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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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別墅走廊,沈之翰與梁心恬一起回頭。

  易淮川立在台階之上,黑色高定西裝里是件帶暗紋的白襯衫,熨帖規整。

  袖扣與領夾的同款鑽飾,完美點綴了最簡單的黑白配,讓他處處露出精緻的疏離感。

  挺拔矜貴,氣質斐然。

  銀邊眼鏡掛在鼻樑上,襯得他深邃的眸子更明顯。

  只是站在那,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與迫人氣勢已讓人無法忽視,更何況他帶著寒意的目光還落在梁心恬身上。

  強壓之下,梁心恬明顯有一瞬間的瑟縮,精心打理過的睫毛抖了抖,微垂著頭沒吱聲。

  「淮川。」

  沈之翰先出聲。

  沈之翰開口的時間,梁心恬便穩住心神,跟著小聲打招呼:「易總。」

  到底心虛,她此前滿心期盼見到易淮川的雀躍,在此刻化成恐懼與不安。

  「什麼情況?」

  沈之翰瞥了一眼梁心恬后,再次注視著易淮川,語氣很好,明顯是看出了他的不高興,有降火的意思。

  易淮川卻沒分出眼神給他,只冷冷地盯著梁心恬,涼薄的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警告:「記住你簽約時,我跟你說的話。」

  話音剛落,他便徑直往裡走。

  沈之翰未明情況,但緊隨其後,還不忘回頭拉了梁心恬一把。

  梁心恬臉色慘白,像是遭受了巨大打擊,此刻被拉著,也是心神不穩地麻木跟隨。

  剛剛,易淮川的那句警告,像當頭一棒,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將她砸懵了。

  簽約時,易淮川告誡她的話,她自然記得。

  不僅記得,還記恨。

  「你在天志,想要什麼資源都可以,也沒人敢動你,但唯有一條不行。」

  四年前,易淮川將優渥的簽約合同推至她面前,點出這句話時,手中的鋼筆輕輕敲擊了下桌面。

  像是為後面的條款加重分量。

  那會,她能簽約在易氏旗下就已經很開心了,聽到這般承諾,更是心花怒放。

  自然也想不到後面內容有多震撼,只忙不迭地點頭,擺出乖巧可人的姿態表態:「易總,您說,我都答應。」

  易淮川收回鋼筆,微垂著頭,一邊繼續在文件上簽字,一邊輕啟薄唇。

  他出言的聲音不重,卻帶著讓人心悸的威懾力。

  「梁思思,不要碰。」

  短短六字,迎面砸來。

  那時她的感受,不亞於剛剛易淮川對她的警告。

  震驚,但更多的是嫉妒,內心的妒火陡然間著了,瞬間成了燎原之勢,似要將她的胸膛燒穿。

  她對梁思思,有著與生俱來的厭惡——搶了她的身份,還走了狗屎運與宛如神祗的易淮川有了婚約。

  好就好在,那婚約是易家老爺子強壓,並非易淮川自願,故而她覺得自己可以努力一把。

  但萬萬想不到,易淮川竟對梁思思是近乎於赤裸裸的維護。

  她快要恨死了。

  那時,為了在易淮川面前博得好感,她不得不藏好嫉妒,收斂了一陣子。

  再然後,她漸漸發現是她太高估易淮川對梁思思的感情了。

  易淮川不僅不在意他們傳緋聞,還不讓梁思思進圈,連話劇拿獎被報道都會撤掉,幾近於封殺她。

  雖然不知他的目的,但卻如給她注入一劑強心針。

  相比易淮川對她的捧,梁思思這未婚妻過得可太慘了。

  於是,她嘗試叫梁思思做她的替身,如果易淮川想查,一定能發現,但他從未關注過。

  甚至前不久,在她故意設的局裡,易淮川不但沒責怪她,還對梁思思冷眼相加,讓她內心的期望重燃起來。

  否則,她前兩天也不敢私自讓人發梁思思碰瓷的通告。

  就在她以為這一次也能順利通過時,易淮川卻兜頭甩給她四年前的警告,如一盆徹骨的冰水,不僅澆滅了她心中高漲的熱情與期待,還讓她替自己的未來擔憂起來。

  「易總來了。」

  「易總。」

  「易總。」

  在梁心恬胡思亂想時,客廳三兩交談的人一齊看向剛進門的他們,很快,不少人都迎了過來。

  她趕緊回神,假裝無事發生,與易淮川並肩而戰,露出無懈可擊的笑意,迎接眾人傾羨的目光。

  這邊的喧鬧,自然也引起了陽台上三人的關注。

  「唷,易總來了。」

  王至新首先出聲,順著他們剛談的話題延伸道,「我這部電影也會爭取易總的投資的,思思小姐放心,資金方面不愁。」

  梁思思應了聲,目光跟隨眾人,投注在一起進門的那對男女身上。

  一身黑色正裝的易淮川挺拔矜貴,站在他身側的梁心恬,一襲銀色長裙優雅清純,兩人很是般配。

  也只是一瞥,人群很快朝他們聚攏過去,擋住了她的視線。

  梁思思還未來得及收回目光,就被蘇曼曼挽起了手往二樓去:「走,我帶你去見見秦導。」

  蘇曼曼應該是怕她看到剛才那一幕難過,但實際上她沒有。

  在知道她在易淮川心裡形象的那一刻,她就徹底從那段幻想的感情里抽身了,徹徹底底、乾乾淨淨。

  所以別說是見到他跟梁心恬出雙入對,哪怕這裡是他們婚禮現場,她心裡都不會有任何起伏了。

  「我沒那麼脆弱。」

  梁思思側頭掃蘇曼曼,目光乾淨坦誠。

  是澄清,也是安撫。

  蘇曼曼緊了緊她的臂彎,配合著回:「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你污染眼睛。」

  兩人上了樓,蘇曼曼朝二樓客廳的沙發抬了抬下巴,「秦夫人應該還在化妝,你在這等我會,我去趟洗手間。」

  梁思思點頭應允。

  蘇曼曼離開后,梁思思也沒坐,小幅度地繞著客廳轉了轉。

  這棟別墅裝修得雅緻清新,藍白色調為主,很符合她的審美。

  客廳牆壁上掛了幾幅水彩畫,不知是否出自大師,看上去十分舒服。

  風格都是森系,內容皆為女孩與動植物,色調清新溫暖,看一眼都覺得溫暖治癒。

  她很喜歡這幾幅畫,不免看得投入了些,甚至猜想這別墅的女主人一定是個溫柔和善的人。

  「喜歡這些畫?」

  溫婉和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梁思思下意識回頭。

  一位溫婉的夫人正站在她身後——

  她著一件淺綠色刺繡風衣,耳垂上一對小巧的翡翠耳環與之色彩呼應,蓬鬆的頭髮被挽起,加上她溫和的五官與纖細的身材,溫婉端莊的氣質立顯。

  不知為何,乍一看這位夫人,梁思思便覺得親切,就好似曾經在哪裡見過一般。

  她點頭,剛準備回話,就見對方忽然閉了閉眼,緊接踉蹌了下。

  梁思思一急,趕緊跑過去扶住她:「夫人,你沒事吧?」

  夫人重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臉色白了兩分,語氣卻依舊溫和:「沒事的,低血糖,老毛病了。

  可能剛才化妝時間久了點。」

  梁思思將她扶坐在沙發后,打開隨身攜帶的手包,掏出一顆水果糖遞過去:「吃了會好點。」

  小巧的水果糖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裡。

  很普通,甚至很懷舊,一片薄薄的彩色糖紙前後一扭,將一小粒白色糖果包裹其中。

  夫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心的水果糖上時,有剎那的怔忪,隨後她抬眸望向梁思思的臉。

  「怎麼了?」

  夫人眼裡的驚詫太明顯,梁思思不明所以。

  夫人搖搖頭,斂起表情,伸手拿過那顆糖,解釋:「沒事,就覺得你跟我一個侄女長得挺像的。」

  梁思思剛就猜她是秦夫人,再聽這話,更加確認。

  「是有點像。」

  她不避不讓,坦蕩承認。

  秦夫人將糖果拆開,放進口中,笑了笑:「你這孩子倒是好脾氣,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到前廳去?」

  梁思思點頭,扶著她起身,往一樓而去。

  「你怎麼會隨身帶著糖?」

  令梁思思沒想到的是,秦夫人沒繼續她長相的話題,也沒問她是誰,而是自然而然談起了水果糖。

  她如實相告:「小時候身體不好,也常常低血糖,我媽媽就給我備了水果糖。」

  後來,她身體好了,媽媽去了,備著糖也成了習慣。

  她是用不著了,倒是從小到大每次遇到過低血糖的人,她都習慣性送上一顆。

  「你媽媽一定是位溫柔的好母親。」

  秦夫人讚揚。

  梁思思垂眸,輕輕應了聲:「嗯。」

  雖然她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但媽媽對她的愛和呵護從未少過,即便在媽媽臨終之際,最後的交代還是讓哥哥照顧好她。

  說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也不為過。

  「化好了?」

  兩人剛走至二樓轉角處,身著深藍色正裝的秦傳明便迎了過來。

  與報道上嚴謹沉穩的大導形象不同,面對秦夫人時,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眼裡都是柔情。

  明明梁思思就站在旁邊,但他滿心滿眼全是秦夫人。

  「嗯,化了好久。」

  秦夫人帶著笑意回應。

  兩人一來一回間,秦導才注意到梁思思,他眼裡的訝異一閃而過,隨後喚她:「思思。」

  想必是蘇曼曼跟秦導介紹過她,又或者是前兩日的緋聞讓她名聲大漲。

  「秦導,您好。」

  梁思思禮貌回應。

  秦夫人緊了緊挽著她的手:「剛才我低血糖犯了,幸好她在。」

  聞言,秦導眼裡滿是緊張和擔心,趕緊過來查看。

  梁思思很有眼力見地鬆了手,將秦夫人交由秦導,回二樓等蘇曼曼。

  小插曲就此過去,梁思思也沒當回事。

  直到宴會開始,她剛與蘇曼曼到一樓,秦夫人就立刻迎了過來,溫和的眉眼裡是笑意,語氣嗔怪卻親昵:「找你半天了,你這孩子怎麼說走就走,快過來坐。」

  蘇曼曼碰了碰她的胳膊,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梁思思還未答,來找秦夫人的沈之瀚過來了:「媽,過去坐啊,都在等你。」

  「嗯,我喊她們跟我一起。」

  秦夫人抬眸回視沈之翰,示意眼前的兩人。

  沈之瀚一瞥,目光落在梁思思的臉上時,表情凝滯了一瞬。

  不用他說,梁思思也懂沈之翰為何有這種表情。

  秦夫人在的一定是主桌,梁心恬作為她侄女肯定在,易淮川必定也在,她去確實不合適。

  「秦夫人,祝您生辰快樂,我們坐那邊。」

  她示意稍遠一點的桌。

  蘇曼曼也附和道:「對呀,秦夫人,我們坐旁邊,您快去吧。」

  她們堅持,秦夫人雖然遺憾,也沒強硬挽留,只與沈之瀚說:「之翰,那你過去照顧一下。」

  沈之瀚一愣。

  他壓根不記得他母親跟梁思思有任何交集,怎麼他就招呼了一圈客人,他母親就這般重視梁思思了。

  再說今天這個場合,他照顧梁思思算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有什麼呢。

  更何況,就易淮川與梁思思之間的愛恨糾葛關係,他一點都不想沾。

  他還沒來得及推遲,就見剛從一眾包圍圈中出來的易淮川邁步過來。

  沈之翰鬆了口氣,心想以易淮川對梁思思的厭惡程度,一定不會同意兩人同桌。

  他的家事,自然是他自己處理更為妥當。

  他正腹誹呢,便見易淮川靜靜望了一眼梁思思,隨後對他母親道:「伯母,之翰還是陪您,我過去照顧思思。」

  易淮川的話,讓站在這裡的幾個人全都變了表情。

  反應最大的是沈之翰,他猛然側頭看向身邊的易淮川,眼裡的震驚彷彿兩個彈簧球,直接跳躍了出來,難以置信地喚他:「淮川?」

  蘇曼曼聞言也是一愣,不過她下意識去看的,是梁思思。

  她雖未開口,但眼裡的疑問明顯,就差把「怎麼回事?」

  寫在臉上了。

  梁思思接收到了蘇曼曼的疑問,不過她沒法回復,因為她自己也很詫異。

  易淮川居然開口說照顧她?

  !

  這簡直比易淮川允許讓她進娛樂圈更令人費解。

  過去四年,她照顧他的時刻確實不少,倒是真不知易淮川什麼時候照顧過她。

  雖不知易淮川目的,但她也只覺得可笑。

  這樣想,她還真的牽了牽嘴角,無聲冷笑了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被易淮川納入眼底,因為他那雙幽深的眸子正聚焦在她臉上,專註且認真。

  瞥見她的神情,易淮川心中那點期待瞬間落地,化作沉悶與煩躁。

  講不清那種感受,很陌生,也很不舒服,甚至還有點悶悶的痛感。

  是他的先入為主讓梁思思受了委屈,現在他願意彌補,也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原以為她會感到欣喜,卻沒想到她以一種很不齒的表情來回應。

  這感覺就像你足夠好意地捧著精心烹飪的食物放在她面前,而她看都不看一眼,就給掀翻在地。

  易淮川從未受過這種冷遇,不氣憤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過去四年,自己也曾因為誤會這般對待過梁思思,心中的歉疚終於勝過不爽。

  宴客廳中央,幾人沉默而站,視線交錯,各懷心思,場面甚是微妙。

  他們要麼是主人,要麼是重量級嘉賓,此刻聚在一起自然吸引了賓客們的注意。

  一時間,這裡仿若變成了表演舞台,而賓客們投來的好奇目光則如一束束射燈,將幾人放置在高光之下。

  梁思思雖然喜歡演戲,但不喜歡被圍觀。

  她抬眸,迎上易淮川沉沉的目光,開口地終結這場拉鋸:「當不起易總的照顧,我們先過去了。」

  談不上禮貌,語氣冷淡而疏離,根本不在意易淮川聽後會是什麼反應。

  語畢,她拉了蘇曼曼一下。

  慢半拍的蘇曼曼跟著過去,還處於消化不良的狀態,小聲確認:「所以,你剛剛是拒絕了易大總裁?

  !」

  她表情獃滯,絲毫沒有往日又美又颯的勁。

  梁思思被她逗笑,反問:「難道你想讓他照顧我?」

  蘇曼曼見她還能開玩笑,就知道她不是做做樣子,是真的放下了。

  語氣激動地感慨:「我丟,我太爽了!本來只想看梁心恬打臉,沒想到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穫!」

  蘇曼曼眉飛色舞,恨不得手足舞蹈起來,梁思思拽了下她,拉著她按照此前的安排找到了兩人的座位。

  剛剛離得遠,除了他們幾人當事人,賓客們並未聽到談話內容,自然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但能讓易淮川主動過去交談的人,也足以讓桌上所有人好奇了。

  所以這會,這桌客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梁思思身上。

  但到底是出身名門或者在上流圈子混久了的人,沒人會當面八卦。

  不過,有一人除外。

  梁思思剛落座,王至新就與人換了個位置,坐在了她身邊。

  他也不見外,開門見山:「易總剛跟你說什麼?」

  他這一問,眾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值,雖然明面上大家該幹嘛幹嘛,但耳朵卻紛紛如雷達,恨不得豎起來接收信號。

  畢竟事關易淮川,沒人會不感興趣。

  梁思思跟王至新也僅僅見過兩面而已,雖然剛才聊得不錯,但也沒想到他如此自來熟。

  她與易淮川的關係如何,畢竟是私事。

  當初他們有婚約時,易淮川沒對外公布她的身份,現在分了手,她自然也不想跟他牽涉過多,更何況跟外人說。

  「沒……」

  她剛開了個口,便感受到身側來了一道威懾力十足的身影。

  熟悉的清冽的氣息傳來,如影隨形的壓迫感也逐漸逼近,隨後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麻煩換個座。」

  梁思思一怔,下意識看過去——

  一身黑色正裝的易淮川立在她座位邊,挺拔矜貴,氣質斐然。

  他從年少時期就如此特殊,明明跟眾人在一起,卻仿若自帶光環,永遠是鶴立雞群的那一位。

  此刻,他目光平平地望著她隔壁的王至新,話自然也是對著他說的。

  梁思思收回視線,隔壁的王至新慢半拍地回頭,在瞥清來人時,直接下意識起了身:「易……易總。」

  同樣震驚的,還有桌上的其他賓客。

  易淮川在晏城什麼地位,在場的無人不知,他的身價更是難以估算。

  平日里參加商業活動,基本都是他的特助沈昊軍代為出席,除非必要或者私交甚好,他才會親自參加。

  比如今天秦夫人的生日宴,完全是因為沈之翰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家能在這種場合下與他打個照面都是莫大幸運了,更遑論與他同桌共餐。

  眾人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紛紛客氣地打招呼。

  「易總。」

  「易總。」

  甚至有膽子稍大些的,直接恭敬道:「易總,您坐我這,我去其他桌。」

  甭管易淮川為何而來,既然大佬有需求,他們滿足總不會錯。

  有人說話,場面就稍顯熱鬧起來,王至新也從打聽八卦被正主現場抓獲的窘迫中回神,繞出座位,比個「請」的手勢,客客氣氣道:「易總,您坐。」

  易淮川微微頷首,示意首桌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邊。」

  王至新再顧不得八卦,點點頭趕緊走了。

  一整桌,除了梁思思與蘇曼曼還安穩坐著,其他人都站了起來,場面頗為壯觀,自然也顯得她兩人十分特殊。

  大家在關注著易淮川的同時,也用餘光在觀察梁思思。

  畢竟,剛剛在宴會廳中央,與易淮川交流的人是她。

  在場的都是人精,大家眼觀鼻鼻觀心,猜測著兩人關係。

  易淮川像是根本沒發現桌上的異樣,又或者他壓根不在意,微微整了下西裝一粒扣,坐在了王至新原來的座位。

  緊挨著梁思思。

  眾人見他落座,也戰戰兢兢坐回原來的位置,紛紛正襟危坐,等著大佬發話。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易淮川那,蘇曼曼用手肘碰了碰梁思思,眼神詢問:?

  右側來自易淮川的存在感太強,梁思思乾脆看向蘇曼曼,同樣眼神回復:?

  蘇曼曼是個急性子,礙於場合不對,她沒直接發聲,而是瞟了瞟易淮川后,找了個只有她們兩人看得見的角度,用口型問:「他想幹嗎?」

  易淮川想幹嗎,梁思思真不知道。

  他們分手時,她故意說了重話,恨不得碾碎易淮川的自尊和傲氣。

  她知道,只有觸及易淮川的底線,他才能真的同意分手。

  很顯然,她賭對了。

  想過事後他可能會對付她,也想過他們今生都將老死不相往來。

  但她唯獨沒料到的是,易淮川主動示好。

  或許是被傷得太狠,又或許是單純不信。

  易淮川的所為,梁思思下意識的反應並非他求和,而是換了對付她的手段。

  敵情不明的情況下,自然是按兵不動最好。

  思及此,她壓根沒理易淮川,往蘇曼曼碗里夾了一塊她喜歡的魚子壽司,平淡道:「不知道,吃飯吧。」

  她的動作並不大,但在靜若寒蟬的桌上就足夠明顯了。

  眾人原本關注易淮川的目光,立刻轉移至梁思思身上。

  大佬都還未發話,她都動了筷子,這是作死,還是恃寵而驕?

  剛剛被泯滅的雷達們,又紛紛開始工作起來,所有人都盯著易淮川,想知道他會責怪還是縱容。

  只是,令大家遺憾的是,易淮川既沒責怪,也沒縱容,宛如沒發現梁思思剛才的動作一般,拿起筷子,淡淡對大家道:「一起吧。」

  他發了話,誰敢不遵從,於是整桌人按捺下好奇,紛紛拿起筷子進食。

  不過,因為有他在,桌上的人毫無交流,大家都保持著該有的紳士端莊,不言不語優雅進食。

  一時間,桌上唯有餐具的輕微碰撞聲和眾人細嚼慢咽的咀嚼聲。

  甚至連舉杯慶祝的動作都沒有,真可謂是純吃飯了。

  與他們的小心謹慎不同,梁思思倒是大方自如,絲毫拘束都沒有。

  不知為何,秦夫人生日宴的食物很對她的胃口,面前的幾個菜,她都淺淺嘗了一點。

  最偏愛的是黑椒牛仔粒,即便在易淮川面前,她也伸了兩次筷子。

  當她第二次將牛仔粒放入面前的碟子時,旁邊一直沒怎麼進食的易淮川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的舉動讓其他人也紛紛效仿,在大家以為易大佬終於要說點什麼時,只見他微微轉動了桌面圓盤,將那盤黑椒牛仔粒正正好放在了梁思思的面前。

  喜歡的菜品驀然轉到自己面前,梁思思一怔。

  她偏頭看了易淮川一眼。

  易淮川做完這一切,什麼都未說,甚至像沒察覺她投注過來的目光,繼續拾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著面前的食物。

  好像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個偶然。

  梁思思越來越看不懂他的迷惑操作,也沒了食慾,乾脆放下了筷子。

  同樣沒有食慾的,還有主桌的梁心恬。

  自易淮川主動去找梁思思那會,她的心就沒靜下來過。

  儘管知道該隱藏好內心的想法,但嫉妒讓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關注著易淮川的一舉一動。

  ——他主動與王至新換座,就為了與梁思思坐在一起,現在見梁思思有喜歡的菜,還不動聲色地幫她調換位置。

  細心,溫柔,體貼入微。

  這樣的易淮川,她何曾見過?

  關鍵梁思思幹了什麼?

  !

  她居然在易淮川調換了菜品位置后,就放下了筷子。

  這般明目張胆不給易淮川面子,他居然也沒生氣,還陪著她結束了進餐,導致他們那一整桌人都提前結束了。

  就因為易淮川的特殊照顧,梁思思直接變成那桌的主導人,成為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這樣的殊榮,是她一直追求,但連邊都未曾挨到過的。

  嫉妒在她心中橫衝直撞,彷彿下一秒就會衝破胸膛。

  她真的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明明前段時間易淮川對梁思思還是冷眼相待,怎麼突然轉變如此之大?

  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拉了拉身側沈之翰的袖口,委屈開口:「哥,易總到底怎麼回事?」

  同樣關注著那桌的沈之翰,也很想問易淮川怎麼回事。

  不過他比梁心恬更有行動力。

  他輕輕拍了拍梁心恬的肩膀,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小聲道:「我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沈之翰的電話,是打給沈昊軍的。

  易淮川性子冷,身邊沒什麼知根知底的人,要說能夠交心的,除了他這個朋友,也只有他的特助了。

  所以,易淮川為何有今天反常的舉動,問沈昊軍准沒錯。

  另外,他覺得最初在別墅門口,易淮川對梁心恬那句警告也別有深意,他身為哥哥,不得不多為妹妹考慮。

  畢竟他常駐國外,梁心恬還要仰仗易淮川照顧。

  電話很快接通,沈之翰也沒繞彎子,直接將易淮川對梁思思態度轉變的事點了點,問:「昊軍,你實話告訴我,是淮川跟梁思思之間發生了什麼,還是有其他事?」

  比如他那個不省心的妹妹動了些手段,適得其反。

  「沈少,您知道的,易總做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沈昊軍的態度不卑不亢,沉著應答,但絲毫線索都未透露。

  沈之翰不死心,旁敲側擊:「他對梁思思不會來真的吧?」

  「沈少,我只是工作助理,私人感情的事,您可以直接問易總。」

  沈昊軍的滴水不漏,成功終結了此次的通話。

  電話這頭,什麼都未打探到的沈之翰悻悻地往回走。

  電話那頭,望著手中剛剛拿到的資料的沈昊軍,嘆了口氣。

  有些人著急的太早了,而他們易總的追妻路……似乎也更加坎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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