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原來真正的兇手是他自己

  隔著老遠，就能聽到305號病房傳來的喧鬧聲，玻璃摔碎的聲音，女人尖著嗓子的哭喊，重物擊打著房門的響聲……各種雜亂的聲音混成一色，聽得秦慕澤不由的顰起了英氣的眉。

  秦慕澤把手裡捏碎的香煙扔進了305旁邊垃圾桶，然後轉身走進了這間不斷有年輕小護士捂著腦袋跑出來的病房。

  房間里一片狼藉，被破壞程度不亞於經歷了一場小型地震，南沐珂卻還不滿足，拔了扎在自己纖細手腕兒上的針頭，直接吧輸液架上的那瓶葯給取了下來，對著門口看都不看的摔了過去，邊摔邊喊：「這裡是哪兒？放我出去！我要見我哥哥！我要穆則哥哥！」

  剛進門的秦慕澤，腳下「啪」的一聲，炸開了一地的碎玻璃屑，玻璃瓶里的液體，濺濕他的褲腳，他眉頭稍稍壓低了，眼眸深不見底。

  這時候南沐珂才終於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是誰，看清后，不由的一愣，貼著紗布的小臉兒，漏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來。

  「哥哥！」南沐珂一瘸一拐的跑了過來——和陌南秧一同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時候，陌南秧磕破了腦袋，她撞傷了左腿。

  「哥哥！」南沐珂撲進了秦慕澤的懷裡，話音剛落，眼淚就婆娑著落了下來：「嗚嗚嗚嗚……沐沐還以為，哥哥又把沐沐丟下了呢……」

  秦慕澤岑黑的眸子，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湖底，藏著巨龍和猛獸，以及那顆，早已麻木了的心臟。

  「怎麼會呢？」身體僵硬了片刻，秦慕澤還是伸手輕撫了一下南沐珂的長發，聲音還算溫柔：「我不是說過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丟下你的。」

  聞言，南沐珂虛弱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幸福的微笑來，她把腦袋靠在秦慕澤的肩膀上，盡情享受著他懷抱的溫暖，然後小聲喃語道：「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會把我接回家的……我就知道……」

  聞言，秦慕澤的心底突然一陣揪心的疼，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深夜裡，滿屋的血跡，和衣衫不整的南沐珂，那個場景再後來的很多年裡都成了他永恆不變的噩夢，每每想起，他都自責到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

  還有南沐珂被秦夫人抓走的這些年，他還記得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也記得她最後看向他的絕望的眼神，他曾經許諾過，一定會接她回來，五年過去了，他以為她早就把這個風一吹就會消散的諾言忘記了，可是沒想到精神錯亂的她，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秦慕澤示意屋裡的護士和手下都先下去，在手下都出去並把門關好后，他攔著南沐珂消瘦的肩膀，扶著她在病床邊坐下了。

  「沐沐，哥哥說過，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哥哥都不會拋下你的，你信不信哥哥？」秦慕澤與南沐珂面對面，四目相視，沉聲問道。

  秦慕澤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這讓南沐珂稍稍有些后怕，猶豫片刻后，她卻生生的點了點頭，還掛著淚珠的小臉兒，分外惹人憐愛。

  「很好。」秦慕澤下結論道，他垂下了眼瞼，面色有些深沉。

  稍微頓了一頓后，他凝視著南沐珂困惑的眸子，低聲道：「那你老老實實的告訴哥哥，昨天哥哥去給你取小兔子的時候，你和南秧嫂嫂，到底是怎麼摔下來的。」

  關於這點兒，南沐珂其實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她本該欲語淚先流的把在心底練習了無數遍的話聲淚俱下的複述給她哥哥聽，可是當她對上秦慕澤陰鷙的眸子的時候，話卻卡在了喉嚨里，半天說不出口。

  見她眼眸中流轉出幾分膽怯，秦慕澤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別怕，實話實說，無論原因是什麼，只要你把真相說出來，哥哥都不怪你。」

  雖然秦慕澤的聲音還是很平和，甚至有些溫柔，可是這溫柔，又和平常時的那種寵溺完全不同，相反的，他越平靜，她反倒越害怕，她到更希望她親愛的哥哥能氣急敗壞的過來罵她，這樣她才可以哭，才可以鬧，才可以指著陌南秧那個賤人說是她推的她，她在落下的時候驚慌失措的拉住了陌南秧，所以兩個人才會一同摔了下來。

  「哥哥……」頂著秦慕澤幽深的眸子，南沐珂感覺自己承受不住了，她瑟縮了一下，帶著哭腔喃喃道：「嫂嫂……嫂嫂摔倒了……我……我想去扶她，可是我扶不住，她拉著我，我們就……」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南沐珂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編好的版本站不住腳，所以她臨時把劇本改編了一下，儘管她新版本里表面上沒有一句是在誣陷陌南秧，可實際上，她最後一句話，特意加上里一句「她拉著我」，這一聽，就意味深長了——到底是陌南秧不小心摔倒了，驚慌失措的拉住她一通跌下了樓梯，還是陌南秧那個不小心摔倒根本是裝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她來扶她，然後趁機推她下樓梯。

  南沐珂的劇本編的毫無問題，南沐珂的演技也是一等一，可是當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對面的秦慕澤，眼角突然冰冷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秦慕澤這個樣子，離開秦慕澤之前，秦慕澤還是個高中剛畢業的天才少年，那時候的他，英俊，聰明，對別人都是冷冰冰的，可是尤其寵愛她，再次回到秦慕澤身邊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了，這時候的他，更加英俊了，對她也更加溫柔，更加寵溺……記憶里，她似乎沒有見過秦慕澤對她發脾氣的樣子。

  就在南沐珂心理七上八下的猜疑著這冷漠的眼神到底是何緣故的時候，對面俊美如畫的男人，突然沉著調子開了口。

  「沐沐，你知道嗎。」秦慕澤伸出手來，溫柔的撫著南沐珂的長發，有一種好似在追憶過去一般悠遠的聲音開口道：「五年前，當我們家裡發生意外的時候，我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我自己不在場，沒能把那些王八蛋的臉一個個的記下來。」

  說完，他的目光有些無奈，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滿是遺憾道：「所以導致現在，復仇我也只能沖著他們的老大——秦暮寒還有陌南柯去，至於施暴者到底是誰，恐怕連秦暮寒自己都不記得了。」

  南沐珂水汪汪的大眼裡滿是困惑，不知道是她已經選擇性的忘記了五年前的那場慘劇，還是她不太明白，為什麼秦慕澤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五年前的事。

  不過，她不需要困惑太久，因為，秦慕澤很快就告訴了她答案。

  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然後，他扶著南沐珂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眸子，聲音冷清道：「所以，為了防止這種讓人惱火的現象再次發生，我在你和南秧住的地方，都按上了攝像頭，以後，若是有誰膽敢在對你們出手，我就能第一時間找到他們，把他們碎屍萬段！」

  「哥哥……」南沐珂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她已是滿目的悔恨和淚水。

  她抓著秦慕澤的手，焦急的想要解釋些什麼，可是秦慕澤卻在這個時候，站起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我給過你機會了。」秦慕澤滿是痛心的盯著自己如今唯一的親人，然後他像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一樣，別過頭去，冷聲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著，他轉身欲走，床邊的南沐珂卻突然從床上撲了下來，抱住了秦慕澤的腿，大聲哭喊著：「不是的……哥哥……不是的……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

  南沐珂的哭聲，凄厲的讓人不忍聽下去，秦慕澤咬著牙，硬是狠了心不肯回頭。

  「來人，把小姐送回桃李庄，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桃李庄半步！若是她再哭鬧，全部交由醫生處理！」秦慕澤厲聲命令道。

  桃李庄，就是南沐珂之前居住的那所山野別墅，因為別墅的後面是一片桃園，前面有大片的李子樹，所以得名桃李庄。

  門口靜候著的手下，立刻進了門，架起了趴在地上哭的滿目淚水的南沐珂，拖著她便往外走。

  南沐珂抱著秦慕澤修長的腿死活不肯放手，她一邊哭，一邊凄厲的喊著：「哥哥！我錯啊！你不要趕我走！不要！」

  「你說過永遠不會拋下我的！你說過的！」

  「我只是……我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罷了啊——明明，明明你也不想要這個孩子的——」

  「我聽到了！我聽到你跟裴御他們說過的話，那個孩子是你的阻礙！我只想幫你啊！我只想幫你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陌南秧那麼好？你忘記她妹妹當年是怎麼對我們的了嗎？」

  「她們都是魔鬼，她騙了你！哥哥！」

  ……

  隨著南沐珂被拖出病房，她歇斯底里的喊聲，也漸行漸遠，等到她的聲音終於消失在整個大廈的時候，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這寂靜，襯得秦慕澤的心，越發的冰冷。

  原來……原來罪魁禍首，一直是我自己啊……他站在窗口，映著窗外奪目的光，笑得好像下一秒，就會落下眼淚來。

  ——可直到最後，他也沒能落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