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見世界

  直郡王之前已經有一個女兒,剛被定下了一門婚事,如今這個又要送去蒙古。

  一下子兩個小棉襖都沒了。

  四阿哥就想起來:最近遇到的直郡王,他一張臉一直是緊繃著的。

  見到弟弟們也沒什麼笑容,滿面愁雲不展。

  也是,就算是直郡王,也是為人父母——這種事兒,擱誰身上能捨得?

  寧櫻於是挽著四阿哥的胳膊,就對他道:雖說如今宮裡的公主嫁人都遲,但是宗室之女未必要遵守這個規律。

  若是留意到了合適的人選,不如乾脆早一些對皇阿瑪啟奏,能把孩子留在京城是最好的了。

  別千里迢迢地送去蒙古。

  之前就曾有公主,過去水土不服,飲食不慣,加上又思念家鄉親人,結果年紀輕輕就生了病,又不得細心照顧,最後一縷芳魂送在了他鄉。

  四阿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個安慰的動作,但是口中沒說什麼。

  皇阿瑪那一關,能是這麼容易過的?

  就算有早早看好的人選,也不一定就管用。

  因為,如果皇阿瑪有意想讓誰家的姑娘撫蒙——便是有人選又如何?

  聖旨一道下來,照樣風風光光的給送出京城去,任你哭爹求娘都沒有。

  但是這些,他便不忍對寧櫻說了。

  ……

  中秋節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了下來。

  九月里,康熙開始了第五次南巡。

  依舊是從京城啟程。

  行走之前,康熙曉諭吏、戶、兵、工等部,又安排太子監國,直郡王與眾阿哥隨行。

  四阿哥一直感慨,說這幾年忙碌的很,難得皇阿瑪有再南巡的機會,弘曆年紀太小沒法帶,但是務必帶上弘暉和弘昐出門去,好好遊歷增長見識一番。

  不能整天只顧著上書房裡讀書。

  寧櫻很贊同四葫蘆這觀點——孩子還是應該經常帶出去見見世界的。

  是見世界,不是見世面。

  對於弘暉和弘昐——這兩個宗室中的小阿哥,從一出生,就直接落在了普世意義上的奮鬥終點。

  對於他們來說——他們自己本身就是「世面」。

  所以,他們是不需要見世面的。

  但是孩子們需要「見世界」,知道世界有多大。

  知道天南地北,有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活法、各種各樣的價值觀。

  當然,這都是寧櫻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思維了。

  要是按照這個時候的說法,估計得形容成「知曉民生疾苦」。

  她於是很細心地就幫兒子準備行囊,還不忘提醒了四阿哥,說都給弘昐再多備一份。

  畢竟弘昐現在已經是沒了娘的孩子,而且瞧著四阿哥的意思——暫時也沒有想把他送到福晉那邊。

  所以等於沒人管。

  除了明面上備著的,寧櫻另外也給弘暉準備了一些多出來的物用,並且囑咐了弘暉:若是大哥哥缺什麼,不用聲張,直接給了就行。

  都是兄弟兩。

  她知道弘昐這孩子——是個自尊心極強,又難以開口向別人求助的性子。

  其實這種性子,最後苦的還是自己。

  ……

  父子三人一走,府里頓時就冷清了下來。

  尤其是頒金節的時候。

  頒金節就差不多等於滿人的國慶節——是個挺大的節日,若是往日,紫禁城裡必定設宴奏樂,十分熱鬧。

  今年,卻因為萬歲爺南巡的緣故,於是一切也就從簡了。

  福晉帶著寧櫻和三個小格格進了宮,給娘娘磕頭,領訓,又領了賞,簡簡單單的吃了一頓飯。

  因為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跟著萬歲爺去江南了,於是人就更少了。

  德妃娘娘管這叫「家宴」,又將小宴設在永和宮,布置得清新雅緻,頗有意境——她本來也是茹素的人,一頓飯用得清湯寡水。

  寧櫻餓得肚子咕咕叫,回來就讓小膳房做了個麻辣小火鍋端上來。

  然後涮了一堆麻辣年糕片當夜宵。

  三格格和她一樣——都喜歡軟軟甜甜的東西。

  這時候她拿著長筷子,揉著惺忪的睡眼,坐在椅子上,就伸手去夾鍋里的年糕。

  ……

  如今四貝勒府里,撇去格格、侍妾們不算,真正能算得上是獨居一院的主兒——也就四福晉和寧櫻了。

  換句話說,孩子們能跑的地方,其實也就這兩處了。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往十一月里走,終於下起了康熙四十四年入冬后的第一場初雪。

  雪下得早,清晨就飄飄揚揚的在屋頂上抹了一層白。

  三格格一睜眼,就看見外面落雪了。

  她開心的早飯都顧不上吃了,匆匆忙忙的讓奴才們伺候自己穿好衣服,梳好頭髮之後,就衝出去玩雪了。

  玩了一半,三格格就想著去找二姐姐一起玩。

  她向來行動力十足——是想到什麼就會立刻去執行的性格。

  更何況如今阿瑪也已經不在府里了,過去帶二姐姐過來玩就更方便了。

  ……

  到了福晉正院的時候,二格格還沒出門。

  正院的奴才正在掃雪,見是最受寵愛的三格格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忙不迭地過來就給她磕頭清安,又囑咐說格格千萬當心自己腳下的雪,別摔了跤。

  三格格裹緊了櫻粉色的披風,伸著手沖著奴才們直打手勢,意思是讓他們別發出聲音。

  她自己眯著眼睛,樂呵呵地就跑去了二姐姐的屋子那邊。

  二姐姐住在哪兒,三格格是知道的。

  剛剛到了屋子外,一個侍候二格格的婢女正好灰頭土臉地推門出來,手上還捧著銅盆。

  她見著了三格格就是一愣。

  這婢女剛想說給三格格請安,就被三格格揮手眨眼地給阻止了。

  三格格趴在窗檯之下,兩隻小手手努力的扒著窗戶,墊起了小腳,剛想對著裡面喊一聲,忽然就聽見二姐姐帶著哭腔的聲音:「你究竟什麼時候能把東西給我?」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三格格一怔。

  然後就聽見屋子裡面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冷笑著不緊不慢地道:「二妹妹急什麼?你額娘留給你的東西——姐姐自然替你好好保管著,沒準兒哪天便又找了出來,也說不定!」

  這是大格格的聲音。

  三格格睜大了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大姐姐一大早地把二姐姐堵在屋子裡做什麼?

  還有,為什麼大姐姐講話陰陽怪調,聽起來就像完全換了個人似的?

  印象中的大姐姐,一直都還是算和善的。

  從來沒見過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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