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四阿哥搜府

  康熙瞧了一眼四阿哥,卻沒應允三阿哥的請求,只是伸手撫著滯悶的胸口,緊緊的皺著眉頭對三阿哥道:「你四弟性量過人,深知大義,手足情深,你想說什麼便說!不必遮掩迴避。」

  這是康熙第一次毫不遮掩對四阿哥的讚賞。

  胤禛心中狂跳。

  三阿哥轉頭瞧了一眼四哥,有些無奈。

  他抬頭就對著康熙道:「皇阿瑪,兒子知道——二哥之所以行止不妥,都是因為大哥偷偷的用了厭勝之術,迷糊了二哥的心性!」

  「厭勝」兩個字剛剛一出口,康熙立即就站起來了。

  他一手緊緊撐在龍案之上,眼神緊緊地盯著三阿哥,嘶啞著嗓子道:「你說什麼?」

  三阿哥跪在下面,看皇阿瑪面色激動,也有些畏懼,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皇阿瑪的語氣里,居然透著一絲隱隱的喜悅和釋然。

  三阿哥磕下頭去,咽了一口唾沫,一鼓作氣的就說——說是直郡王迷信巫術,眼饞太子之位其實已經很久了。

  在太子還沒被廢的時候,直郡王聽說了一個蒙古喇嘛,名字叫做巴漢格隆,極其擅長厭勝法術。

  直郡王立即把此人找來,來往密切,最後又讓這蒙古喇嘛掩埋了許多物件,力圖咒死太子。

  再不濟,哪怕讓太子神志昏迷,做出許多大逆不道之事,惹惱了皇阿瑪也好。

  把太子拖下來,東宮之位理所當然就該落在他手中了。

  康熙一邊聽,一邊指尖微微顫抖。

  厭勝之術,從古至今——尤其是天家之中,一直都有發生。

  漢武帝晚年,因為厭勝之禍,天子一怒,萬人伏屍——太子劉據極其家屬,還有許多皇親國戚,顯要官員,上下老小全部丟了性命。

  唐高宗時,後宮中的妃嬪也對王皇后栽贓,罪名就是厭勝之術,最後逼得唐高宗下詔書廢后。

  三阿哥一口氣說完,低頭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皇阿瑪的臉色,只能隱隱聽見皇阿瑪袖中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難怪!難怪!

  難怪他最寵愛的太子會性情大變,忽然彷彿不記得這幾十年的父子親情一般,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赫舍里氏生的孩子,怎麼可能如此?

  大殿之中一片令人顫慄的沉寂,猶如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怖。

  梁九功早就在方才三阿哥說有要事要奏給皇阿瑪的時候,就已經把大殿里的奴才全部都趕出去了。

  四阿哥跪在地上半晌,才聽皇阿瑪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從口中吐出旨意,讓四阿哥帶人去直郡王住處搜查。

  四阿哥站起身的速度只是稍微慢了一點,康熙已經暴怒地吼了出來:「亂臣賊子,有何手足留情?即刻便去!」

  ……

  四阿哥出了乾清宮,舉目望去,就看見紫禁城遠處的天邊,密布一片鉛灰色的層雲,簡直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紫禁城裡已經飄起了小雪。

  今年雪來的遲,這算是入冬以後的第一場雪。

  直郡王府中,今年所有莊子上的年貨都已經送過來了,糧食菜果不說,其他的諸如上等皮子、珍稀藥材,都裝了整整十幾輛馬車。

  府中日長,閑來無事,直郡王不是借酒澆愁,便是鬱鬱寡歡地帶著長子弘昱在下棋。

  棋盤之上,黑白子交錯,窗外落雪如梅。

  一局未了,婢女輕手輕腳地用銀盤端來熱奶茶。

  弘昱正渴了,伸手想去拿奶茶,結果被直郡王劈手打在了手腕上:「專心。」

  弘昱還沒說話,奴才就跑過來,說是四貝勒爺來了。

  直郡王微微一挑眉,還以為是四阿哥過來看自己了。

  說完了,後面跟著的侍衛抬頭瞧著直郡王的臉色,很不安地就糾正了一下措辭:「四貝勒爺帶了不少人。」

  直郡王心「咯噔」一下,就往下沉了沉。

  他往外面走,四阿哥往裡來。

  兄弟兩個在前院照了面,直郡王深吸一口氣,笑容滿面地對著四阿哥道:「老四,快進來。」

  四阿哥看著他——才一個月不到的光景,直郡王蒼老了很多。

  倒也不是眉眼生皺、鬢髮微霜的那種蒼老,而是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垮了。

  「大哥。」四阿哥咽了一口唾沫,想到自己隨後要辦的事,艱難地開了口。

  直郡王聽出他語音里的愧疚之意,心裡就更往下沉了沉。

  四阿哥緊緊抿了抿嘴唇,乾脆利落地就把皇阿瑪的旨意說了一遍。

  直郡王的臉色一片慘白。

  很快,持刀批甲的軍士們已經將「厭勝」之物,從王府中一處隱秘的書房裡搜了出來。

  「這是栽贓……這是栽贓!老四,你知道的,大哥哪裡能做出這樣的蠢事?」直郡王哆嗦著嘴唇,對著四阿哥就氣急敗壞地咆哮了起來。

  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剛才聽見動靜,就已經嚇得躲在後面聽著了,這時候明白了發生什麼事,她哭暈在地。

  此事非同小可——從此以後,便是兒女們也再沒了指望。

  弘昱看見額娘暈倒,嚇得也不由得哭了起來,上前去拽著伊爾根覺羅氏:「額娘!你怎麼了?快醒醒!額娘!」

  剩下的側福晉、格格們,沒了嫡福晉做主心骨,全部都哭哭啼啼,慌亂成了一片。

  直郡王轉頭看著,只覺得心煩意亂,他紅著眼睛大吼了一聲:「統統給本王閉嘴!」

  妻妾們嚇得全部都收了聲,但還是忍不住啜泣。

  直郡王看著軍士們盔甲上的冷光,望著門外密密麻麻站著的侍衛們,耳邊聽著妻兒們的哭叫聲。

  他絕望地望向四阿哥嗎,梗著脖子吼道:「老四!」

  他伸手粗魯地就沖著四阿哥胸口打了一拳。

  四阿哥硬生生地受了,但到底人是血肉之軀,不是泥木,直郡王這一拳又狠,四阿哥往後退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悶哼了一聲。

  蘇培盛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跟個大黑耗子似的,哧溜一下就躥了上去,擋在四阿哥面前。

  侍衛們也跟著圍了上來,有擋在四阿哥身前的,也有毫不客氣,伸手按在腰上,目光緊盯著直郡王動靜的。

  連侍衛們都敢如此,直郡王心裡清楚:大勢已去。

  大勢已去!

  不,應該說:連他從前自以為的「大勢」,也不過是一夢黃粱。

  直郡王想到皇阿瑪對自己說過的那句「朕不妨敞明了告訴你:你秉性躁急愚頑,朕絕無立你為皇太子之意!」

  他的心口銳痛起來。

  他從始至終,不過是父親用來牽制嫡子勢力、平衡局面的一個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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