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問你，你有這個資格嗎
沈飛虎背著碩大的背包，扶著牆壁一步步走入樓道。他有一支小手電筒，這時卻不敢打開，只能用腳一點點試探著向下挪去。
他心裡清楚之前自己沒能打死的那個人是誰。
「我愛黎明」。
四五天下來，城區里的物資基本已經被穿越者們搜刮一空。劉勇團隊的那幫人再想獲取物資只能靠搶。沈飛虎被他們蒙了一回，以為他們要搶劫復興團隊，發現上當后對方已然逃之夭夭。
不過……
目前城區中最有可能積攢大量物資的勢力只有兩個，一個是復興團隊，另外一個就是「我愛黎明」。
從那個「海子」的帖子來看，這兩個勢力凌晨時都跟劉勇結下了梁子。劉勇團隊八成是仗著人多有槍，想去尋那傢伙的晦氣吧。
簡單的推理。
大神啊……他想。本以為是個沽名釣譽之徒，但能夠躲過我的狙擊，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嘛。
在沈飛虎看來，殺幾頭喪屍並沒有什麼難度，他第一天拿到狙擊槍后就幹掉了不少。如果不是子彈存量不足，加上後來一直在追殺那個小團隊，現在他也該有個幾百殺的徽章了。
可惜了，警覺性還真高。早知道他身手這麼敏捷，是個可用之才，能招攬到我麾下該有多好。
這種事情不過是想想，從對方在交流區的表現看來，也是個有傲氣的人。不知道剛剛那槍有沒有把他嚇軟，這會兒是躲著還是走掉了呢？
多半是找機會溜了吧……怕對方埋伏，沈飛虎特意在天台多等了四個多小時才下來。在耐性這方面他相當有自信。
就算對方還在那面牆后埋伏也無所謂，沈飛虎沒打算從大門出去。他要去翻校園後方的圍牆。
他剛剛在學校的天台監視，已經選定了一個新的去處。有一個小團隊趁夜在那邊焚燒喪屍的遺體，有男有女，想來也會有一些儲存的物資。
沈飛虎覺得自己狙擊槍在手，過去跟他們分一點點口糧，應當沒有人會反對。
如此幻想著對方遇見他之後驚駭求饒的姿態，他不由得咧開了嘴巴，無聲地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兩種聲響同時被他敏銳的雙耳捕捉。
一種是槍械開火的爆響。
一種是夾雜其中的，極輕的，宛如彈棉花一般的拉弦聲。
沈飛虎正站在四樓樓梯口，身姿敏捷地向著前方撲去。
……
紅點在黎海源的視野中移動著，那是代表「初見殺」的鎖定點。
紅點伴隨著對方下樓梯的動作緩慢下移，隔著這麼遠，黎海源僅能隱約辨認出那道模糊的影子，卻看不見紅點究竟鎖定在他身體的哪個部位。
從地圖上的相對位置來判斷，大致應當是頭部或頸部吧……
每當狙擊手的身影沒入樓梯間時，失去了對方的視野，那紅點便會立即消失。而下一次再度從黑暗中辨認出那道影子，紅圈便再度收縮鎖定。
「差不多了。」
黎海源不願再等，如果對方能夠離開教學樓走到操場，他或許能看得更加清楚。但如果他是那個狙擊手，多半不會選擇學校的正門離開，而是從教學樓後面的圍牆翻走。
在對方踩上四樓平台的同時，撒放器卡扣彈開，箭矢破風的錚錚之音與笠本小姐的槍聲一併迴響在空蕩的辦公樓里。
……
在沈飛虎縱身撲倒的那一刻，巨大背包的重量一度讓他無法呼吸，整個人就如同一頭四肢伸展的海龜。
但這個動作救了他一命，兩秒后，數顆火球從欄杆上方飛越而過，在爆裂聲中將樓梯間的牆壁砸出一片可怕的凹陷。
什麼東西？
沈飛虎一時驚住。
衝鋒槍可打不出這樣的效果，難道是造物主賜給「我愛黎明」的某種道具的威力？
沈飛虎伸出舌頭，在乾燥起皮的嘴唇上轉了一圈，眼中釋放出嗜血的興奮光芒。
他還在這裡埋伏我？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來吧，大神是吧？也不知道打死你有沒有造物主公告獎勵……我就陪你玩玩，讓你看看——
「嗤！」
他好勝的想法未能在腦中轉完一圈，一支不知從哪個角落中鑽出的箭矢從腮幫子的一側鑽入進來，穿透了他的口腔，而後從另一側透出。
有那麼幾秒間，沈飛虎根本沒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被劇痛侵襲了頭腦。他下意識乾嚎一聲，腦海中殘餘的理智卻敏銳地做出了選擇，四肢著地拱進身旁一間教室，轉身用桌椅板凳堵住前門，而後躲在講台後方，架著狙擊槍瞄準了後門。
直到這時，他才有工夫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
箭？
眼淚混合著口水順著臉頰流淌，沈飛虎強忍著疼痛，用手背將其抹去。
不對，狗日的……我都趴在地上了，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射中我的？
他壓抑下狂躁的心跳。
不要慌，沈飛虎。他只是佔得了一點先機，你還有機會……
藏在這裡，也許他會認為你已經死了。這樣一來，他就會跑過來查看你的屍體狀況，回收你的巴雷特。
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住了教室後門，那裡他沒有堵住，是故意留出的一條門縫。只要那傢伙敢探一下頭，甚至只是在門外經過……
……
「是個狼滅。」
黎海源觀察著地圖，喟嘆一聲，如此做出評價。
他當然無法用肉眼判斷自己究竟命中了對方哪裡，但地圖上已經顯示了出來。
在那間教室的講台角落，狙擊手端槍蹲坐著，口水從他的嘴角兩側流落。
「都這模樣了還能忍得住，還想著反埋伏我一波……這人也是個能成大事的啊……」
感嘆兩句，卻也沒有過度驚訝。黎海源自己下午便不知死了多少次，雖然死亡本身只是虛幻，但痛感卻真實得無與倫比。
招呼上笠本小姐，兩人離開辦公樓朝教學樓行去。對方已經拋棄了狙擊手的優勢，窩在一個小房間里等待著他中招，而他偏偏又能觀察到這傢伙的一舉一動，既然如此……
黎海源一路上樓，最終在教室外角停住。
他不知道狙擊手的耳朵有多靈敏，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聽到。反正站在這個位置，狙擊手要想攻擊到他，除非子彈在穿透兩道牆壁后還能精準命中。
「老兄。」他示意笠本小姐架槍瞄準門口，輕輕敲打著牆壁，笑道，「你還要玩嗎？」
聽著那人平淡的嗓音，沈飛虎的頭腦又是一陣暈眩。
他知道我在這裡埋伏他？
「你……」沈飛虎強忍著劇痛，含糊不清地說道，「你是『我愛黎明』對吧？算你有本事。我可以投降，你幫我治傷，以後我就幫你做事，這筆交易如何？」
「呵，交易？」
「你既然跟那個團隊打了交道，應該也對我有所耳聞吧？他們團隊有七個人都死在我手上。剛剛我打你那一槍，你反應還算不賴，我覺得你有資格跟我一起行動。」
黎海源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那如果，剛剛我被你打死了呢？」
「那就證明你不過如此。」沈飛虎理所當然地說著，「你手裡的槍本來就是我的。你強，所以它歸你了。你要是不夠強，那你當然不配拿著。」
「弱小的人，你就可以隨便打死，在你眼裡他們是不配活的，是嗎？」
沈飛虎扯動著嘴角強笑起來：
「小弟，不要這麼聖母吧？以前的世界也就算了，你在這個世界還裝什麼好人？學復興團隊？他們為了照顧老人小孩，現在連肚子都吃不飽，過不了多久就要集體餓死啦！」
門外半天沒有傳來回應。
沈飛虎琢磨了一下，又試探著說道：
「你要是想學他們，那我不管就是了。打喪屍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你想照顧老弱病殘，那你也隨意。咱們倆聯手，多養活幾個人也不是不行。」
一聲嘆息。
「我懂你的意思了。真遺憾，看來我們是道不同。」
「那就是沒得談了？」
「有啊。」黎海源說道，「你把狙擊槍滑到門口，然後在講桌旁邊躺下，兩條腿搭上講桌。那我們還有繼續交涉的餘地。」
「滾你娘的！」沈飛虎用被撕裂的血口哈哈大笑，「有本事你就進來，你只要敢露頭，老子一槍爆了你的腦袋！」
「沒本事。」
黎海源直截了當地說著，在核心商店裡兌換出一枚感染者誘餌，俯身讓它如玻璃球般一路滾到那道門縫旁。
「你剛才說，對我開的那一槍是考驗我有沒有資格。那現在，我也考驗一下你吧。你有沒有資格呢，老兄？努力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