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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試捲髮下來,梁思思才知道易淮川有多強大。
這一周,他自己出了幾套卷子讓她做,做完他講,直到她徹底吸收才結束。
而現在,看著卷子上百分之十做過的題,梁思思是震驚的。
如果不是知道那些題就是易淮川當著她的面寫的,她都要懷疑他提前拿到少年班考試的題庫了。
做過一遍,易淮川給她講了一遍,她私底下又複習過一遍,不要說解題思路,就連答案她都能記得一字不差,可想而知,這張卷子梁思思做得有多快。
當別人還在奮筆疾書的時候,她已經做完又檢查完一遍了。
此時,她才明白易淮川在考場外對她的擔憂,回復「能考上」是什麼意思。
他簡直像個外掛,如果這樣她還考不上,那就是智力有問題了。
於是,當天上午晏城一中發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易淮川送一個女孩來考試,並全程等她。
二是在等她的過程中,他真身去貼吧強勢為她撐腰。
三是這位少女在參加一中少年班考試時,提前一小時交卷。
外面的人怎麼議論,梁思思不知道,她交了卷,就去階梯教室找易淮川。
此時,穿著白襯衫、黑色開衫、長褲、板鞋的他,正筆挺地立在走廊上,持著手機低聲說話。
上午的陽光很好,鋪灑在他身上,並沒有讓清雋矜貴的他柔和半分,相反更顯距離感,讓他像天上的星辰,望而不及。
梁思思駐足,只單單看他,沒再往前。
以往,她只知道易淮川生得好看、聰明,傲嬌得有趣。
而現在,她時常覺得易淮川給人怦然心動的感覺,講不清那感覺從何而來。
只覺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著強有力的吸引力。
好似現在,易淮川只是單純講電話,但階梯教室里好些人,特別是女生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比她更炙熱地望著他。
「不用,我不想她再見那些人。」
「道歉聲明先給我看。」
「手續走法律程序,不要留下漏洞。」
「算清楚賬,思思照顧夏敏的,梁心恬頂替思思名額的也算上。」
梁思思並不是故意偷聽易淮川說話的,但驀然聽到自己名字,她還是一怔。
像是心有所感,易淮川恰好側頭望向了她。
「就這樣,需要我出面給我電話。」
易淮川一邊交代最後一句,一邊往她走來。
少年背著光而來,一步一步,彷彿帶著光環,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將手機放進口袋,精準捕捉她疑惑又訝異的目光,柔和了神情,沒了剛才講電話的冷意與疏離。
片刻,他立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聲音放緩放低:「考完了?」
「嗯。」
梁思思愣愣地點頭,在想易淮川剛才在跟誰電話,又準備幹什麼。
「走吧。」
易淮川很自然地取走她手上的備考文具袋,偏頭示意學校大門方向。
「嗯。」
梁思思又點頭。
見她獃獃的樣子,易淮川站著沒動,只靜靜凝視她,問得耐心:「想問什麼?」
果然,他一發問,梁思思就倏地抬眸看他。
「我……」她動動唇,半天沒說出完整的句子。
易淮川將女孩眼中所有情緒納入眼底,繼而輕笑一聲,低沉短促。
他道:「思思,我在為你撐腰。」
梁思思目光中的疑惑更重了,易淮川卻沒管,目光直直地凝視著她,繼續,「以後不要再被欺負了,知道嗎?」
梁思思動動唇,一時間腦速跟不上,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兩人立在晏城一中階梯教室門外的走廊上。
整個學校都很安靜,只有傾瀉而來的日光,還有偶爾掉落的黃葉。
隔壁教室,有考生們書寫試卷的聲音,階梯教室里,有學生翻書的聲音。
一切井然有序,萬事萬物都在自己的軌道上航行,也成為了他們對話的見證者。
「梁家對你本來就是有所圖,他們在你身上花的所有費用,包括你哥哥的醫療費用,我都會幫你還清,所以你記得,你不欠他們。
相反,你照顧夏敏他們不認賬,梁心恬占你入學名額,是他們無理,我會替你討回來。
這些事,我不想讓你沾手,會幫你解決好。
你跟梁家的關係到此為止,以後我們才是一家人。」
易淮川雙手放在她的肩上,低著頭平視她,目光沉沉,語氣輕緩卻堅定。
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清晰,聽在梁思思的耳里的同時,也重重砸在她心上。
她目光呆愣地回視他,消化著他給的信息——
心湖像是被加了溫,有溫熱的情緒在翻騰,酸酸甜甜,攪得她心裡脹脹的。
媽媽去世后,哥哥留信一份也離開了,自此她再也沒感受過溫暖。
她一直覺得梁家對她是有恩了,也秉承著媽媽對她「有恩必報」的教導,即便知道梁家後期做的事情很過分,但依然接受了。
因為她欠著他們的恩,哪怕是最好還的錢,因為她沒有,也只能用自己有的東西去還。
比如時間和精力,再比如機會和光環。
雖然這東西與她自己而言,也很寶貴。
而現在易淮川對她說,他幫她還清所有費用,自此她再不欠梁家。
相反,梁家有錯在先,是在欺負她。
現在有他在了,所以他不允許別人再欺負她,也讓她不要再任人欺負。
他的話像一顆又一顆的小石子,一下一下投進她的心湖裡。
撲通撲通,全部化作她的心跳聲。
雜亂無章,講不清是感動,還是比感動更深一層的,她目前還無法體會的心動。
「明白了?」
見她眼神幾經變化,易淮川猜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垂眸問她。
梁思思稍稍平復了情緒,點點頭,低聲「嗯」了下。
兩人一起出校門,溫暖的日光從後面追上他們,照耀在兩人身上。
「易淮川。」
「嗯?」
「淮川。」
「嗯。」
「你想做我哥哥嗎?」
「我沒有你這麼笨的妹妹。」
「那你說一家人。」
「等你長大就懂了。」
三天後,少年班招錄考試成績放榜。
梁思思第一,強勢打臉學生論壇說她成績不怎麼樣只能讀職高的人。
不過即便梁思思沒考上,那個發帖人也被錘到地底了。
因為兩天前,夏氏公司掌權人梁建國在當地電視台的一檔生活節目里對梁思思道了歉。
講清楚了他收養梁思思的企圖心,講清楚了梁思思對夏敏的照顧和治癒,也講清楚了梁心恬冒占梁思思入學資格的真相。
最後他對梁思思道了歉,闡明是梁家對不起她。
這檔節目本來就是說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也就是在當地有收視率,不是什麼出名節目。
因為來的人是夏氏公司的掌權人,外界傳聞的好好先生,才爆了收視率。
而梁心恬被校方除名的消息也僅隨節目而來。
自此,一傳十、十傳百,至少在晏城學校里,大家都知道梁家三口是什麼人,也明白了灰姑娘梁思思這兩年多不容易。
仰望變成唾棄,嘲諷變成心疼。
兩方人在所有觀眾眼裡變換了地位。
至於梁家為何突然在節目里自爆黑歷史沖梁思思道歉,不需要深挖,大家都知道是易淮川的手筆。
或者說,是易氏集團操作的。
畢竟,易淮川親自回貼在前,易氏集團律師團隊找梁建國談話在後。
從易淮川到易老爺子,似乎都沒有刻意隱瞞,將每件事都放在明面上,擺明了態度——就是為梁思思撐腰。
以至於梁思思入學晏城一中高一少年班時,轟動了整個學校。
倒不是她成績好被人關注,而是大家都想知道能被易淮川強勢護著的女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最後,看到的人也只能心服口服。
人家簡簡單單一套校服,清純漂亮,如出水芙蓉,像綻放梔子,配易淮川夠格。
同樣是報考少年班,人家提前一小時交卷,還滿分入學,強勢吊打晏城所有同級學生,配易淮川夠格。
你要說身世不行,那沒辦法,人家易家老爺子都不介意。
所以梁思思除了出身不行,其他條件真的足夠配易淮川,至少你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漂亮還成績好的女生。
被強勢圍觀一波后,少年班還是雷打不動地開學了。
上午的課還好,下午是實驗課,看到滿桌子的實驗儀器,梁思思懵圈了。
她以前在鄉下是從來沒上過實驗課的,所以等於零基礎。
實驗要求兩人一組,而高一少年班人數是單數。
男生不敢跟她同組,因為怕惹他們的學神易少不高興。
女生不願跟她同組,畢竟她們全部都剛剛失戀。
以至於最後,梁思思繞著實驗室走了兩圈,都沒找到同組的夥伴,顯得格格不入,彷彿被排擠在班級之外。
最後還是實驗老師發現了端倪,道:「我們三個年級的少年班實驗課都是同一時間,課程也一樣,是允許找不同年級的人同組的。
沒有同組夥伴的同學,可以去隔壁找其他年級的學生。」
說白了,實驗課不分年級,每周一下午大家一起做,也允許不同年級合組。
梁思思聽完老師的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在晏城一中只認識易淮川,在這種慌張無措的時刻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他。
她甚至都沒問問老師高三年級組在哪,就沖了出去。
梁思思樓上樓下找了兩圈,才找了高三年級組的班級,她沒進去,隔著玻璃窗掃到了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易淮川站在一個大實驗桌前面,他身邊圍了一圈人。
有男生有女生,所有人將他圍著中間,目不轉睛地看他操控著實驗器皿。
這是第一次,梁思思發現易淮川無論在哪,似乎都有被人眾星捧月的資本。
他背對著她,認真操作,周邊都是仰望的目光,他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沒覺得這些目光有什麼不對。
似乎,他就該活在這樣的目光中。
梁思思在窗邊站了會,想要喊他的衝動淡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為何那一刻心裡分外失落,隨後轉身離開了。
她跟他在一起時,覺得他就是個普通少年易淮川。
而當他們分開時,她才能真正看清楚,他不是普通少年,他是天之驕子,只不過跟她在一起時,他收斂了光環,走下了神壇,隱藏了身份,只用最普通的姿態面對她罷了。
可如果有一天,他不願意了呢?
那他們之間的差距,她要怎麼跨越?
好比現在,明明他們都是少年班的學生,他永遠眾星捧月,而她則被排擠在外。
秋天的風有點涼,吹來時,梁思思心中的悲涼更重,她抿抿唇,垂著頭往前走。
酸澀從心底往上,漸漸爬上眼眶,有一種壓抑的、窒息的感受在擴散。
就在她迎著風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手突然被人抓住。
來人的手掌溫暖堅厚,聲音低沉清透,問:「來找我,不知道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