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來而不往非禮也
寧櫻想了想,將清揚叫過來,低聲吩咐她:「去把前陣子宋格格送的布料拿來。」
清揚聽話地去了,不多時就將東西抱過來了。
這是前陣子寧櫻初次被接到四爺前院,第二天宋格格送過來的賀禮。
布料的顏色淡雅怡人、品相中等,不顯眼也不寒酸,料子也輕薄,正適合做夏裝。
她帶著清揚就過去了。
侍妾屋裡,錢氏和周氏正吵紅了眼,大有豁出去之勢。
戰況愈演愈烈。
趙侍妾是個謹慎的,生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急得連忙在中間勸架,偏偏扯住了這個,又攔不住那個。
正在雞飛狗跳之時,寧櫻笑眯眯地上門來了。
趙侍妾慌忙扯了扯兩人。
周氏和錢氏蹲身子請安——方才在氣頭上不覺得,這會兒心裡才覺出惴惴不安:知道自己動靜太大,驚擾了寧格格。
別看寧格格和和氣氣的——誰知道那是真客氣還是假客氣呢?
再說了,她侍候了幾次四爺,如今正是向上走的——若真的惱了,責罰還是小事;萬一她一個不高興,往貴人那兒吹吹風。
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這麼想著,錢氏和周氏緊張得頭都不敢抬了。
然後等了一瞬,沒想到寧格格只是走過來,語氣輕快地道:「都起來,快來挑挑花色。」
三個人都愣住了。
遲疑著站起身,三個人還是微微瑟縮著肩膀。
好不容易抬起頭,只見寧格格指了指旁邊婢女手中捧著的布料,溫溫柔柔地道:「前陣子,幾位過來祝賀,還送了不少親手繡的心意給我——我很是喜歡!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些布料都是嶄新的,瞧著花色也清爽,天氣熱了,正好適合做夏裳,你們若是喜歡的話,就拿去分了吧。」
錢氏和周氏都在等著寧格格的斥責,誰也沒想到等來的是布料。
幾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抬起頭望向那幾匹布料。
過了一瞬,錢氏緊緊地抿了抿嘴唇,突然深深地蹲下身子,聲音微微有些喑啞:「婢妾謝寧格格賞賜!」
她一帶頭,周氏和趙侍妾如夢初醒,都跟著謝恩了。
院子里,武格格還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眼見一場好戲就這樣消匿於無形,不免面露遺憾。
回到屋裡,清揚見左右無人,這才愁眉苦臉地道:「格格,那布料顏色多好看!雖說質地不如四爺和福晉賞賜的上上品,但是簡單裁個夏裝,您自己留著,平時在屋裡穿穿——不好么?您倒是大方,就這麼手一松,送出去了!」
寧櫻伸手去拿奶茶壺,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心疼啦?」
清揚連忙接住她手中的奶茶壺,一邊幫著寧櫻倒奶茶,一邊嘆了口氣道:「格格都不心疼,奴才心疼什麼呀!」
她說著,拉長了聲音道:「依奴才說,格格還應該將福晉賞賜的布匹送出去呢——那個花色更好看!」
這開玩笑的語氣實在太酸,寧櫻噗嗤就笑噴了。
她放下茶盞,瞧了一眼清揚道:「福晉賞賜的東西,我倒也並非捨不得。只是若出手送人,說不準便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到時候坑了我自個兒,也連累了她們。」
清揚收了笑意,細細想了想,點頭道:「格格說的沒錯。」
寧櫻頓了頓,慢慢道:「大家同在一處院子里,你瞧她們兩個方才又哭又鬧,一副要搏命的樣子,回頭倘若真鬧出什麼事兒來,咱們這兒就當真可以獨善其身,半分不受影響么?」
寧櫻低頭喝了一口黑紅茶,輕聲道:「再說了,我這兒賞賜也不止一次了,你當她們在旁邊眼巴巴地瞅著,心裡就完全舒坦么?」
……
下午的時候,李側福晉院子里的小太監過來收格格們手抄的心經了。
寧櫻這兒,早就親手將紙張封好了在布袋裡,讓清揚送了過去。
然後,剛剛到了晚上掌燈時分,李側福晉居然過來了。
寧櫻正被清揚侍候著用晚膳,就聽婷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臉畏懼地指著外面,說是李側福晉過來了。
寧櫻差點一口甜湯嗆在嗓子里——怎麼?這李氏上次在花園裡還沒被嚇夠?還主動找上門來了?
她一個側福晉,又是有了身孕的,居然屈尊紆貴,親自跑到自己這格格、侍妾們合住的院子里。
好好在你自個兒院子里養胎、吃吃喝喝過日子不香嗎?
寧櫻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從旁邊的托盤裡拿起熱手巾捲兒,擦了擦嘴角,這才放下筷子,道:「出去瞧瞧吧。」
相比於清揚和婷兒的緊張,寧櫻顯得很平靜。
剛剛出了屋子,看見李氏被一群奴才簇擁著,排場十足地站在院子中。
武格格深深地屈膝在李氏面前——腰彎得很低,都快跪下來了。
武格格聽見動靜,立即轉頭看過來。
寧櫻就看她已經快嚇哭了,渾然沒有了白天的神氣,還拚命對自己使眼色——意思是讓她趕緊跪下來。
寧櫻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收回來了。
她上前不咸不淡地給李氏行了個禮。
看寧櫻神色從容,李氏目光轉冷,抬手扶了扶鬢邊,淡淡開口道:「寧氏,你膽子不小呢!」
清揚在旁邊都懵了,全然不知道李側福晉這話指的是什麼意思,
但看的出來——李側福晉今晚是有備而來,就是沖著自家格格來了。
清揚心中惴惴,婷兒在旁邊更是害怕,顫抖著就往清揚身上靠。
李氏向旁邊婢女一伸手,舒蕾會意,立即將一疊紙送到了李氏手上。
李氏抬起手,好整以暇地將那疊紙在寧櫻面前一揚,才細聲道:「寧氏,你好好看看這些是什麼?」
寧櫻垂下視線,看了一眼地上一張張飄落的紙張。
清揚伸手撿了一張,借著月光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格格,是抄的佛經。」
寧櫻伸手接過,看了一眼,隨即抬頭,從從容容地對著李氏道:「側福晉有令,讓妾身們抄寫心經,妾身們並無不從,這心經已經按照側福晉要求的遍數和日期交上來了——不知側福晉這般興師問罪,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