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關於超重
企鵝幼崽的成長速度比大部分動物都要快,幾天下來,軟塌塌的小企鵝已經能靠自己搖搖擺擺地站起來了。
它拍著翅膀,在溫暖的基地裏一步三晃地走來走去,不時炫耀似的仰起脖子叫喚兩聲。
小企鵝自己走路不算,還非要人看著,每次發現“爸爸”走神了,就會撲過來,用小尖嘴叼住他的褲腿,軟綿綿地“啾啾”抗議,強迫他看自己的練習成果。
傅明淵這幾天都在室外維修,進步站裏就隻剩下了紀凡和啾啾。
它胎毛長了一些,毛茸茸、圓滾滾,摸起來滑不溜手,偏偏小肚子上全是軟肉,手感好極了。
撒嬌的時候,它就挺起柔軟的小肚皮,在紀凡腿邊蹭來蹭去,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一眨。
每到這時候,紀凡總忍不住心軟,會一把將它抱起來。
——然後它就可以翻身躺在爸爸腿上玩滑梯啦。
眼下,紀凡正在照料水培植物,被它翻來覆去鬧騰得連噴壺都端不穩。
他無奈放下工具扭頭,剛打算嚴肅教育一番,就見小企鵝張著嘴,唇角微笑似的翹起,模樣可愛極了。
緊接著,它又羞澀地垂下脖子,小腦袋擠過來,拚命往他腿邊拱。
這回,紀凡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他彎下腰,摟住啾啾,打算照例抱它去玩一會兒。
抱住了,輕輕一提……沒提起來?
紀凡愣了一下,換了個姿勢,暗暗用力。
使出了全身力氣,他終於將小企鵝抱離了地麵——這家夥沉得要命,還不老實,一個勁兒往他衣服裏拱。
紀凡雙手發抖,肌肉酸痛,感覺像是摟了個成精的鉛球。
“你你你……”他大驚失色——原本單手托著都綽綽有餘的小可愛,什麽時候竟然長成了一個實心的大胖子?
傅先生這是喂它吃激素了嗎?
邁出一步,紀凡幾乎能聽見腰椎盤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他憋著一口氣,噌噌兩步上前,終於在餐桌邊緣卸了貨。
扶著桌子,他連連喘粗氣,覺得自己快死了。
偏偏小企鵝還以為這是爸爸發明的什麽新玩法,黑眼睛閃閃發光,揮著翅膀撲上來,又打算往他懷裏撲。
紀凡拚命擺手,往後退。這要是撲實了還得了?
小企鵝撲了個空,有點失望,拉長嗓音“啾”了一聲,扭頭自己跳下了桌子。
它動作熟練,先是從桌邊起跳,蹦到了椅麵上。木製靠背椅嘎吱嘎吱一陣,總算是撐住了沒塌。
“啾啾~”小企鵝舉起大腳板,不滿地踩了踩腳下脆弱的家具,旋即轉身,從椅子跳向了地板。
這段距離更高,紀凡做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嘣”的沉悶響聲嚇了一跳。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連牆壁也隨之抖了抖。
啾啾的平衡能力很一般,落地瞬間猛地往前栽倒,摔了個狗啃泥。不過幸好,它全身都軟乎乎的,肚皮撐在地板上,彈性十足地晃了晃,完美分散了衝擊力。
它沒事似的拍拍翅膀,趴著滑行了一陣,這才搖搖擺擺地重新站了起來。
紀凡盯著木地板,總覺得那塊地方好像凹下去了一點,不由心有餘悸地揉了揉腰。
算算時間,傅明淵應該快要回來了。
為了躲開破壞力驚人的大號崽子,紀凡特地爬到高一點的課桌上,變回了烏龜,縮進龜殼裏。
傅先生今早出門前,特地囑咐他省著點用“特殊時間”,卻沒有說明原因。
想到這裏,紀凡心跳加快,難以按捺期待的心情。
——難道是要兌現獎勵了嗎?
傅先生說過的,隻要考進前100,就會發獎勵。
距離月考已經過去將近一周,排名總算是下來了。
紀凡堪堪吊著100名的尾巴,排在第87。
比起其他學霸可能算不上什麽,但對他而言,從四百多名飛躍到一百名以內,這進步實在是非常驚人。
這場月考監考嚴格,紀凡也沒有再發生雷同卷的情況,先前咬定他“作弊”的物理老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悻悻地把卷子發給了他。
另一邊,班主任老許也終於放下了心。
雖說老許一直尊重紀凡放棄提前批名額的決定,心裏卻還有些忐忑,這下總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昨天他特地喊紀凡去辦公室,私下表揚了一通。
誇了幾句,老許補充道,“……我爸媽已經回去了,念叨著讓你去A市玩,被我給拒絕了。我說等你考完試,再開開心心去玩,你說是不是?”
“嗯,謝謝老師。”
“咳,這孩子……其實老師對你很放心,但還是要多嘮叨幾句。”他咳嗽了一聲:“一次進步不能說明什麽。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千萬不能鬆勁,知道不?”
紀凡點點頭。
於是老許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出去。
辦公室外麵的走廊上,還站著其他幾個等待談話的學生。
他匆匆抬眼,瞥見了趙安和王綱,出乎意料的,角落裏還站著垂頭喪氣的劉銘。
這幾人應該都是月考發揮失常,才被老許叫了過來。
王綱雙手插兜,一副不痛不癢的態度。的確,憑他的成績,再加上自招降分,考本地的Z大易如反掌,一次月考失利根本算不了什麽。
看到紀凡出來的時候,他動作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側了側身,收起架著的腿,好讓紀凡過去。
趙安視線掃過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可她的眼神壓根沒有停留,視若無睹,好像其他的學生都隻是透明人。
她收回目光,定定地盯著麵前的白牆。
短短幾十天而已,她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
原先傲慢的氣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頹唐。
上次事件之後,關於趙安家庭的傳聞一直不絕於耳,什麽母親出走,父親生意失敗,好酒嗜賭,原本苦苦維係的“白富美”人設一夕傾塌。
她暫時借住在身為教導主任的舅舅家裏,可偏偏舅媽也不是一個好相處的角色,成天吵吵鬧鬧。這樣看來,她成績下降也是難免。
可劉銘又是為什麽?
紀凡往角落裏看去,發現他正偷偷望著不遠處的趙安。
劉銘腦袋低垂,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時倉皇地抬頭掃一眼對麵,視線裏暗藏著迷戀。
盡管趙安完全沒有回應,他仍是這樣怔怔地盯著她看。
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紀凡心裏隱約閃過一絲擔憂,但到底是哪裏不和諧,他也說不上來。
看劉銘的樣子,他們倆之間……真的沒有發生什麽嗎?
紀凡微微皺起眉頭,劉銘看趙安的眼神,實在不像是僅僅在單戀而已。
那天王綱的生日會他倆也來參加了,可是派對的後半段情況混亂,紀凡完全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在他到處尋找徐海帆的時候,他倆好像就已經不見了。
是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嗎?
指尖的圓珠筆轉過來,又轉回去,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紀凡像被驚醒似的回過神。
桌上習題冊已經攤了很久,他卻一字未動。
紀凡抹了把臉,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答題——不能再想白天的事了,他得早點做完習題,順便多攢一點特殊時間,再晚傅先生就該回來了。
做了三套完型填空,牆上投影的屏幕忽然閃了閃。
電子小人腦袋頂上的標簽從“外出中”變成了“宅”,說明傅先生已經趕回了基地。
紀凡匆忙答完最後一題,快速離開係統,趕在傅先生進門前穿好了衣服。
“你回來了!”門開的瞬間,他剛好收拾完畢,舉起寫字板歡迎對方。
傅明淵在室外待了太久,護目鏡和衣領附近都結著厚厚的冰霜——是呼吸的熱氣遇冷結冰導致的。
他風塵仆仆,難掩疲憊,但摘下手套的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紀凡的腦袋。
“乖,”傅明淵放下工具箱,反手拍拍他的脖子,“你先去換衣服,我給啾啾喂一頓吃的,然後帶你出去玩。”
紀凡愣住了。他攢了許多特殊時間,原本還以為傅明淵安排的是室內活動——比如鑽被窩聽故事之類的。
“出去?”他驚訝道,“現在?”
極夜將臨,天色昏暗,實在不像是適合約會的天氣啊。
“對。”傅明淵眼角眉梢流露出一點小小的得意,催促道,“快去。”
紀凡滿頭霧水,但還是乖乖聽話,回房間更換全套出門裝備。
餐廳裏,傅明淵抱起啾啾掂了掂,感慨道:“又重了啊!”
小企鵝親昵地蹭蹭他的脖子,啾了一聲,好像在抱怨:“爸爸1號已經抱不動我啦!”
傅明淵逗了它一會兒,單手從旁邊抽出了喂食用的針管。
開飯啦!啾啾眼睛一亮,猛地撲過去,一口叼住了針管。
“別急,慢慢吃,”傅明淵失笑,哄道,“都是你的。”
啾啾被喂了一頓飽的,吃到最後,肚皮漲得圓溜溜,連站都站不起來,叉開兩條小細腿,靠坐在保溫箱的玻璃壁上直喘氣。
不一會兒,它的動作越來越慢,小腦袋一點一點,張著嘴睡熟了。
紀凡走出門,剛好看見這一幕。他眼疾手快地勾過小桶看了眼,發現整整半桶的魚蝦肉糜全都消失了。
“你喂了多少?”他滿頭黑線,刷刷寫道。
傅明淵想搶回罪證已經來不及,訕訕道:“它愛吃嘛……”
“那也不能喂這麽多啊!”紀凡無語,“就算是企鵝,它也太胖了吧?萬一以後掉水裏浮不上來怎麽辦?你想養出全世界第一隻被淹死的企鵝?”
傅明淵不服氣地嘟囔:“明明脂肪厚浮力大啊。”
紀凡:“……”比起單純溺愛孩子的熊家長,更可怕的,是自有一套看似科學的歪理的熊家長。
他幹淨利落地奪過針筒,收進自己口袋裏,冷酷寫道:“總之,以後定時定量喂食,分量我來準備。”
傅明淵被殘忍剝奪了喂食權,扶著箱子,飽含同情,瞅了眼裏頭睡得正香的小胖子。
啾啾的小呼嚕一串接一串打得正歡,完全不知道名為“控製體重”的可怕噩夢即將降臨。
——崽啊,不是爸爸不救你,而是爸爸耙耳朵沒辦法呀。
紀凡見狀,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怎麽搞得他跟大反派似的。
“寵物也不能瞎寵啊,”他打算曉之以理,“過度溺愛就是害它。體重超標行動不便抓不到魚,你難道養它一輩子?”
傅明淵沒吭聲,但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養就養咯”。
紀凡繼續解釋:“企鵝是群居動物,就算你想養,等它長大了……”
傅明淵突然打斷了他:“它我不知道,但是你……”他上下打量紀凡一番,篤定道,“你,我肯定能養一輩子。”
紀凡張著嘴,卡殼了,完全忘記了想說什麽。
傅明淵沉思片刻,似乎找回了邏輯,“那我寵你就行了唄?”
紀凡:“……”
盡管明白對方多半不是那個意思,他還是忍不住想歪了,耳朵一點點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