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知小妖也愛財
夜色漸濃,更深露重,熟睡中的人們並不知,此間作祟的邪魔已經驅除,只是感覺適才似有清風拂來,精神一振,呼吸變得輕緩,氣息不再像從前般沉重污濁
顏宵身負一包沉甸甸的金銀,走在寂靜黑暗的大街上,暴富的心理頓露無遺,口中哼著小曲兒,興高采烈地路也不好好走,一會兒輕盈躍起,飛檐走壁,一會兒騰騰幾個空翻,幾乎是得意忘形,渾然不覺此時已被幾個街頭醉漢盯上
那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在賭坊輸了錢,罵罵咧咧地來到酒館,賒了幾斤白酒,圍在巷口正盤算著從哪兒弄些錢來,恰逢一個身負包裹的身影獨自一人在大街上
幾個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心照不宣地有了主意,想著待會到手后,那包裹中少說也有幾百兩銀子,頓時打起精神,冷風一吹,酒意也消了七八分,躡手躡腳地靠近那個身影
顏宵耳力敏銳,早就發現了有四個不同的腳步聲自斜後方靠近,也不聲張,只低頭竊笑,待看這幾個人如何打劫
那面有陰鷺之色的一個大漢看眼前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遂大大咧咧地道:「小姑娘,這麼晚了,背著包袱去哪呀?」旁邊的三個大漢笑容猥瑣地上下打量著顏宵
顏宵見幾人皆是不懷好意,遂起了心思嚇他們一下,只陰測測地說,「出城去。」
大漢們哈哈大笑起來,讓她完全摸不著頭腦,「出城去?該不是和情郎私奔吧?」他身後幾個大漢已經圍在顏宵身後,探頭探腦,目光貪婪地瞅著她身後的包裹
她蹲下身,放下包裹,抬頭朝眾人粲然一笑,只是面色卻有些慘白,「我找我的情郎幹什麼,我的情郎就在我身邊呀。」
幾個大漢咧嘴一笑,當先的那個開口道:「當然就在你身邊呀,不就是我們嘛」。幾個大漢聞言笑得前仰後合,紛紛說著,「對呀,小娘子,我們都是你的情郎,哈哈哈……」
顏宵森然一笑,一邊打開包裹,一邊不以為然道:「這就是我的情郎,你們看,他長得俊不俊?」眾人只見包裹里是一顆男子的人頭,嚇得一愣,忘記了言語,見那人頭竟然眼睛一眨,開口講話,「娘子,你又頑皮了。」
幾個醉漢搖了搖頭,確認不是自己醉眼看花了,赫然是一個人頭,再看那姑娘認真地對著人頭講話,幾人扯著嗓子喊著「鬼啊——」酒意也全消,屁滾尿流地奔走四散了
有三兩街坊四鄰,被這鬼哭狼吼的聲音吵醒,披著衣服,在樓上打開窗戶,探著頭氣沖沖地罵道:「你他娘的大半夜不睡覺,在街上吼甚麼吼,吵得老娘睡不著覺,死醉鬼!」
顏宵毫無形象地站在大街上笑得直不起身,抬手一揚,青光閃過,人頭立刻變回金燦燦的金銀
突然面前金光一閃,正是之前負氣離去的元邶,他斜睨了顏宵一眼,不等顏宵開口,便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在這裡多留幾日也好。」
顏宵也沒在意他說了什麼,只是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剛才的事……」
元邶疑惑地問:「剛才什麼事?」
還好,沒看到就好。若是他看到顏宵剛才將金銀變作他的頭拿來取笑,不知會作何感想……
***
二人又在奉先鎮多待兩日,鎮上陰氣散去,那些無故死去的年輕冤魂得到安息,街上的酒肆茶館陸陸續開張做生意,吆喝聲絡繹不絕,大街上人流如織,來來往往,又恢復了昔日的繁華
各色綢布花攤,精巧玩意兒,脂粉荷包,看得顏宵眼花繚亂,卻只看不買,只買了桂花糕,燒雞,吃的一大包,正待離開的時候,驀然想起奉先鎮還有一個「狐狸精」在,便一股腦將包袱丟在元邶身上,手中青光氤氳環繞,雙目微合,用神識查看奉先鎮有無妖氣
結果什麼也沒有,顏宵不由納悶,難道之前的那在巷口吵架的夫妻二人是在演戲?看著倒不像
元邶看著她困頓思忖,眉頭不展,狐疑道:「有何事不解?」
顏宵便一五一十地將之前在巷口見到那夫妻二人爭吵之事講給他聽,卻見他莫名其妙地嘲笑,「那是罵人的話,你也聽不出來?」
「罵人的話?為何不說兔子精,老鼠精?偏偏說我們狐狸精?」她一聽說自己狐族被人類如此詬病,氣不打一處來,他們在深山修鍊,幾乎從不下山,更不與外界往來,遠離是非,卻也被世人辱罵,真真是令狐忿忿不平
元邶出奇地沒有反駁,隨即道:「這還是與你那祖先蘇妲己有關,她狐媚惑主的事迹深入人心,遺臭萬年,也累及了你們狐族擔此罵名」。
提起這樁陳年往事,她也曾聽娘親講過,只是和那個傳說有所出入,女媧雖說是為了順應天道,讓商朝滅亡,但說到底還是為了私心,紂王昏庸無道,在女媧神像前,作艷詞玷污神靈,才讓女媧命蘇妲己迷惑君王,加速了商朝的滅亡
女媧事先承諾女狐,待事成之後,自會有好處,然而商紂徹底覆滅的那一天,姜子牙追來,女狐向女媧求救,只見那個高高在上的上古神,只是淡淡地說,「你作惡多端,傷害無辜,我命你去迷惑紂王,並未讓你去殘害生靈,如今你罪孽深重,我也救不了你……」
蘇妲己被送上斷頭台之時,抬頭心有不甘地朝天上望去,心想若是沒有在女媧召喚之時,對人世的尊榮繁華心生貪念,或許現在自己還是那個在深山裡修鍊的小狐狸,和眾姊妹們一處玩耍,快活地奔跑在山林……
難怪娘親爹爹生前總是待在洞里刻苦修鍊,臨終也不忘再三囑託她一定要修鍊成仙,原來成仙不是最終目的,漫漫修仙路上,為人類行善積德,廣施仁義,令世人改變對狐族的認識才是修仙之狐的己任
往日想起爹爹娘親的遺言時,總在心中不免是有怨念的,二老連女兒都顧不上,只一味地沒日沒夜地練功,臨了,竟把什麼修仙,延續香火的亂七八糟的責任硬塞給她,怎能不讓她鬱悶惱火?
此時,顏宵卻茅塞頓開,想通了一些事,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大步地朝前面的酒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