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了了之
「百姓交稅給國家,國家有義務庇護百姓,百姓卻沒有義務為國家犧牲。你如此理所當然,簡直就是文人之恥。方才之言,要是讓百姓聽去了,你早被百姓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
「你!」御史的臉上青紅交替,雙唇顫抖。
黎珏乘勝追擊:「你什麼你!為官者,當為百姓立身。就剛才那些視人草芥的狗話,你目下無塵,就不配穿著這身官服!」
御史一張嘴,想來所向披靡,他也是頭一次被懟得無可辯駁,便恬不知恥的向皇帝哭訴:「請陛下為老臣做主!世子他說的都是誅心之言,請陛下下令誅他,以正視聽!」
黎珏破罐子破摔,便也諫言道:「陛下若認為臣做錯了,大可下令懲處。但也請陛下誅王大人,他傲世輕物,不配為官!」
「請陛下誅榮王世子!」御史們跪下懇請,向皇帝施壓。
皇帝只是饒有興趣地聽著他們兩方爭吵,這會兒都請他做主,這才淡淡開口,又將皮球踢開:「諸位臣工以為呢?究竟是哪方言之有理?」
此時,龍虎大將軍楚塘出列諫言:「陛下,老臣以為榮王世子說的在理。百姓未領國家餉銀,本沒有義務為國家犧牲。更遑論那些俘虜都是遭受了苦難的無辜百姓,不僅世子救人無錯,朝廷更該補償他們才是。」
「陛下,臣附議。」楚良玉也開口表態:「百姓遭難,朝廷若是置之不理,又與越國獸兵有何區別?」
「可榮王世子險些將蠱毒帶入利州軍啊!萬一利州軍全軍覆沒,大雍豈非危矣?」
「利州軍不可能全軍覆沒!得知俘虜們得了蠱毒,世子自覺將自己和青州軍隔離在瞭望興鎮,此舉便是為了保護利州軍。為此,世子甚至也身染蠱毒,險些喪命!」
「世子忠義為國,本該受賞。你們這些見不得人好的卑鄙小人,竟還彈劾世子,簡直居心叵測!」
兩方人很快又吵了起來。威嚴明正的金鑾殿像個菜市場一般,唾沫飛揚。
皇帝很是嫌棄,好一會兒才出聲呵斥道:「好了,都別吵了。你們當金鑾殿是什麼地方?成何體統!」
金鑾殿這才又安靜了下來,百來號人安靜如雞,等待著皇帝宣判這次事件的處理結果。
「世子說的對,可御史說的也不無道理呀。朕向來公允,不會偏頗,王御史言辭不當,未為百姓立身,視人命如草芥,確實辜負了這一身官袍。來呀,扒了他的袍服,趕出宮去。」
此話一出,御史們嚇壞了,紛紛求情道:「陛下三思啊。王大人縱是說錯了話,也是無心之失,主要是榮王世子奸詐,將王大人帶入了溝里。」
「一派胡言。」黎珏輕蔑地睨了眾御史一眼:「本世子又沒拿著刀架在王大人脖頸上。是王大人自己說話不經大腦,與我何干?」
皇帝已經下定決心,只擺了擺手:「拖下去。」
「陛下!冤枉啊,求陛下明鑒!」任是他如何喊冤,禁軍也是衝進了金鑾殿,不留情面地將王大人的官袍給扒去了。
王大人丟了面子又丟了袍子,這會兒面色漲紅,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或者索性昏過去,也好過面對同僚們的異樣目光。
可偏生,才五十多歲的他身強體健,這刺激還不到他身體的極限,根本昏不了。
但王大人機靈,一邊喊著冤枉,他頭一歪就開始裝暈扮可憐,希望有同僚能仗義執言,幫他求情幾句。
可他一裝暈,御史們很快就閉嘴了,生怕多說兩句,也會被牽連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可憐的王大人,不僅幻想破滅,還要親身體驗一下被禁軍扔進雪地里的待遇。
冰雪刺骨,王大人在雪地里趴了沒半刻鐘,就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領子里的雪,灰溜溜回家去了。中途還不忘咒罵黎珏、和各個自私自利明哲保身的同僚。
王大人被奪了官身丟出大殿,御史陣營也明顯是放棄了他。這會兒便又開口,「陛下既是懲治了王大人,為顯公允,也該對榮王世子有所處罰。」
「也是,黎珏險些誤了軍情,是該懲罰。」皇帝沉吟片刻,也就是這猶豫的時刻,殿外來報。
「報——陛下,利州來信!」
皇帝精神一振:「噢,快把信呈上來!」
查公公不敢耽誤,一溜小跑去接了信件,雙手呈給了皇帝。他撕開烙著火漆的信,一目十行看完后,才抬起了明滅不定的眸子。
有人壯著膽子詢問道:「陛下,可是紀將軍的來信?內容說了些什麼?」
皇帝抖了抖信件,又折好裝了回去:「紀武特意上書表彰榮王世子,多虧他的下屬深入越國,帶回了救治蠱毒的良藥,這才救了無辜百姓們。且因世子緣故,紀武才抓住了機會,一舉擒拿司徒延。」
話音落下,御史們皆是不信:「紀將軍是不是弄錯了?這怎麼可能?」
黎珏冷冷一笑:「不是本世子手下帶回解藥,你當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指望諸位御史的唾沫星子當良藥救人嗎?」
他這話未免太過敵意,御史們氣急,又指著黎珏的鼻子大罵:「世子實在狂妄,諸位同僚不過是質疑一句,你就出口辱罵,實在有失風度!」
黎珏不以為意,只直性子道:「諸位御史要我性命就是風度了嗎?我不過回嘴一二,擔不起『有失風度』的罵名。」
皇帝聽煩了爭吵,「行了!都閉嘴吧!朕倦了,退朝吧!」
他拂袖而去,查公公也趕忙跟上。懲處黎珏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御史們不服氣,卻也挽留不了皇帝,只能眼看著他離去。只是不甘地痛心疾首:竟然沒有拉下黎珏來,還損了王大人。
恥辱!這是身為御史的污點呀!
既已退朝,百官便陸陸續續離去。黎珏與楚良玉對視,正要上前感謝他們父子,林相卻從側邊而來,開口道:「世子此番挺過了御史的彈劾,接下來便是鮮花掌聲、加官進爵了,老夫先恭喜世子。」
「多謝林相,本世子只是盡職,不敢邀功。」黎珏摸不透林相之目的,只淡聲淺言地回復。
林相也是淡笑:「老夫告辭,不耽誤世子了。」
「林相請便。」黎珏目送著他,直到林相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這才有些沉凝地向楚家父子走去。
楚良玉見他面色疑慮,還不解地問:「林相找你說什麼了?」
「他恭喜我。」
「林相有那麼好心?」楚良玉狐疑道。
姓林的老奸巨猾,黎珏一時之間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搖搖頭先撇在一邊,這才拱手與龍虎大將軍楚塘道謝:「多謝姨丈替黎珏解圍,感激不盡。」
楚塘是武人,自然是性子爽朗。大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說什麼呢傻小子。咱們兩家同氣連枝,你出了事情對楚家可是壞事一件。再者,你姨母也是心疼你小子的,昨夜特意囑咐老夫要替你解圍的。」
「黎珏知道,回頭一定提著禮物上門拜謝姨母。」
楚塘點頭笑笑,攬著兩個小子的肩頭,一派大哥的模樣:「辰玉出嫁在即,你姨母甚是不舍。回頭你母妃得空,多叫她過府,開解開解你姨母。」
「好。」黎珏點頭應下。
三人出了皇宮,楚塘便與兩個小子告別,去忙公務了。
楚良玉送走自家老爹,這才嘆息一聲:「何止母親不舍,我也是不捨得辰玉這小姑娘。偏生父親看好晉王,早早就給辰玉指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