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火窟
白鴟元君雙眼飛速往二人身上掃了一通,微微正色道:「一起去接你們師傅吧。」
話罷她便轉身走遠。
正經事兒還沒開始,傅立言與申玉安也立馬止住了打鬧跟在後頭,三人一同趕往炎燎囚界。
仙界自創世以來,經歷過炎燎灼烤之刑的人屈指可數,得知元淼身處火窟時,白鴟元君險些站不穩,此刻雖在釋罪詔在手中,心裡卻如同撞鐘轟鳴不停。
她現在只怕再見到元淼之時,他已經是一灘血水,雖以他的修為,也能撐住很長一段時間,而她更擔心的是他過於自責,不屑於用修為護體。
三人剛趕至下洞出口,便被囚界毒熱燙膚的熱浪炙烤得大汗淋漓,這且只是下洞出口便已經如此悶熱,那火窟中是怎樣的磨人光景,沒有人敢想象。
迎著洞口出來的,是兩名皮膚黝黑髮亮的牛臉大將,二人絲毫無畏炎燎逼人的氣溫,臉上除了嚴峻的表情,別無其他。他們早就接到了帝君的密令,知道晉澤太仙今日可以免受刑罰。
「出示釋罪詔。」牛臉二將齊聲令道。
傅立言見這牛臉兄弟竟然無視白鴟元君在天庭中的地位,開口連個請字都沒有,心中不禁有些不悅。
他一把奪過元君手中的金詔,替她代為轉遞給牛臉二將之一,然後笑嘻嘻道:「請二位將軍過目~」
元君怔了怔,卻也沒有要打斷他的意思,只是表情有些變扭。
金詔是帝君所賜,見者便如同面見帝君,牛臉二將規規矩矩地跪下接過釋罪詔,起身細細閱過詔中釋文。
傅立言轉遞金詔就是為此。
見二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傅立言在二人低頭的間隙得意地朝申玉安使了個眼色,申玉安則板著個臉,對他小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過於失禮。
見白鴟元君也是一樣的臉色,傅立言只好自討無趣地收回嘚瑟,不敢造次。
看完其中一人道:「步至洞中百米后,再過一座烈炎橋,便是十方火窟。」
白鴟元君點了點頭,剛要開口答謝,便被申玉安搶先擋在前面道:「多謝二位將軍。」
牛臉二將這才緩緩離開,三人踏入洞中走了有段距離,白鴟元君問申玉安道:「為何要替我答謝?」
申玉安回道:「方才二將雖受帝君之命看守囚界,卻不照著位分喚您一句元君,多謝一詞從元君口中說出,也太自降身份了,弟子便替師祖說了。」
聽完白鴟元君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她輕輕嘆道:「既已走到這裡,再說一句多謝又何妨呢,我也沒想那麼多。」
「那可不能這麼說!」
「元君乃清瑤師祖,桃李滿天下,在天庭又是帝君的座上賓,受人敬仰,仙界有頭有臉的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喚您一句仙尊,這些東西您可不能不想!」傅立言不滿道。
申玉安也罕見地與傅立言想法一致地點了點頭。
白鴟元君被熱浪揚起的塵土嗆到,咳了兩聲道:「那倒也是,從前我只覺得,人若心存敬仰,喚與不喚倒也沒有區別。」
「等會回去了,我要讓那牛面小將跪拜在我面前。」
想不到師祖也有這記小仇的小孩子心思,申玉安意外地笑了笑,傅立言也覺得與師祖的距離近了許多,更沒分寸地與白鴟元君並肩齊行。
很快三人間難得鬆懈的神經再度緊張,不知不覺是,他們已經步至烈炎橋,鐵橋之下是滾動翻騰的炎漿,整座橋面上搖曳的熱浪肉眼可見,而橋板被燒得通紅,傅立言禁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他驚嘆道:「洞外氣溫就是仙身都難耐,這鐵橋我是踏上去,就要變成人幹了……」
接著他又沒好氣地罵道:「難怪那牛面兄弟不敢帶我們進來,我還以為他們有多神勇!」
白鴟元君卻發現了烈炎橋上的異常,鐵橋板上有著暗紅乾枯的小片連續血跡,看得出來這血跡留在這已經有段時間,且血跡周邊還有焦黑的粘連。
正思考這是何物時,她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讓她心中大痛,她連忙往傅立言揮掌打斷他道:「這橋……元淼是光腳踏過的……」
說出這句話時她震驚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那片暗沉的血跡,不明就裡的傅立言與申玉安順著她的眼光跟去看見時心中都驚嚇了一番。
血跡的形狀,約莫能分辨出來是腳掌,想必師傅並不是直接被帶往火窟,而是被脫掉了鞋光著腳掌從芊染殿行至火窟,橋板上焦黑處是他活生生被粘掉的皮肉。
申玉安眼眶泛紅,傅立言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三人都在想著沒有遮擋的腳掌踏在這樣橋板上,得是怎樣鑽心的疼。
白鴟元君定了定神,心中的痛楚暫且先放在一旁,在低窄的洞窟中無法使用飛行術,拿出來三件月冰袍,將剩下的兩件遞給申玉安與傅立言后道:「穿上!」
連效果如何她都沒有嘗試,她陪我啊上月冰袍后一個箭步衝上了橋板,一心只想趕往火窟,申玉安與傅立言也沒有半分猶豫地跟了上去。
他們再看見元淼時,他早已躺倒在一片幾近凝固的血泊之中,光鮮的錦服早被燒得殘破,儼然一副死人模樣。
月冰袍在火窟的高溫之中甚至起不到半分的作用,三人來不及探查他的情況,只得匆忙將他抬起,搬出洞外。
傅立言站在師傅的腳邊,將他右腿抬起時,親眼看著了他腿上的皮膚粘留在了地上,撕扯分離的聲音如同刀刃一般劃在他的心口上。
傅立言再也沒忍住對著元淼大哭道:「師傅……」,他從未見過師傅這樣脆弱不堪的模樣,師傅在他眼中從來是深明大意,睿智明朗的模樣。
申玉安死死地咬著下唇,師傅的境地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連苦練的修為都沒有用,就在火窟過了這麼久,如果他們晚來一步,再見到的會不會是師傅的骸骨?
他后怕十足,下唇被他咬到發紅,他都未有感覺,拼盡全力將師傅拖起來離開火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