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真的要找他嗎？
這之後一個多月的時間，我都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北京的冬天很冷，里三層外三層地裹了很多衣服都沒用，走在寒風裡依然凍得瑟瑟發抖。
從前的冬天我很少出門，待在有暖氣的家裡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溫室」的舒適，如今我頂著刀子似的北風大步地走在風裡，然而沒有什麼用，很多公司以莫名的原因拒絕了我的面試。縱使僥倖進了初試，在複試的時候依舊被淘汰，就算是我帶了作品也沒用。
學歷不夠硬，年紀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作品的設計不夠新穎……各種各樣的理由都成了一道道硬傷，殘忍地一刀刀往我的身上割下來，一個月下來，我整個人都灰頭土臉，意志倒是一點一點地被磨練了出來，小時候那種打架精神一點點地被激發起來了，越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心裡倒是越憋著一股氣，越要找到合適的工作試試。
因為重心都放在了找工作上，我和瞿溪在那後來也沒有怎麼聯繫，他不是那種會粘著別人不放的男生，即便是知道我心裡有些其他的想法，他也不會明明白白地問我為什麼，所以，這麼一來，關係就淡了下來。
他偶爾會問問嬌娃的近況，然後在朋友圈分享一些衛斯理的照片，並且配上一些可愛的表情，除此之外，我們幾乎沒有其他情感上的互動。
我想這個時代大概沒有什麼感情還能像瓊瑤小說里的那樣驚天動地欲仙欲死吧！大多數人都對愛情既渴望又疲倦，既想感受美好又怕回歸現實，於是，兩個本有好感的男女總是因為種種無奈的原因並沒有選擇開始，哪怕曾經同床共枕，似乎也不再具有任何象徵性的意義了。
我和伊南回家過年了，柴悅也回了老家，我們買了同一天的票，各自踏上各自的歸程。我不是沒有看到伊南看到柴悅離開時泛紅的雙眼，不過我選擇性地忽視，並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
我這個一向多情的弟弟，沒想到也有專情的時候。可是……他和柴悅，會有開始嗎？我想，連他自己都懷疑吧！
節后初六我們就告別了父母，重新踏上了北京。去的路上，父親開著他那輛已經很多年的桑塔納把我們送到了車站，拉著我和伊南的手，激動得老淚縱橫。
「囡囡，去北京了好好照顧自己，你看看你這麼瘦。伊南，你別給你姐添亂，要保護好你姐。在外面如果不順心，就早點回來家裡。」父親一向對我比對伊南更親厚，他一直認為閨女比兒子爭氣。
「嗯，爸，放心吧。伊南現在懂事很多了，我們在北京都挺好的。以後我兩穩定了，就接你過去住一段。」我擁抱了一下我的父親，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看著日漸蒼老、白髮越來越多的父親，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好，好。你們去吧，我再去給你們買點東西。路上小心，伊南你別只顧著自己睡覺，多注意下你姐，動車上不安全。」父親又說道。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啊？你怎麼一個勁擔心姐怎麼樣，姐都是老油條了，那麼多次一個人出門，啥場面沒見過。」伊南開始表示強烈的不滿，他這麼一說，我們三個都笑開了。
我們在父親的目送下上了車，每一次回家，我都是在父親這種深沉而擔憂的目光里一路遠行，從我上大學開始，每一次我走，都是父親前來送我。他從不言愛，但是那種神情總給我一種莫名的動力。
我只有在父親眼裡，才是最好最完美最得他歡心的孩子。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男人，像他這樣深沉地愛著我。
節后的第一場大型招聘會上，當我舉著簡歷到處求職的時候，意外地再一次遇見了馬蓉蓉。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當我削尖腦袋擠進去坐在面試官面前開始介紹自己的時候，她率先喊出了我的名字：「伊北，你好。」
我抬起頭這才發現居然是她，當時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沒有想到，當我「山窮水復疑無路」的時候，她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並且破天荒地錄取了我。只不過，如今她已經自己創辦了公司，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地方了。
她讓我找個地方等她中午一起吃飯，我心中既感激又訝異，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我等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樣子，她走出來找到了我，帶著我去了附近的一家羊肉館。路上她走得很快，我快步跟了上去，直到我們坐下來，她這才問我：「現在怎麼樣？沒有再繼續犯錯吧？」
我當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臉再次紅了，連忙說：「沒有了，我已經醒悟了。」
「漂亮的姑娘啊，就是容易誤入歧途啊。像我們這樣天生長相一般的，就只能踏踏實實生活。」她說完，自己笑了起來。
老闆拿來了菜單，她一口氣點了一大碗羊雜麵、一疊牛肉、一疊羊肉，然後問我要什麼，我說來一小份羊雜麵就好了，她聽了連忙搖頭：「姑娘家不要總想著減肥，這不吃那不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生活，吃飽了心情才會舒暢。來，跟我一樣，要個大份的。」
那時候和她接觸的時候太過年輕，身上的傲氣太重，所以很少和她有這樣私下裡的交集。沒想到，她生活里是如此有趣的一個人。見她這麼說，我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
「好。」我笑著回應道。
「這就對了！」她也笑了，又仔細看了看我，然後說：「距離上次見你，好久挺久了吧？現在整個人看上去氣色好多了嘛！對嘛！女人靠外表是沒辦法撐一輩子的！你說你再漂亮有什麼用，漂亮當不了飯吃的！小姑娘家不要總想著走捷徑，還是要一步步踏踏實實地來！」
我如今這些話都聽得進去，自然一個勁地點頭，她又說：「我現在公司剛起步，規模不是很大，你能來我很高興。」
「不，您能要我，才是我最大的感激，我特別謝謝您，真的。」因為找工作嘗遍了酸甜苦辣的我，此刻無比感激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笑得眯起了眼睛，她說：「你不怨我嗎？那天當我看到你和孟總在一起之後，我的確告訴了他夫人。我是不能容忍一個男人有了老婆還外遇的，我更不願意看到像你這樣的姑娘年紀輕輕就自暴自棄，這樣不好。你又不是一無長處，幹嘛要去走那條路？你說是吧？」
她說得義正言辭，我聽得也是滿臉羞愧，我說：「嗯，我已經意識到了，謝謝馬總監。」
「叫我蓉姐吧。你我也算是緣分，總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對吧？上次我看到你和孟祥瑞在一起，我真的是為你感到可惜。當初你做設計的時候我還是挺看好你的，小姑娘年輕漂亮，想法多，又有點自己的個性，我那時候感覺你路應該很寬的。你走那條路真的是錯了啊，大錯特錯！不過，現在醒悟還來得及，以後跟著蓉姐踏踏實實地過著，在北京沒有親人不要怕，我也是這樣一步步地走過來的！」馬蓉蓉說著說著音調就高了起來，旁邊的人都側目，我的臉頰像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燙得很。
人有時候就需要這樣被警醒，也似乎只有這樣被警醒，才能真正及時地醒悟。就這樣，我在迷失了這麼久之後，終於再一次找到了自我的存在感，我去了馬蓉蓉的公司里上班，因為公司並不大，我又與社會脫節了一段時間，要學習和設計的東西很多，也因此常常加班，馬蓉蓉在工作的時候還是像從前一樣對我毫不留情，只是私下裡她待我親厚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之間這種特殊的緣分所致。
我漸漸不再像從前那樣太過於注重自己的形象，也盡量不把自己打扮得過於艷麗，有時候早上起來太晚，便乾脆直接頂著一張素顏去上班。這在從前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
馬蓉蓉的一句話說得很對，她說，伊北，你只有忘記了你那張臉，你才能靜下心來好好用你的腦子去做設計。
我聽了進去，漸漸忘記了曾經那個把自己堆砌地過於華麗的自己，有時候捧著書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坐在地鐵里的時候，我看著車窗上的倒影，連我自己都詫異，我竟然慢慢地變得如此樸素。
就在我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軌后，一向活蹦亂跳的嬌娃卻突然生病了，一連好幾天都病怏怏地什麼都不想吃，眼看著嬌娃一天天地萎靡不振，我和柴悅都急了。
「找瞿溪吧，再這樣下去不行的。」柴悅對我說道。其實，我們小區的附近就有寵物醫院，但是，她早就窺探到了我內心深處的秘密。
說不想念是騙人的，哪個人能沒有一點兒情感寄託。在忙於工作之外，總得思念那麼一個人，不是他，便是他，總之思念是不會停止的。有很多次我點開了聊天窗口，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的頭像一小會兒，然後繼續埋頭工作。
真的要找他嗎？……我猶豫了一天，直到回家的時候，看到嬌娃完全趴在地上都沒有力氣跑來迎接我的時候，我一下慌了，忙不迭地給瞿溪打去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