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理本能
直到離開了龜殼空間,紀凡仍能聽到自己過速的心跳。
——究竟是怎麽了?
一想到方才傅先生望著他的眼神,紀凡就忍不住緊張起來。那樣深邃又複雜的目光,簡直像在盯著誌在必得的獵物。
紀凡打了個激靈,伸手往被子裏摸索著。昨晚入睡時,寵物蛋是放在枕頭邊的,折騰了一夜,不知怎麽滾進了被子裏,硌得他有點疼。
抓住寵物蛋,舉到眼前一看。電子屏上的小人正重複著“整理中”的動作,顯然傅明淵正在收拾離開科考站的行李。
那麽,他的心情如何呢?
從那張淡定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端倪,紀凡直接點開了心情欄目。
出乎意料的,傅先生似乎完全沒有生氣,相反,他的心情數值還挺高,應該……是挺開心的吧?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用那樣可怕的眼神看他?
紀凡伸出食指點了點小人的臉,陷入了困惑。
而電子屏上,傅明淵的心情標簽,也正顯示為【若有所思】。
一個在屏幕裏,一個在屏幕外,兩人思索著截然不同的問題,卻恰恰都與對方相關。
叮鈴鈴!鬧鍾響起,時針指向九點。
紀凡如夢初醒,反手按下鬧鈴,就準備掀開被子起床。
天知道,自從上了高三,他已經有多久沒能安安穩穩睡到這個點了。
雖說有了寵物蛋之後,每晚隻需要進入係統六個小時,第二天就可以精神抖擻。但是,這樣的感覺,和真正饜足地“睡”了一覺還是有所不同的。
就像昨晚,他在龜殼裏做了個十分美妙的夢……
正想到這裏,紀凡的動作突然頓住了,身下傳來的奇怪感覺打斷了他的思路。
——被子裏好像,好像有點潮……?
視線往下看去,紀凡驀地呆住了,僵直身體坐在床上,下一秒,紅色悄然爬上耳根。
——這當然不是他做過的第一個綺夢,可是,與往常模糊不清的夢境截然不同,昨晚,夢裏的人,有著好聽的聲音和熟悉的觸感。
他清楚地知道他是誰。
他夢到自己……吻了那個人。
然後……
紀凡唰地一下捂住了發燙的耳朵。
幸好,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如果昨晚他不小心在傅先生的床上留下了……啊啊啊!
不能再想下去了!紀凡飛快跳下床,換上幹淨清爽的衣褲,又將床單整個扯下來,連同遭殃的褲子一起抱去了洗衣房。
紅著臉按下開關,洗衣機隆隆地旋轉起來,頂蓋縫隙裏,漸漸飄出了洗滌用品的清新香氣,衝淡了似是而非的曖昧氣氛。
紀凡鬆了口氣,返身靠在洗衣台邊,望著不遠處的舊鏡子發呆。
鏡中的少年正處於青澀與成熟的交界線上,眼睛裏仍有幾分稚氣未脫的天真,但下頜圓潤的線條正慢慢變得緊致起來,似乎隨時都會邁入青年的行列。
等他真正長大了,正好也上了大學,或許就能在那兒遇見那個人,到時候,他會認出我來嗎?紀凡漫無邊際地想著,唇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說起來,身量……好像也拉長了呢。
紀凡收回思緒,走到角落,對照著身高尺比了比,記得幾個月前還隻超過165一點點,現在已經高過了170。
真的長高了!他有點開心,隨即仰起頭思索了片刻,憑自己的身高,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長到傅先生那麽高啊?
他按著記憶伸出手比了比,覺得傅明 淵起碼也有185吧,這麽想著,又有點失落了。
於是,紀凡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跑去樓下冰箱拿了一罐牛奶,咕嚕嚕喝光,這才覺得心裏安定了一些。
嗯,他一定還能再長高的!這就是所謂青春期的魅力,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身高能不能逆襲!
洗好床單和胖次,塞進烘幹機,不出一小時,熱乎乎的衣服取出來,恢複了幹燥柔軟的質感。直到重新鋪好床單,紀凡才徹底鬆懈下來——總算是消滅了罪證。
趁著洗衣服烘幹的功夫,他還做了兩套卷子。為了更好地適應考試環境,他沒有使用係統,直接伏在書桌前完成了兩套生物選擇題。
今年的競賽考試采取多選製,更大的難度在於,選錯選項還會倒扣分。這就最大程度地縮小了選手的運氣對於比賽結果的影響。不過,對於紀凡這類非酋手氣的老實孩子來說,這反倒是好事兒。
對完答案,紀凡滿意地鬆了口氣,多次實驗證明,在係統幫助下背出來的知識,並不會因為回到了現實而淡忘。
起碼,就這幾張卷子來說,他能拿的分全都拿到了。
距離競賽隻剩下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合上試卷,低聲給自己鼓勁道:“加油。”
下午是免費補習時間。老許的家並不在學校附近,而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套舊公寓。
看起來,似乎是老式的商住兩用樓,紀凡在街邊轉悠了好久,總算找到了公寓入口。
摁下門鈴,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來:“喂,找誰啊?”
紀凡嚇了一跳,趕緊掏出手機確認。沒錯,的確是706室。
就一會兒的功夫,老爺子已經不耐煩了:“不說拉倒。”說著就要掛電話。
“等等,”紀凡慌裏慌張地湊近道,“對不起,請問是許老師家嗎?”
“許老師?”老頭嘿嘿一笑,“你找的是哪個許老師?”
紀凡:“……”難道這屋裏還住了不止一個許老師?他撓撓頭:“許誌平老師,h市中學的生物老師,我,我是他班上的學生。”
老頭“嘁”了一聲,扭頭喊人:“兒砸,找你的!”
“哎喲,爸,都說了不要隨便玩門鈴了,”許老師的聲音由遠及近,慌裏慌張地抱怨,“我學生今天第一次過來啊,萬一弄錯了怎麽辦?”
老頭理直氣壯:“我看這小孩長得還挺可愛的,問問怎麽啦?他自己說要找許老師,我們這三個許老師,我哪兒知道他說的是誰?說不定,人家就是來看我的呢?”
“唉,爸!您自己的學生還能不認得嗎?”老許無奈了,隨即,似乎是看到了監控裏的人影,湊近話筒道,“是紀凡啊,樓道門開了,你自個兒上來吧。”
紀凡滿臉黑線,應了一聲,推開鐵質大門。通話掐斷的瞬間,還能聽見父子倆精神抖擻吵架的聲音。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走出電梯,昏暗的樓道裏,隻有706的防盜門大咧咧敞開著。
大概是為了預防先前的情況重演,老許本人嚴正以待地守在門口,手裏拿著雙拖鞋。
盡管班裏都喊他“老許”,不過,許老師統共也不過三十歲上下,甚至還沒有結婚呢。
“不好意思,打擾了。”紀凡一邊換鞋,一邊好奇地望向室內陳設。
這是一間典型的單身男子的公寓,牆縫有點髒,角落裏堆著不少紙箱雜物,可以看得出來平時應該亂糟糟的,為了招待學生才特意收拾過。
隻是,許老師似乎並不是一個人住?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響,另一個房間裏,似乎正在放電視。
瞥見紀凡探究的目光,老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啊,是這樣。老師的爸媽最近過來住兩天,順便把那盆寶貝花接回去……”
紀凡恍然大悟,原來,先前那怪脾氣的老大爺,就是戲精天竺葵的主人啊。
說起來,老許養花已經算很用心了,可天竺葵還是天天抱怨他粗心大意,可見,這花多半是在原主人手裏給嬌慣壞了……
紀凡想著想著,有點走神——許老師的爸爸看起來脾氣古怪,但愛護花草的老人,本質上應該很溫柔吧?
“你先隨便坐會兒,其他同學還沒來。”老許指了指餐桌旁邊的空位,順手從冰箱裏取了一罐碳酸飲料給他。
“謝謝老師。”紀凡點點頭,有些拘謹地坐著。
許老師直接進屋忙活去了,餐廳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不一會兒,老大爺目不斜視地從裏屋走出來,手裏捧著一隻小花盆。
“……您好。”紀凡小聲道。
見到真人,他才發現,這位老人衣著整潔,鼻梁上架著玳瑁老花鏡,舉手投足間,有種高級知識分子獨有的高傲氣質。
老許說他是退休教師,可看這架勢,似乎並不隻是普通的中學教師……
老大爺冷淡地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後一屁股坐下,將咯吱窩底下夾著的密封盒打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株嫩苗來。
兩人相對無言坐了一會兒。
眼見著老大爺忙忙碌碌,將裝著嫩苗的營養缽表麵清理一新,紀凡忍不住開口:“您這是新收的花苗吧,看樣子是天竺葵?”
老大爺終於抽空瞥了他一眼:“年輕人倒還有點眼力。我這可是新訂的酒紅天使,帶白邊的,好東西呢。”
紀凡點點頭,又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了皺,輕聲道:“請問,我能摸一下嗎?”
老頭有些警惕:“幹嘛?”
“沒,”紀凡搖頭,“隻是這基質好像……對了,您買回來後,緩苗了嗎?”
自從上次遇到花盆的問題,他便開始意識到,想要解決疑難雜症,單憑特殊技能是遠遠不夠的,故而特地去了解了不少有關花苗種植的小知識。
所謂緩苗,就是指收到密封快遞來的花苗後,打開包裝,透氣一段時間,視情況補水或者修建。
聽到專業用語,老大爺放鬆了一點:“沒,就放了一小時左右,店家說了,這個品種天竺葵不需要特地緩苗。我以前在他家買,也從來不用緩苗,一直挺好的。”
說著,體麵的老大爺掏出智能手機,熟練登陸了某寶旺旺:“你看。”
上麵寫的,的確是“不建議緩苗超過一小時”。
“看這葉片既沒有萎蔫,也沒有發黃,可見狀態非常不錯,完全可以直接上盆啊。”老大爺有點得意,“小朋友,光了解點理論知識是不夠的喲。實踐經驗才是硬道理。”
話雖如此,可是……紀凡抿唇,他總覺得哪裏好像出了問題。
將手機還給大爺,他堅持道:“那這樣,我不摸您的花,我就摸一摸這土,行嗎?”
老大爺麵露困惑,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謝謝。”紀凡將手輕輕放在營養缽內的基質上,又拈起一點碎土揉了揉。
黑色的營養土從他修長白皙的指尖簌簌落下,襯著嫩綠的莖葉,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見他久久不語,老大爺心直口快地道:“小同誌啊,看不出問題就直說嘛,我又不會笑話你什麽。種花這種事,你年紀還小,經驗不足很正常的啦……”
就在這時,紀凡睜開了微闔的眼,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麽?”
紀凡偏頭望向他,手裏還握著那點泥土:“老先生,我好像找到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