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入夢
一直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走到她們的石屋門口，白芍才停下對李十楨說：
「抱歉，父親母親爭吵，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十楨順從地點點頭，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那沈家也太欺人太甚了，怎麼能這樣！」
白芍沉默良久，復又開口道：「現在告訴你也無妨……神血紹所的確是從兩年前就開始傳召白芷，當時父親考慮到白芷年幼不更事，母親根本捨不得……他們……當時甚至都沒有告訴白芷這件事……」
「那也應該先查清盜竊案，而不是這時候翻些舊賬出來說，故意把風言風語引到你父親身上啊！」李十楨義憤填膺，憤憤不平。
白芍沒有再回應，利索地打開門，袖擺輕輕一揮，幾隻周身散發著明亮白光的蝴蝶撲閃飛出，伏在了牆壁、屏風和床頭上，瞬間褪去了暑氣。
唯獨一隻蝴蝶似是找不到地方落腳，只在原本石桌的上方盤旋，現在那個位置卻被清理乾淨，空蕩蕩的。蝴蝶遂又落回到白芍的指尖。
「這就是清涼蝶。」白芍說道：「你不是想要一隻嗎，它正好沒了去處，你收著吧。」
「好耶！」得償所願的李十楨從身旁架子上取了一個底部泛彩的透明琉璃瓶。清涼蝶乖乖地從白芍指尖飛到琉璃瓶里，一陣陣扇動翅膀，抖落亮晶晶的銀白細閃。
「坐這吧，對你的學習安排不能被打斷，現在我來考考你。」白芍邊說邊在床頭找東西，終於在床底下摸出個被綁住的河蚌狀匣子。
「這麼快就開始了？我還沒準備好呢！」李十楨發出類似於，聽聞下周要考試的哀嚎。
「你不是學得還挺快的嗎。」白芍也不抬頭看李十楨擺出的可憐相，只是在擺弄那個匣子。
被敲打了一會後，緊緊纏住匣子的藤蔓伸出了像含羞草一樣左右對稱的葉片。只見白芍指腹輕輕在上面點了一下，葉片便應激般的無規律錯開閉合，藤蔓也隨之鬆開。
『植物版指紋解鎖？！』李十楨震驚，桃源神谷里的人真是太會玩了。
「我這有一套幾年前考入巫硯法會時留下的考卷，裡面文史類內容現在正適合你用。」白芍拿出匣中收藏的考卷，遞給李十楨。
『還有真題卷？！』李十楨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穿越之後還「有幸」做張真題卷，都快感動哭了。
「就從這裡開始吧。」白芍指了指考卷中的一大段文字，「基本都是之前和你交待過的內容。你直接將作答念與我聽就行。」
李十楨此時已經如同被趕上架的鴨子，只能硬著頭皮啃下這張考卷。所幸上面的文字倒不難辨認，不至於讓她成為文盲。
考卷上的題目翻譯成白話之後，大致都是些關於「烈山氏各部族發展史」、「桃源神谷規劃指南」、「族中傑出人物學習與評價」以及「如何正確看待桃源神谷對於外族的容納」等等。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在白芍的幾番提示與幫助下，李十楨如擠牙膏一般，終於完成了作答。
「嗯，一天能記住這麼多內容，已經超出我所料了。看來你很有天賦啊。」白芍滿意地點點頭，微笑說道。
「不過有一點你忘記了，桃源神谷對於外族的容納不止是靈獸，還有早時為了躲避昱朝戰亂的一些普通家族。他們雖居於神谷，卻沒有神血，所以還是屬於外族。
「比如鍾家，在入谷前就是昱朝行商，財路人脈發達，和首任老谷主亦有些交情，當時鐘家為桃源神谷的建立出了不少力，所以在盤瓏閣也有一定發言權。」
李十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不知為何，她感覺白芍提到鍾家時有點不太高興。
「你好像不大喜歡鐘家？」
「……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鍾家和沈家走得近，立場一樣，和父親關係不大好。鍾家畢竟是外族，主張接納昱朝難民，父親則比較守舊，覺得神谷維持現狀已經不易，不宜接納難民了。」
白芍輕輕拍了拍李十楨的頭，又說道：「看我又啰嗦了這麼多，你這腦袋竟也能都記住？今天考試到此為止吧。」
李十楨長舒一口在胸中憋了許久的濁氣，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她面上傻呵呵的笑著，心裡卻在想，大學時候背的醫書教材可比這多太多了。而且老師還不給划重點，全書考。
「病人可不會按照書上的重點生病。」
李十楨至今還記得大學老師的教誨。
「好睏啊……」精神突然放鬆后，李十楨睡意上涌。畢竟算上在白芷那個位面的時間，她已經連續接受了十五六個小時高能信息。
「快睡吧，你現在定是累極了。」白芍起身，整了整石床說道。
李十楨看到白芍並沒有要睡覺的樣子，便開口問：「那你呢？」
白芍答道：「我一會去找父親母親，也不知道他們休息了沒。放心吧，明日天亮我會來喚你。然後我們一同去神血紹所。」
李十楨順勢躺在石床上，蓋好絨毯，只露出一個頭。她用對待室友的經典句型，叫住準備出門的白芍：
「好姐姐，麻煩幫我關下燈，謝謝！」
白芍背影一顫，腳步停滯。
她輕巧地打了個響指，所有清涼蝶便合上了翅膀，不再抖落翼粉，亮度逐漸暗淡。
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銀光闌珊中溫柔響起：
「以後也可以這樣叫我。」
「……」
房間里靜悄悄的，李十楨也沒有回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白芍踮起腳，邁著輕盈的腳步走出了門。
……
或許是李十楨太累了，夢境里竟是黑壓壓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睡著了，只是覺得無論怎樣眼皮都是一樣的沉重，死活睜不開。
意識模糊間，她又聽到好像什麼人在大聲呼喊。
『白芍好不容易啰嗦完了……是誰在這裡這麼吵啊……』
那聲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彷彿越來越靠近，內容卻一直重複。
「李十楨！！快躲開！！」
「李十楨！！你快跑啊！」
『又是白芷的聲音！』
李十楨猛地睜眼，驟驚坐起。
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傳來清晨的第一響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