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互斥效應
天色微亮。
葉茲從熟悉的夢境中醒來。
他望著窗邊依舊濃郁的霧氣，仔細感受著耳邊越來越小的低語聲，隨後微笑著呢喃：
「果然，能對付神的只有另一個神。」
一個月前的清晨，葉茲正舒展肢體準備做一套亞利斯鍛煉法，卻忽然從內心深處生出一股沒來由的悲傷感。
起初，他只當這是自己剛從夢中蘇醒潛意識裡某些錯亂的心理活動所引起的情緒。
但第二天、第三天醒來，這種莫名的悲傷依然會出現，並且越來越強烈，這讓葉茲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從來不是一個容易產生負面情緒的人，相反十分理智並且充滿正能量，每次學院組織的理性測試他都能極順利地通過，對他來說幾乎不可能持續出現悲傷的情緒。
就在葉茲準備深入挖掘這股神秘悲傷感來源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陣陣難以理解的囈語。
這些嘶啞的耳語與心底的悲傷感一樣越來越強烈，宛如來自深淵的詛咒，又像是一整個紀元的人們在他耳邊發出悲痛的哭喊。
儘管他為了保持理智很少主動去接觸與神有關的文獻，但也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是典型的在被邪神力量逐漸侵蝕。
為了擺脫淪為邪神附庸的命運，葉茲在儘可能隱蔽的情況下尋找並學習記載邪神信息的資料，日益充實對邪神的認知。
雖然那些文獻的著者們為了避免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突然理解了某些超越現有認知的知識而失去理性，只對神祗們採取了空泛的描寫而幾乎不對任何細節進行闡述，但其中一些知識依然給了葉茲很大的啟發。
文獻記載：
儘管我們很難真正理解祂們的思維邏輯，但也許可以用一些類比來形容祂們的行為特徵，例如領地意識，也有學者稱之為——
互斥效應。
就目前的研究來看，雖然祂們並不會互相狩獵，但彼此的力量之間具有較強的互斥性，來源於某個邪神的力量會自動排斥其它邪神的力量。
由此，葉茲萌生了一個猜測：
也許可以藉助另一位邪神的力量來減緩自己被侵蝕的速度，乃至斷開那個未知邪神與自己冥冥之中的聯繫。
事實證明，他住進雷辛公寓的選擇是正確的。
今天醒來，那種突兀出現在心底的悲傷比昨天減弱許多，縈繞在周圍的低語聲也迅速變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洗漱一番后，葉茲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
四零七號房內。
緊貼在門後面的女人窺見葉茲完好無損地從四零六房間走出，握著鋒利剔骨刀的手不禁緊了緊，捏得指節微微泛白。
愣了半晌，她回過神來，深藍色的瞳孔里眼神閃爍，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來到一樓，葉茲敲了敲桌面，讓趴在吧台上睡覺的克勞德情不自禁地一陣哆嗦，像是觸電了一樣。
「早上好克勞德，你沒事吧？」
葉茲看見克勞德的死魚眼上血絲濃密，同時還聞到一股焦糊的肉味兒。
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克勞德見到彬彬有禮的葉茲，臉上不自覺露出驚詫的表情。
他正想站起身，忽然發現了什麼，起來一半又突然坐下，咬著牙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早上好先生，我沒什麼事，只是昨天睡得太晚罷了。」
「噢，看樣子這份工作挺辛苦的。」葉茲掃了眼克勞德身後的零售台，「不知道雷辛公寓是否提供早餐？」
「有的，早餐就在一樓，您沿著走廊一直走就能看到左手邊的公寓食堂了。」克勞德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對了，客人覺得公寓的環境怎麼樣，昨晚睡得還好嗎？」
「睡得很好，公寓挺安靜的。」葉茲想了想說道，「除了衛生間的水龍頭有段時間一直在滴水。」
「是嗎，那我找人去檢查一下吧，滴水聲挺煩人的。」克勞德說道。
「不用了，只是滴了一會兒而已，估計是水龍頭太久沒用了。」葉茲一邊說著一邊往公寓食堂走去，「我先去吃早餐了，要一起嗎？」
「不用了，您先去吧，我還得先處理一些今天的工作。」
待葉茲走遠，克勞德才微眯著眼睛低聲自語：「第一天晚上沒被嚇到嗎，真是好運的小夥子。」
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看著顏色明顯比旁邊深一些的褲襠，低聲嘶吼著：「該死的凱里斯，你對我做了什麼！」
來到公寓食堂，葉茲挑了幾個大小適中的麵包和兩杯熱騰騰的牛奶，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一邊撕扯鬆軟的麵包，一邊觀察著食堂里的其他客人。
整個食堂現在除了自己就只有四個人在吃早餐。
其中一男一女面對面坐在食堂中心，神情自若地一邊聊天一邊吃麵包，比較奇怪的是兩人脖子上都紋著一行奇異的符號，那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文字。
將這行符號記下，葉茲又看向另外兩人。
一個戴著兜帽的男人正坐在不遠處埋頭喝牛奶，寬大的袍子將他瘦小的身軀牢牢遮住，露出一角的袍子內側似乎縫著某些奇特的圖案。他偶爾會微微抬起頭看向那對男女，臉上露出敬畏的神情。
「上下級么……」
葉茲判斷食物無毒之後將撕下的兩塊麵包塞進嘴裡，又喝了一大口熱牛奶，享受著散發濃郁香味的牛奶將嘴裡的麵包浸濕的感覺，隨後看向食堂角落。
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士端著盤子縮在食堂的角落裡，緊貼著冰冷牆壁顫顫巍巍地將一塊食物塞進嘴裡。
她偶爾抬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一眼像是在懼怕什麼，還會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將盤子里的麵包從衣領塞進去。
葉茲將視線從這名女士身上移向右下方。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視野里，一個身軀焦黑四肢修長的黑影正安靜地蹲在桌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害怕得發抖的憔悴女士。
她顯然是知道自己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卻看不見那怪物就在身邊，這種無法規避的危險會迅速加深人們內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