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山小店來往客
小二走到掌柜面前,附耳說了句話,那掌柜聞言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小二不必驚慌
顏宵留神細聽,原來那布袋裡裝的是滿滿一袋桃子,男子想用其抵了房錢和酒菜錢,小二不敢擅做主張,便去詢問了掌柜
那幾名男子揮汗如雨,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腳上穿著草鞋,上身光著膀子,一個個神色不耐地敲著桌子,口中嚷嚷道,讓小二先好酒好菜的端上來
只見掌柜滿臉笑意地走過去,打開那個布袋,果然是一隻只碩大飽滿,紅潤潤的桃子,看得人生津止渴,胃口大開。小店經營,只為聊以糊口,只是以物資充當食宿錢,在本店倒是未曾開得先例
掌柜左右為難
瘦小男子見此情形,忙道:「掌柜的,你別不識貨,這些桃子個個甜潤可口,你就是到城裡的市集上,打著燈籠也難找到這麼鮮美大隻的桃子,既可以用來釀酒,又可以用來做蒸糕,如何?」
剩下的三五桌食客也都轉頭看過來,對那些桃子垂涎欲滴。但掌柜依然不改初衷,笑笑謝絕了,稱自家小店只會做些湯麵小菜,微末伎倆,用不著桃子
男子一臉被拒的尷尬之色,似有怒意但面色沉了沉,未發作,只是那隨行的幾名男子罵罵咧咧地議論,「他娘的,待我們尋到水怪,拿到賞錢,買下你這家店都可以!」
「對對對!這老闆好沒眼色,我們是那等吃霸王餐的無賴之人嗎?」
「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這桃子可是我們在長萍渡外的岵岫嶺上摘得,這可比自家種的要甜的多。」
……
這幾名男子下了渡船,路過岵岫嶺,見那顆從未結過果子的桃樹上掛滿了一隻只誘人的鮮桃,不由摘來幾隻嘗嘗解渴,但想想囊中羞澀,下一頓飯還沒個著落,便忍住饑渴,摘了滿滿一袋桃子,打算充當盤纏,不想這店主如此冥頑不靈,不肯通融一二
鄰桌一位食客不禁好奇地問道:「你們幾個就是從長萍渡回來的弄潮兒?」
那幾個男子點了點頭,眾人立刻肅然起敬,重新審視眼前幾名男子,那名食客繼續追問:「可有看見那水怪的模樣?」
「你們一定要殺死水怪,為我們營都的百姓出口惡氣!」
「你們就不怕被水怪吃了?」
「你們這頓飯我請了!」
……
聽說這幾位就是揭了榜子,要到練江捉水怪的弄潮兒,店裡的人群情激昂,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
那瘦小男子揚了揚手,止住了眾人的發問,才使這躁動的氛圍得以平息,只有幾人心裡明白,揭榜更多的是為了得到賞金,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若不是為了豐厚的賞金,誰會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攬這等差事
看到大夥敬意盎然,對他們銘感肺腑,心中受寵若驚之餘,不免有點心虛,他雙手虛虛抱拳,揚眉道:「多謝眾人的好意,我們兄弟幾個心領了。」
如果說幾名男子起先還對尋水怪一事,心有戚戚,但此刻彷彿受到眾人的感染一般,心中湧起更多的憤慨和勇氣,其中一人似自我鼓勵般,揚起拳頭,朗聲道:
「怕甚麼?只有不畏攀登的採藥者,才能登上高峰採得仙草,只有不怕巨浪的弄潮兒,才能深入水底覓得驪珠。我們一定會尋到水怪,讓它再也不敢危害百姓!!!」
瘦小男子和其他弟兄抬頭訝異地看著自己這個平時連個成語都蹦不出來的五大三粗的大哥,居然講出此番話來,一致地相視而笑
營都幾年來以打魚為生的人接連失蹤,有僥倖逃回生天的漁民稱看到了江中有數十丈長的水怪,眾人雖未親眼見過,但是營都的百姓都知道,這江中的魚一天比一天少了,人們都說,水怪吃盡了江中的魚,開始吃人了
那掌柜的也並非墨守成規之人,見這幾位不起眼的男子竟是傳言中要去降水怪的人,想自己心中害怕不能出一份力,給這幾位英勇的弄潮兒提供食宿方便,還是不妨事的,正待開口
卻從臨窗那片安靜的角落傳來一個聲音,「不若將這袋桃子賣於我,如此,你也有了銀錢付賬,掌柜的也不為難。」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一位清麗的少女在說話,旁邊是一位風姿神貌的年輕男子,一聲不響地默默端坐著,一切都熟視無睹的模樣
有幾名年輕婦人,悄悄朝這邊看來,看到那張出塵脫俗的俊顏,低頭羞紅了臉
那名瘦小漢子眼神一亮,見有人肯買這些桃子,像是怕對方反悔一般,連忙把那袋桃子拿給顏宵,也不議價
少女微微側身,在袖中一陣翻找,拿出一塊銀子遞給了他,男子正待伸手去接,不料,此時凌厲的破空之聲響起,銀子掉在地上,而桌子上的那袋桃子也在轉瞬間不見了
顏宵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個發上簪著烏藤,手執拐杖,身材圓滾滾的老人靈活地快步走來,他面沉如水地在店裡掃視了一圈,目光定在那幾名男子身上
「無恥毛賊,偷了我家的桃子,還敢拿出來賣?!」那袋桃子正被老人拎在手中
食客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幾名男子,怎麼也不相信幾人會窮凶極惡地做出偷盜之舉
那桃樹長在荒山野嶺,任誰也不會想到是有主人,幾人此刻被當眾質問,面子上掛不住,氣惱地道:「那明明是無主之物,我等怎麼算得上偷盜。」
老人眉毛一豎,瞪圓了眼睛,指著那幾名男子,怒斥道:「不問自取,是為賊,你們偷了東西,還矢口否認?」
「你這老頭,不要胡說八道,你說你是桃子的主人,我們就信吶,我們還說,那棵桃樹是我們種的呢!」
兩人各執一詞,老人聞得此言,啞然失語,氣得渾身發抖,將拐杖重重地摜在地上,留下一句「罷罷罷,無知凡人,今日我就自認倒霉吧。」轉身便走了,如來時一般匆匆消失在昏昏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