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 接秀山房
其實若是較起真來——皇后這樣的身份，是不應該住在天地一家春這種大雜院的。
而且，從堪輿圖上也能很明顯的看得出來：天地一家春最初的策劃，很明顯是給一些嬪位，甚至貴人們準備的。
道理也很簡單——若是位份到了「妃」這個級別，就不大可能和別人擠在一個院子里了。
肯定會有自己獨居的院子。
堂堂一位皇后跑去住大雜院……這……
也虧得是在圓明園裡了，規矩總是鬆散些。
換了在紫禁城裡，是斷斷不可能的。
婷兒在旁邊，一邊用力給手勁帕子擰水，一邊遞過來給主子擦洗，低聲就道：「主子，皇後娘娘這還是想著……」
還是想著卯足了勁，能夠離皇上的九州清晏更近一些呢。
她說到這兒，只見主子抬起眼，慢慢看了她一眼。
婷兒立即就閉上了嘴，不敢多說了。
……
天地一家春之中，烏拉那拉氏伸手用袖子掩著鼻子，四處轉來轉去，瞧了一圈。
她直皺眉——嫌棄地方不夠寬敞氣派，又彎彎繞繞。
別說和紫禁城比了，就是這門前一條路，都未必比得上雍親王府的王妃正院。
但是，別看這裡如此寒酸，偏偏有個無與倫比的優勢：離皇上最近。
烏拉那拉氏一邊想著，一邊就輕輕的用帕子撫著胸口：虧得趁著這幾日，皇上整治完了八阿哥那伙人，又新搬來圓明園。
他心情好，滿面春風，容易說話。
加上她烏拉那拉氏又正好還生著病，腫著一隻眼泡過去求情，皇上自然不好拒絕。
否則這地兒，她還真的未必能討得來。
……
等到皇後娘娘這裡收拾妥當了，妃嬪貴人們都過來請安了。
都搬了新居，眾人心情都有些興奮，但是請安內容倒也和平時一般無二。
無非是皇后問一問大家可有什麼缺的少的？然後眾人都謝恩皇後娘娘關心，誇讚皇後娘娘賢德。
華寇默默的伺候在皇後身邊，就聽下面眾人一人一張嘴，把這大雜院硬生生地誇成了王母娘娘的天宮。
就連最不會拍馬屁的純妃，都誇了這天地一家春的名字實在是好——繁茂生春，是個好兆頭。
烏拉那拉氏開始聽著還笑著搖頭，結果聽著聽著，尤其聽到那「生春」什麼的，心頭便不由地動了。
……
等到了用膳的時候，天地一家春的優勢就更加凸顯出來了——這裡距離皇上近，於是距離御膳房也近。
這裡和紫禁城一樣：皇上的御膳房分為內外兩處膳房，一處內膳房：專門服務皇帝私人前朝後宮的飲食。
另一處則會負責皇上有時候留大臣們議事，賞膳的夜宵等等。
后妃們用的膳房則分佈在圓明園裡，大大小小有許多處——這是后話，暫且不論。
皇后的天地一家春中，本來也有自己的膳房，但是畢竟圓明園的規矩不像宮裡那麼嚴格。
再加上皇上在宮裡的時候，經常一邊與大臣們議事，一邊用膳，嘗到了覺得滋味不錯的菜肴，還會讓人從御膳房中直接送了此菜去翊坤宮，賞菜給皇貴妃。
皇貴妃都可以，更何況是堂堂一國皇后呢？
眼瞅著天地一家春的膳房還沒完全布置妥當，於是烏拉那拉氏於是讓人去外膳房提了些菜。
雖說膳房裡都還是紫禁城裡帶出來的原班人馬，但也就是剛剛才搬過來。
有的雜役小太監連水缸、騾車、菜壇在哪兒都沒摸清楚，扯著嗓子在院子里嚷嚷著問師傅，又滿膳房跑來跑去。
一片人仰馬翻。
好不容易稍微有了些章法，總管太監一聽皇後娘娘的人也來外膳房提膳，臉上笑眯眯，心裡卻恨不得直罵添亂。
主子的吃喝，再小也是大事——來的人說的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從這兒順便提幾個菜，嘗個口味新鮮。
可是對他們外膳房來說，可不是小事。
在宮裡，御外膳房、御內膳房、皇后、妃嬪們的膳房……從來都是各司其職。
他們哪裡摸得清皇後娘娘的口味？
說句不怕掉腦袋的話：萬歲如此寵愛皇貴妃，跟金屋藏嬌似的放在心頭寶貝著，議事還不忘賞賜菜點過去——若是問皇貴妃的口味，他們倒是個個都是清楚的。
但是皇后……這算從哪裡蹦出的哪門子事兒啊！
……
天地一家春里，烏拉那拉氏盯著面前食盒裡的滷麵。
滷麵的分量不大，做的很精緻，紅艷艷的辣椒，綠油油的香蔥，因為用的是豬油，蓋子一掀，噴香的味道就全部散出來了。
華寇在旁邊，被這香辣香辣的滋味一嗆，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皇後娘娘。」她雙手奉上了筷子。
烏拉那拉氏伸出筷子，嘗了幾口才發現：那辣椒不過是看上去辣罷了。
其實吃在嘴裡新鮮嬌嫩，微微帶著點清甜味，甚至隱隱泛出類似於花瓣的甜香。
一點也不刺激人。
她不知不覺就將一碗滷麵都用完了。
華寇在旁邊，都吃驚了——好久沒見皇後娘娘有這麼好的胃口了。
等到用膳畢，婢女們進來，輕手輕腳地將桌上杯盤碗盞全部收拾了下去，烏拉那拉氏倚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一手支著頭，閉目養神。
華寇輕輕手輕腳地就退出暖閣了。
院子里，她下了台階，一抬頭，正巧看見兩個方才過去外膳房提膳的小太監正在交頭接耳。
明晃晃的日頭照在兩個人身上——大概是耀花了眼，兩個人誰也沒瞧見她過來。
華寇經過他們身邊，才隱隱約約的聽見他們說的是什麼「不愧是常給接秀山房做的滷麵……」。
華寇走過去的時候，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等到走了幾步，她猛地站住了腳。
接秀山房——是皇貴妃喜歡的滷麵。
……
夜幕降臨。
天地一家春前，屋檐下的宮燈全都已經掛著了，若是隔著湖面遠遠的望過去，能看見一片燈火璀璨。
但是烏拉那拉氏在天地一家春等了許久，只聽說皇上從正殿里出來了，徑直往佛堂去了，壓根沒有回九州清晏。
皇上去做孝順兒子了——去哭太后了。
烏拉那拉氏聽著就重新又燃起了希望：這畢竟是過來圓明園的第一日，皇上沒準兒一會兒還是要來她這天地一家春看看。
但是很快，皇上就跪哭完了。
往福海旁的接秀山房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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