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第208章 空明

  歲月如水，不知不覺中三個月就緩緩流過。 

  「順行成人，逆行成仙……道家的吐納之法，內丹外丹，果然精妙無窮，對我頗有助益……」 

  全真教經閣之內，方明放下手裡的古籍，忽然對著月色吸了口氣。 

  吸！吸吸！ 

  他這口氣吸得好長，身上的筋骨肌肉也顫動不斷，發出鱗甲觸碰的聲音。 

  若被外人聽到，恐怕會以為他的身上藏了一條巨蟒，此時正在對月吞吐內丹，打磨修鍊！ 

  「道家服氣養生，數百上千年摸索下來的東西，是比我一個人琢磨要豐富多了……」 

  方明嘴裡彷彿吞了一個雞蛋，微微凸起，這個凸起又順著喉嚨一路往下，自咽喉而到丹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這聲響如同雷鳴，彷彿在他肚子里又容納了一隻巨大的蟾蜍或者莽牛。 

  「道門北宗我已盡得，只是可惜沒有先天功……」 

  方明對於王重陽這手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功夫還是很想見識見識的，奈何王重陽去得太早，居然連全真教中都沒有留下傳承。 

  「倒是一燈段智興那裡，有著先天功的口訣，讓他交出來也不是難事……」 

  當初王重陽害怕西毒歐陽鋒難制，曾經攜周伯通遠赴大理，將先天功傳給了段智興，又引出了周伯通與瑛姑的一攤子破事。 

  而段智興得了先天功之後發揮似乎也不怎麼出彩，苦練幾十年，到頭來還是與其餘四絕差不多，這實在令方明有些疑惑。 

  「這要麼就是一燈出家之後早已熄了武道之心，要麼就是他乃佛宗，對道家真典領悟不夠……」 

  方明起身，推門。 

  外面七個道士已經等候多時，基本上，這三個月方明在裡面看書，他們就一步不離地守在外面。 

  「清風明月，良辰美景，勞諸位久候了……」 

  方明笑道：「經閣內的藏書貧道已經閱覽完畢，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等等！」 

  丘處機忽然出列，冷然道：「之前的約會了結了，但我們全真教不才，還想向道長討教一二！」 

  「嗯，若是天罡北斗陣的話那大可不必……」 

  方明轉頭看向一邊的古樹，那裡正有一個人影以道家上乘的『龜吸功』收斂了自身的一切精元內息波動，身子與旁邊土石無異，除了方明之外，天下能夠看破他的也不超過一掌之數！ 

  「可是老頑童到了？」 

  「哈哈……不錯，你如何知道我老頑童的外號的，這個外號我想出來沒幾天，剛剛想在江湖上叫出來，令其他人大吃一驚呢！」 

  一個俗家打扮的老頭從樹后鑽了出來，臉上還有著草皮樹葉，卻絲毫也不在乎，雙目中滿是狡黠之色，彷彿一個大大的頑童。 

  他此時應該五六十歲，但道家功夫精深，滿頭烏髮，看起來反而是丘處機更顯老一點，正是周伯通！ 

  「呵呵……貧道精通先天神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間還有五百年……區區一個外號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方明一掐手訣，頗有些仙風道骨的神棍風範。 

  「好厲害……」周伯通掰著手指：「五百年，加五百年，再加五百年，豈不是一千五百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笑著拍手：「好玩！好玩，如此好玩的功夫，我拜你為師，你教給我怎麼樣？」 

  周伯通天真爛漫，當即就要跪下行禮。 

  「師叔不可！」丘處機馬鈺等人趕緊攔住，頗有些後悔不該找來這個師叔，在大敵面前丟盡了臉。 

  「老頑童，貧道這個神算功夫，首先便要讀書，等到將一屋子的書讀得倒背如流的時候，也就差不多入門了……」 

  「啊……要背書……」老頑童一聽便垮了臉，「看樣子這功夫老頑童是學不成啦！」 

  「師叔，大敵當前！」 

  馬鈺一抖拂塵道。 

  「嗯，不錯……」周伯通擺了擺手：「雖然我很想學你的功夫，可惜全真教這幫牛鼻子是我師哥留下來的，你欺負他們也沒什麼打緊，但墮了我師哥的威名，這老頑童可不能答應！」 

  「老頑童！」 

  方明雙眼微眯，彈了彈指甲：「現在的你恐怕還不是我的對手，等到將你『大盈若沖，大成若缺』的空明拳推演出來，或許還可以與貧道過上幾招……」 

  「大盈若沖，大成若缺……」 

  老頑童一聽這八字真義頓時痴了，兩隻手無意識地比劃起來，連方明都沒有理會。 

  這空明拳乃是老頑童武藝的巔峰之作，可惜要他被困桃花島十五年才創得出來，現在方明提前提點兩句，周伯通頓時感覺到這空、明二字，還有兩句真意與自身武功簡直融洽到了極點，好像為他量身定製一樣，整個人頓時宛若瘋魔了一般重複喃喃著方明的八字真言。 

  「現在的周伯通，還差得太遠啊……」方明嘆息道。 

  射鵰中的周伯通武功有著幾個明顯的分界時期。 

  此時的他乃是最弱，恐怕也就與鐵掌水上漂裘千仞差不多。 

  而等到被困桃花島十五年，悟出無上道家玄功，柔之極致的空明拳之後，便晉陞四絕層次，只比黃老邪，歐陽鋒稍遜一線而已。 

  再當他被郭靖點破，明悟雙手互搏之用法，雙手同時而出，直如兩個老頑童圍攻，黃藥師之流萬萬不是對手，此時便真正成為了天下第一高手！ 

  可惜，這一切起碼還要等十幾年！ 

  現在的周伯通雖然武功在全真七子之上，但對於方明來說，恐怕連之前的天罡北斗陣都比不了。 

  馬鈺等人叫周伯通前來，恐怕也有讓這個師叔主持天罡北斗陣的意思。 

  不如此，根本不足以制住方明！ 

  可惜方明對於北斗之法已經徹底領悟，再打一遍根本沒必要，更沒有這個興趣。 

  此時他臉上浮現出意興闌珊之色，拂袖而去，丘處機、王處一臉色發紅，可在失去了周伯通這個頂尖戰力之後也只能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方明下山。 

  「嗯？今夜趕上什麼好日子了，高手一波波地來？」 

  方明踏月而行，走到終南山半路，臉上忽然一動。 

  「如此鬼鬼祟祟，恐怕不是一燈洪七公，而黃藥師此時還在桃花島，裘千仞沒這個功力……」 

  方明心念一動，突然長笑一聲：「歐陽鋒！你的蛤蟆功這麼快就練回來了么？」 

  這歐陽鋒覬覦九陰真經，曾經被王重陽臨死前擺了一道，用一陽指破了他苦修的蛤蟆功真氣。 

  但現在卻似乎又重練了回來，武功之高，猶要在剛才的老頑童之上。 

  說話聲中，方明屈指一彈！一枚石子呼嘯破空，在夜色中擦出火花，直飛出七八丈距離，正中一株古樹。 

  嘩啦！ 

  只聽震天大響，那古樹枝葉紛紛墜落，樹榦上更是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坑洞，邊緣漆黑一片。 

  「好！老夫隱居西域數年，不想天下居然出了你這個少年高手！」 

  一個高挑的白影從樹榦之後躍出，聲音沙啞難聽，如同金屬摩擦般刺耳。 

  那人影在方明面前停下，露出一個白袍高個的老者形象，臉上帶著西域特徵，手裡更是拿著一柄蛇杖。 

  「歐陽鋒！你來此難道是為了九陰真經么？那恐怕要失望了……」 

  方明笑問道。 

  他剛才就知道九陰真經並不在周伯通身上，此人得了王重陽囑咐，早就將上卷妥善藏起，要等到再次上桃花島理論的時候才會將上卷帶在身邊。 

  方明雖然有把握拿下周伯通並全真七子，但這八人寧折不彎，恐怕根本不會將經書交出，因此乾脆另作打算。 

  「老夫今日到此，卻非為了九陰真經，而是受人之託！」 

  歐陽鋒說到這裡忽然一頓蛇杖，上面兩條怪蛇蜿蜒曲折，作勢欲撲，吐出信子，駭人非常。 

  「受人之託？」 

  方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撫掌笑道：「完顏洪烈找你給他解毒？倒還算有點眼光，只是我那三屍腦神丹滋味如何？」 

  「你居然敢毒害一國王子，老夫對此也頗為佩服……」 

  歐陽鋒森然道。 

  原來完顏洪烈回到金國之後到底不甘被制，遍尋天下解毒高手名醫，可惜方明配置的三屍腦神丹何等厲害？那一干庸醫連頭髮都愁白了還是毫無進展，最後沒辦法，聽說西毒歐陽鋒乃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完顏洪烈當即派人攜帶重禮，前往西域白駝山求救。 

  歐陽鋒乃是用毒的大行家，一把脈便知道此毒非施術者無法解救，正好此時已經確定王重陽已死，便當即受了完顏洪烈之邀，前來找方明的麻煩，逼他交出解藥，順便探訪九陰真經的下落。 

  只是雖然被方明說破，但歐陽鋒終歸乃是一代宗師，還是要點臉的，當即死不承認，拿方明的事當藉口。 

  「歐陽先生，你回去不妨告訴完顏洪烈，此毒無葯可解，要想還安安穩穩度過明年，就老老實實按照我說的去做！」 

  「是么？」歐陽鋒眼皮微微一跳：「那老夫也只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