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你的毀滅，是自我毀滅
報仇很容易，手起刀落，不過一瞬之間……可是，砍向仇人的刀落下了，心裡的怨恨和陰影，真的就能隨之消除嗎？
陌南秧不這麼認為。
殺戮從來都不是仇恨的終結，與之相反的，它是新仇舊恨的開始。
「秦慕澤，把頭抬起來！」凝視著執意不肯抬頭看向她的秦慕澤，陌南秧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她用一種近似於命令的語氣，一字一頓的開口道：「看著我！」
聞言，秦慕澤銳利的眉明顯皺了一下，暗色的眼眸，越發的陰沉。
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短暫的沉默后，他如陌南秧所願，抬頭看向了她。
書上總是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寓意能夠通過一個人的眼睛，看透他的內心……可這話到了秦慕澤這裡，明顯失了靈，透過他那雙暗沉無底的眸子，陌南秧只看到了明晃晃的拒絕。
唉……陌南秧在心裡沉悶的嘆了一口氣，越發的覺得，未來的路，舉步維艱。
「我問你，你把秦家搞成如今這副模樣，心裡的怨恨，可曾消減過分毫？」深吸了一口氣，陌南秧穩了穩心神，凝眸對上秦慕澤沉冷的眸子，低聲問道。
秦慕澤的眼底顯出幾分動容來，他垂下了眼帘，動作緩慢的反手把陌南秧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握在了掌心裡。
「我若說消了呢？」秦慕澤抬眸，說話的語氣里，染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騙人。」陌南秧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一陣見血的指出：「你的怨恨若是消了的話，也不至於在我提出第三個要求的時候，反應這麼大。」
瞬間，秦慕澤再次語塞了，他家小徒弟今兒個明顯有備而來，而且次次出的都是狠招……該死，招架不住了……
「你不願意說實話，那我換個問題來問你。」不給秦慕澤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陌南秧緊接著便拋出了自己第二個問題：「我妹妹死了四年了，現在，回想一下她的音容笑貌，然後告訴我，你心裡的感覺。」
秦慕澤的眼睛猛然睜大了，墨色的瞳孔止不住的緊縮了一下，他滿目愕然的凝視著面不改色的陌南秧，一張精雕細琢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陌南柯……陌南柯！如果有可能的話，秦慕澤這輩子都不想再想起這個女人，他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也不想再看到她的臉，更不想再回憶過往有關她的種種……
毫不誇張的講，在秦慕澤的心裡，作為幫凶的陌南柯遠比身為主謀的秦暮寒要可恨的多。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小，像所有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一樣，年少無知且自以為是，即便是少年成名的秦暮寒，也不能免俗。
其實最初的時候，秦暮寒並沒有想把秦慕澤往死里逼，他雖然不喜歡秦暮寒，可是自恃清高的他也不屑於跟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垃圾一般見識，本來他不過是想隨便教訓教訓秦慕澤，給秦慕澤和秦慕澤母親一點兒顏色看看，讓他們以後安分守己，別再妄想進秦家的大門，也算是完成他家老爺子吩咐給他的任務了……可是，陌南柯的介入改變了一切。
要怎麼形容陌南柯這個女人呢？秦慕澤絞盡腦汁，翻來覆去，搜腸刮肚……最後，只想到了兩個字——瘋子。
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邪惡的瘋子。
十六十七歲的孩子，多多少少會有些中二，不喜歡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正面角色」，反倒會獨闢蹊徑的崇拜一些狂妄中帶著些許邪魅的「反面角色」，更有甚者，漫畫和小說「中毒」頗深的少年少女甚至會刻意去模仿這些「反面角色」，讓原本平庸無奇的自己，顯得更有個性。
在秦慕澤看來，陌南柯就是這樣一類人。
自命不凡，把別人都當成垃圾，喜歡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來愚弄別人，愚弄完別人以後，面對受害者奪眶的眼淚，非但不會心生愧疚，反倒會產生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在秦暮寒轉到他們學校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秦暮寒轉學過來之前，陌南柯頂多傷傷小男生的心，鄙夷下同級的女生，雖然可惡，但也無傷大雅，畢竟漂亮的女孩兒大都自以為是……可是，秦暮寒轉學過來以後，情況便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
作為京城最有威望的家族的長子，秦暮寒剛到市一中，便引起了軒然大波，想要巴結秦家的人蜂擁而至，加上他本身也比較有能力，所以很快，他便登上了權力的頂峰，就連高年級的流氓頭子，也不得不向他低頭。
俗話說得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秦暮寒征服校園的「戰爭」落下帷幕後，接下來，自然是「美人兒」閃亮登場的時間。
秦慕澤覺得陌南柯其實一直在等……她在等一個像秦暮寒這樣的男人出現，她有滿腹的花招和陰謀，奈何沒有用武之地，如今，秦暮寒來了，她的優勢，終於能展現出來了。
她用一種近乎於變態的方法，來告訴秦暮寒權力究竟意味著什麼，漸漸的，在她潛移默化的影響中，秦暮寒越來越痴迷於這種自己可以掌握所有人命運的假象里。
「很好玩兒的。」那個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兒依偎在「帝王」的懷裡，垂眸輕蔑而漫不經心的掃視了一下匍匐在「帝王」腳邊的「貧民」，嬉笑向外吐著她的毒液：「殺死一個人的心，遠比殺死一個人要有意思的多。」
在說到「心」這個字的時候，她伸出自己纖細白皙的玉指，動作輕柔而又魅惑的點到了帝王的心口上，唇角勾起的笑意，傾國傾城。
帝王相信了，本來簡簡單單的肉體施暴，逐漸演變為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怎麼折磨呢？帝王完全不用操心，因為所有陰狠毒辣手段，都是妖妃陌南柯提供的。
陌南柯似乎很喜歡這種把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只可惜，她不夠聰明，所以最後她沒有成就自己，反倒成就了秦慕澤。
「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就要讓自己沒有弱點……於穆則，你軟肋太多了。」
「謊言有時比真相更能打動人心。」
「邪不是不壓正……不是正義永遠會勝利，而是勝利者永遠代表著正義。」
「怎麼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贏！」
……
這些……這所有極端而刻薄的言論，都是陌南柯告訴秦慕澤的，她說得其實沒錯，可問題是，她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駕馭這些，她以為她有，可實際上，她沒有。
邪惡是危險的，被上帝庇護和與惡魔同行意義是不一樣的，被上帝庇護，你可以盡情的去傻，盡情的去造作，反正只要懺悔，上帝終會寬恕你，可與惡魔同行不一樣，你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陌南柯死的那一刻，秦慕澤其實就在她旁邊，他算準了時間過去的。
那個時候，陌南柯已經拿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滿屋子的血腥味讓秦慕澤覺得很……暢快！
「你一定很困惑吧？」秦慕澤打開一瓶紅酒，為自己斟了一杯：「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這麼聰明完美的你，為什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
說話間，秦慕澤起身走到了陌南柯的旁邊，凝視著躺在地上，意識尚存卻因失血過多而無力動彈的陌南柯，笑了。
「我是個有良心的人。」秦慕澤半蹲下身子，看向陌南柯的眼睛，染著意味不明的笑：「為了報答你曾經給我的……『恩惠』，我決定，親自為你解答一下你的困惑。」
他伸出手來，微笑著替陌南柯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說話的語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你懂所有的道理……可你做不到，你是凡人，你的弱點，遠比我的多……」
血泊中的陌南柯突然睜大了眼睛，她猛的伸出血淋淋的雙手，牢牢的抓住了秦慕澤的衣領，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奮力的說些什麼。
可是她太虛弱了，失血過多的她，能繼續保持清醒都實屬不易，更不要說大聲的說話了。
好在，看她的口型，秦慕澤大概也猜到她在說什麼了。
她說：「放……放過……放過我姐姐。」
於是，秦慕澤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親愛的。」秦慕澤撫著陌南柯柔順黑髮，完美無瑕的臉上，勾著殘忍的笑：「你放過我妹妹了嗎？」
陌南柯的瞳孔，止不住的顫抖著，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終於明白：她是凡人，她有弱點，她贏不了。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因為她，而變得沒有弱點了。
「你弄髒我的衣服了。」男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將她骨骼突兀的雙手扯落了下來，丟到了一旁。
那鄙夷冷漠的模樣，與曾經的她，如出一轍。
她終於明白，原來，害死她的不是她的戀人秦暮寒，也不是一個謊言算計了她的秦慕澤，而是……而是……
而是狂妄無知，自以為是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