笑眼盈盈,看上去精神十分振奮。

  好歹阿沖是奉煦的貼身侍衛,身手也算不凡,竟然沒發覺她的出現,略微有點尷尬,阿沖清了清嗓子當什麼也沒發生道:「上馬。」

  月離立馬點頭,比他先了一步出了門口,乖乖地站在棕馬旁邊,等阿沖托她上馬。

  阿沖平日與月離相處,知道她白天性子比較冷淡,看她今早對人不疏離的反應,也覺得奇怪,暗自留了個心眼,想著回來了再告訴二殿下與容毅。

  一路馬蹄未停歇地飛踏過一片野林,繞過了半座青山,阿沖帶著月離,總算在最後一刻趕到了歸樓。

  歸樓是冥界數萬年前與魔界開戰時的一座烽火樓,現在已經荒廢,周圍的房屋倒塌,磚塊四落,殘舊的高聳古樓看著已有了坍塌之勢,掠過歸樓,阿沖直接將她帶去了千鯉池。

  池面波光漣漪,晨光照射下,整座魚池如同寶石一般閃閃發亮,魚池四周都由琉璃瓦片壘砌,精美絕倫,對比前面破舊的塔樓,千鯉池就如仙景一樣,且這池子十分乾淨,應該常有人來打掃。

  池中的密集的各色魚兒不知是不是都沒睡醒還是已經習慣了有人接近,都有些倦態地沉在水中慢慢擺動,月離從未見過這麼別緻的魚池,整個身子都貼在池邊,

  「為何此處這麼破敗,卻有著這麼好看的魚池?」月離問道。

  說起這千鯉池的故事,有些冗長,阿沖覺得月離應該對這個故事沒什麼興趣,便簡短道:「這裡原來是二殿下母親兒時常來轉玩之處,側王妃去世后,鬼尊想念王妃將這裡用琉璃修繕成現在的樣子。」

  「那奉煦經常來吧?」月離抓起地上一片葉尾帶黃的樹葉,輕輕撥動著水面,漫不經心地問道。

  阿沖卻異常地安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月離覺得奇怪,抬起頭望向阿沖,發現他眼神失離,在回憶什麼的樣子。

  良久他才說道:「琉璃再美,也是虛妄之物,修葺不了已經逝去的人被踐踏的真情。」

  這番話聽得月離雲里霧裡的,她歪頭腦袋一臉疑惑。

  阿沖也意識自己說的話月離理解不了,笑了笑緩道:「我是說,二殿下不常來。」

  身為二殿下的侍衛,對著他人指責鬼尊,還是在外人面前,如果被冥界的人知道了,可是死罪,就是二殿下知道了也不會輕饒自己,阿沖覺得自己過於衝動。

  他走近月離,命令她道:「剛剛和你說的話,你當沒聽見。」

  「好吧。」被阿沖嚴肅的表情震懾到,月離只好點了點頭。

  月離內心不禁罵道:「明明自己說出來的,還威脅我!」

  她努努嘴,不太情願地把玩著手裡的落葉。

  阿沖也有些失意地側過身,眺望著歸樓,沒有注意到自己腳邊正有一道長影悄悄接近。

  月離無意間回去,發現阿沖腳下有一條黑蛇,正張開大口露出尖銳的毒牙,她暗叫不好。

  不知從何而來的膽氣,她居然迅速反應過來抽出阿沖腳間的佩劍,單手持劍乾淨利落地將黑蛇砍成兩段,並將蛇頭那段狠狠踢遠。

  阿沖因月離搶自己佩劍正覺得荒誕而回頭時,只看到地上一團血污,還有扭曲的毒蛇半段屍體。

  原來是月離救了自己,如果不是她殺了那蛇,恐怕自己此刻已經毒發身亡了,這蛇是最毒的一種,名草腹子,速度極快,攻擊性極強,她居然能在瞬間結果了它。

  月離目光銳利陰狠,與剛剛純真無害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阿沖也被震驚到,難以置信地盯著月離。

  「你究竟是什麼人?」雖然為月離救了自己而觸動,但無法否認的是,月離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月離退卻了方才威懾力十足的氣勢,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丟掉了手中的劍,望向被自己砍落的蛇頭,頓時覺得呼吸急促,意識薄弱。

  「我不知道……」

  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腳下一軟,就要暈倒過去,阿沖眼疾手快,衝上前將她撈起,抱她上馬後,急忙往回趕。

  容毅剛剛收回屋頂曬好的葯干,正忙著收納,就聽到了屋外急亂的馬蹄聲。

  他將頭往外一探,看見月離癱在阿沖懷裡,臉色蒼白,不知是怎麼了。

  急忙衝下樓梯,趕緊問阿沖道:「怎麼了怎麼了?」

  「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阿沖將剛剛帶月離去千鯉池經歷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說與容毅聽。

  容毅邊把脈邊分神聽阿沖講述,心中有些慌亂,還好並無大礙,他才安心道:「還好,只是受驚了。」

  「她脾性反覆,這個我們都知情,但她居然能有這樣的身手,真的出乎意料。」

  「或者,她不止是一個人。」遠處,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

  聞言阿沖與容毅迅速抬頭看那來人,奉煦不知何時立於屋外,神情複雜,眼底似有一片迷霧籠罩,看不清楚其中的意味。

  阿沖倉促地將月離帶回時,驚動了離霜宮裡裡外外的奴僕,消息自然而然傳到了奉煦耳中,聽到下人來報阿沖抱著一名女子冒冒失失地闖進府內便知道了個大概,立馬起身獨自來到容毅藥房中。

  本來昨夜聽容毅說起月離的舉動,加之她的出現怪異,便覺著蹊蹺,當夜決定拜訪母親的好友碧寰上巫。

  上巫是世代由巫女接遞的神職,每兩萬年便會誕生一名上巫,天生便有,為冥界之主效命。

  碧寰上巫自幼便與奉煦母親情同姐妹,也因為如此,奉煦母親死後,她寧願求賜死也不願為鬼尊占筮,是首位脫離冥界之外自由之身的上巫。

  自奉煦認識碧寰上巫開始,她總是一襲紅衣,立於居樓高處,任由大風刮亂她的裙衣,她眺望遠方的堅定眼神從未改變過。

  距離上次拜訪碧寰上巫已是幾百年前,今日再見到她,她盤坐於茶桌前,擺弄著眼前的乾枯茶葉。

  她連眼睛都不抬,說道:「你還是來了。」手裡不停地將茶葉與茶梗分開。

  奉煦聽完身體止不住一怔,暗衛一無所得地從禁林回來時,他便想過拜訪碧寰上巫通查月離的身份,因為她曾命令過除非萬不得已無需來見她,所以到今天才決定前來,而碧寰上巫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奉煦收斂了一下臉色,敬畏於碧寰上巫的神力,他還是得恭恭敬敬地喚她道:「寰姨。」

  「坐吧。」碧寰冷冷回道。

  奉煦也低身端坐在她對面,等她將手中的事情做完前,一聲不吭。

  碧寰上巫一直是這樣淡然冷漠的樣子,連奉煦以前都會懷疑母親是熱忱的性子是怎麼與碧寰上巫成為好友的。

  想到此處,或是心念被碧寰捕捉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罕見地笑出聲道:「我也不知道緋華為什麼會跟我做了好友,所有同齡孩子中,除了她其它人都怕我。」

  或是回憶起了母親,她的臉色也不像剛才那樣拒人於千里,反而是一派的溫柔順和,奉煦本有些緊繃的心神也稍緩了些。

  未想到她會直接將自己無意間所想的事情宣之於口,奉煦臉色瞬間白了下來,有些難堪。

  他剛想開口提起月離,碧寰便搶先在他前面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那個姑娘,體內有兩個人的元神,之所以脾性反覆異常,是因為元神搶奪軀體導致的。」

  奉煦兩眼發直,滿臉驚詫:「她究竟是何人?!」早知月離的特殊,可得知她體內有兩個人的元神時,他還是忍不住反應有些激烈。

  碧寰上巫將分好的兩小座茶葉與茶梗慢慢合併給奉煦看,閉目緩緩道:「葉與梗本是一體,被他人摘離,再相見時,葉與梗早已生死相隔。」

  「梗就把自己的一切給了葉,就像製作茶葉,香氣從梗轉移到葉芽中,要有適當的茶梗才能制出好茶葉。」

  「一具軀體無法同時接納兩個人的元神,便會出現兩種不同性格的樣子。」

  「她不屬於冥界。」

  碧寰的回答已經無法更明顯,月離的身份已經有了準確的指向,奉煦眼底是收不住的震驚,拋開月離的身份,三界早已因為天鏡各自隔絕,她能不受天鏡的阻礙受傷落到冥界,只能說明三界即將有未知的危險發生。

  三界或者又會像幾萬年前亂世一樣的魔界一樣,悲劇重演。

  「仙界發生了什麼?」

  「她是如何來到冥界的?!」奉煦不自知地聲量放大,本端坐的身體也因為激動猛然地站起。

  此刻奉煦因為對未知的恐懼感與不知如何是好的憤怒,脖子青筋暴起,這是他身為冥界二殿下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態。

  碧寰上巫卻一臉泰然,身為上巫的她早已洞悉一切,她兩指一舞,茶桌上精緻的香盒清煙裊裊揚起。

  她離開了茶桌,背對著奉煦冷靜說道:「煦兒,我知道你不想看見兵戈相見的畫面,三界已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時候悄悄生變了,你必須做好準備。」

  三萬年前魔界與冥界一場突然的戰禍以犧牲奉煦的母親緋華的性命而,年幼的奉煦第一次見到那麼多身著軍甲浩浩蕩蕩的士兵出現的自己眼前,等他見到母親倒在血泊中的樣子,那時對戰事毫無想法的奉煦從此恨上了它。

  說完她便從懷中掏出一顆被細繩系著的龍牙,遞到奉煦手中:「兒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是上巫,總是會因為看見些古怪驚悚的東西而被嚇到,你母妃與我交好后,送了這個給我,說是給我壓驚。」

  「現在把它轉交給你吧。」

  自母親離世后,奉煦所有關母親的東西,都被鬼尊盡數收走,看見這枚龍牙,奉煦無比珍惜地捧在手心,回憶起了有關母親的一切。

  「我也想她。」

  碧寰上巫嘆了口氣,但回想起那顆龍牙的真正來源,卻微微一笑道:「緋華純真,也不知是誰告訴她龍牙可以壓驚,她就真的去弄了顆龍牙回來,細問她才知道,是幼龍換牙掉落的乳牙。」

  「她一向如此。」奉煦溫柔道。

  「她就足足等幼龍換牙等了三個月…」說到此處,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消失,又恢復了最開始涼薄的表情。

  「她怎麼那麼傻呢?」碧寰並不是真的說緋華傻。

  三萬年前,魔界隨意捏造了個搜尋走失族人的好聽借口派兵貿然踏入冥界邊境,實則是知曉繼任鬼尊地位不穩冥界內鬥不止意圖乘虛而入,魔界隨便一名手握兩千精兵的將軍都能讓奉始夜不能寐。

  前朝眾臣人心渙散,兵權散落在軍將手中,沒有多少實權的奉始只能硬著頭皮頂著壓力破例讓魔界士兵進入冥界。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魔界的人便在冥界翻出一具魔界族人的屍體,直指冥界圖懷不軌。

  再三權衡之下,為了保住冥界奉始只得割捨數十座城池賠予魔王,冥界城內立刻異議滔天,斥責鬼尊昏愚無能,當時守在鬼尊身邊的人就只有緋華和還是孩童的奉煦。

  為了平和兩界的爭端,在魔界與冥界在邊境即將開戰時,緋華以鬼妃之身墜落城牆,以死謝罪。

  鬼尊王妃墜樓謝罪,如果真的開戰,魔界所為恐為人不齒,魔界的人才從冥界邊境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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