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鄉村接力賽
兩輛車的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的，連車後座都塞滿了豬肉，王大磊父子目送他們消失在黎明的昏暗中。
王大磊問把守村口的田七他們是什麼人，田七的嚴重竟然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他們啊，一對小夫妻。
田文我們村最能折騰的，鬼點子多，敢闖。
也不知道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娶的媳婦兒十里八鄉都羨慕得不行。
不僅人長得漂亮，還什麼事都願意跟著他吃苦。
短短三年就攢下了兩台車的家當，據說開年後準備去城裡買房了。
田文那小子，要走上人生巔峰了啊。」
王大磊帶頭朝著田文離去的方向鞠了一躬，帶著車隊返回自己村子。
一個敢闖敢幹的人還有這麼一個好老婆管著，這批豬肉交給他可以放心了。
昏暗的鄉道上，田七在前面開車領航，妻子緊跟在他後面前進。
他擔當，她信任。
他們兩個人每次出車都是這樣默契，這麼多年來從沒出過任何差錯。
不論是以前的三輪車，還是現在的小車，從來都如此。
十多分鐘后，夫妻倆到達第三個村子——西灣村。
田文看到前方堆起的高高的土方就忍不住罵娘：「他大爺的，西灣村也太過分了，竟然把整條道兒全都截斷了。」
這恐怕得有整整一大車的土方堆在道路中間，導致整條路連走路步行都難以通過，更別說他們的小轎車了。
土方後面傳來一個口音很重的女聲：「你們是不是送豬肉進城的志願者？我是來接豬肉的，我叫孟芳。」
田文立即隔著土方回應道：「是，就是我們。總共十扇豬肉，五份豬下水，你那邊幾個人？」
那邊走出一個瘦削的女人的身影，回應道：「就我一個人，我男人在江城回不來。你放心，我一個人也能搞定，保准妥妥的給你送到下一站。」
田文驚呆了，他們村就她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整個村子的男人都死哪兒去了？
一個長條形的土堆將兩輛車隔開了整整十幾米，每一扇豬肉都有七八十斤，她要搬運這麼多這麼重的東西，就憑她瘦弱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孟芳好像是看穿了田文的心思，主動解釋說：「你別擔心，我***農活，有的是力氣。」
田文還是嘟囔了一句：「你們村的男人也太不爺們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當縮頭烏龜，讓你一個女人累死累活。」
孟芳急了：「誰說我們村男人是縮頭烏龜了！江城建火神山醫院的時候全村男人都跑去幫忙了。
他們沒錢、沒文化，唯一會的就是建房子的手藝。
他們現在都在工地上拚命呢，我不許你這麼說他們。」
田文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默默無言地打開後備箱，扛起一扇豬肉就往那邊送，反正這裡沒人看著，他幫扛過去也沒什麼。
孟芳連忙組織了他：「行了行了，就放地上吧。我們必須嚴格執行無接觸轉運。
你放地上，我給它消過毒了再扛到車上去。」
田文夫妻倆就這麼看著那個女人一次又一次往返在農用拖拉機和豬肉堆之間，整整十五次。
這麼頻繁地重物搬運，即使是男人也得搬幾趟歇口氣，但她愣是一個口氣搬完了。
田文的妻子用手機錄像一絲不苟地錄下孟芳搬運的每一個細節，被她越來越彎的腰、越來越漂浮的腳步感動得稀里嘩啦。
搬運完成，田文叫住馬上要開車奔向下一站的女人，叮囑道：「有句話我必須給你說清楚，是養豬戶王大磊叮囑我的。
這是給醫生吃的，你務必要送到啊。」
女人鄭重地點了點頭，農用拖拉機的煙囪噴出一股黑煙，朝著江城的方向駛去。
田文和妻子朝孟芳離去的方向鞠了一躬，拉著還在流淚的妻子道：「走吧，我們回去。」
第四站，大牛村。
村口有十個人正在等著，遠遠地看著一輛拖拉機越來越近。
一個年輕小夥子大喊道：「來了，來了，肯定是她。那輛拖拉機我認得，是六嬸的。」
拖拉機開到近前的時候，果然下來一個女人，張口就是催促，「快卸貨裝貨，時間來不及了。」
孟芳猜測她的拖拉機是整個運輸志願者車隊里車速最慢的，就想著在交接的環節爭取回來更多的時間。
「你們派個人負責錄像，證明我安全將送到指定地點了。其他人準備消毒和接貨裝車。」
她像是這一群人的領導者一樣不斷發出指令，她一個女人的卸貨速度竟然能趕得上幾個年輕小夥子的裝車速度。
在十個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孟芳像是一台自動卸貨機一樣飛速地從她的拖拉機上卸下貨來，不知疲倦，分秒必爭。
當小夥子們去扛一袋袋豬肉時不僅心裡嚇一跳：這麼重，她是怎麼做到卸貨這麼快的？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交接完畢，女人鄭重其事地叮囑他們：「這是送給醫生吃的豬肉，你們要是敢出錯，我就帶著我們大灣村的全部漢子將你們村的房子全給拆了。」
年輕人們直立腰桿大吼道：「六嬸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從清晨到早上，從一片黑暗到陽光普照，這批豬肉走過了整整十二個村鎮，終於到了轉運的最後一個村——大雞村。
大雞村直通江城城南高速路口。
站在村口的不是大男人、不是壯小夥子，而是十個穿著同樣校服的高中生。
「江城第二中學」幾個大字在他們的胸前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孩子，就你們十個人？你們村的大人呢？」
十個高中生集體大喊：「去江城給醫生當司機去了。」
「那你們怎麼運這麼多豬肉？」
「電動車！」十個高中生讓開身子，十輛電動車整齊劃一地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村道上。
話不多說，雙方一邊卸貨一邊消毒裝車，十扇豬肉和豬下水很快全部裝運完畢。
交接者叮囑道：「同學們，你們給我記住，這是給醫生吃的，你們一定要送到。」
「我們以青春的名義宣誓，保證安全送到！」
十輛電動車如魚入水一樣開出去，奔向他們的終點站：城南高速路口。
十張稚嫩的臉，承擔起了成年人才能承擔得起的責任和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