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194章
北城軍大院——
正當休息間隙,文體活動室聚集了一群士兵圍在一塊,情緒激動的討論著。
「我草!!這個女的真的不是人!你們看她還動手打人了啊!!」
「還真是!都沒人管嗎?旁邊的人怎麼都干看著!真是急死人了!」
「不是,你們看什麼呢那麼激動?我瞅瞅!」
「瞅什麼瞅什麼!我看看……這什麼,啞劇嗎?怎麼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排長,這是有人偷拍直播的,沒敢錄聲音,排長你看,一下子就上熱搜了,我想不看都難!我跟你說班長,這個女的真不是人,就是新聞採訪上被批評侮辱英雄的那個顏焱!人家英雄家屬過去找她理論呢,結果竟然被打在地上!更可恨的是旁邊那麼多人,竟然都沒有人敢出來阻止!!」
「你說誰?顏焱?顏什麼焱?」
為稱為排長的中年男人面色猛變,一把搶過士兵的平板電腦,看著直播畫面,眉毛一抖,回頭惡狠狠的看著這群兵,「你們眼瞎?」
戰士們被他這麼一罵,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啊排長,我們這不都在看著嘛,就是這個叫顏焱的女明星侮辱我們的戰友在先,現在還打人家家屬,家屬還是個老人!你來遲了一點,是沒看到那女的一腳踩著老人的狠勁兒!你說她是怎麼下得了手——」
「閉嘴!!」
排長的一聲怒吼嚇得眾人立即跳起身站直腰板,一個個心驚膽戰地抬著頭沒敢動,額角的冷汗也冒了下來。
但他們也實在想不通,排長到底在生什麼氣。
只是,只見排長將平板舉起來,在他們面前慢慢過了一遍,沉聲問:
「看清剛剛的人是誰了嗎?」
其中一名士兵硬著頭皮回憶剛剛平板里顯示的畫面,底氣不足道:「好、好像是、是一分隊的李中隊……」
「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
「誰!」
「一中隊的李昌輝李中隊長!」
「那你們說是,李中隊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這……有人報了案,李中隊過去處理……?」
「處理你媽個頭啊!」
排長爆了一句粗口,乾脆把平板丟到他們面前,「看看跟李中隊一起去的還有誰!」
幾人手忙腳亂的接住平板電腦,聞言,顫顫巍巍地將視線落在平板上,不一會兒,都驚訝起來。
「這……這好像是後勤部的那個文主任……」
「文主任怎麼還抱著一個小孩兒——」
「我去!!李中隊怎麼把人家家屬抓走了!!那個!黃武!我的同年兵!他竟然去拖老人的腳!」
「……不對啊……你看看那老人家的臉……」
「怎麼掉皮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媽的!被這沒有聲音的直播誤導了!!
他們都沒忍住咒罵了幾句,還沒罵完,就感覺到背脊發涼,顫顫抬頭,才發現排長還在死死盯著他們。
一時間冷汗之下。
「排、排長,還、還有事兒嗎?」
「你說呢?」排長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肩章,將肩章上的三個大拐露出來,問:「知道我當了多少年兵嗎?」
一名士兵立即麻溜的答道:「二十年!排長您是我們單位的兵王!我們都可敬佩了!」
「嗯,不錯,我在這裡當了二十年的兵,就這個單位,最靠近家屬院的地方。」
排長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每一個人都對上一眼,在他們越發害怕的注目下,緩緩說:
「二十年前,我剛好看到你們剛剛說的顏焱,一個人住在家屬院。」
士兵們一頭霧水。
「排長,你說的是……剛剛那個直播里的顏焱?」
「她怎麼會一個人住在家屬院?」
「家屬院不是只有士官幹部以及他們的家屬才可以——」
聲音瞬間停止。
幾人想到某種可能,臉色一下子變了。
「排長你是說……」
排長冷哼,猛地轉過身,將心頭忽然湧出的酸澀壓下去。
「那時候她才八歲,無父無母,沒有一個親人。就連過年……」
都是一個個單位輪著一起過,所有單位對她的身世都不清不楚,只知道她孤苦伶仃的太可憐,都想對她好些。
但那小女孩兒懂事,也不會麻煩他們什麼,安安靜靜的吃了過年費,看他們表演節目,就連放鞭炮也沒有小孩兒該有的熱鬧,就站在屋檐下看著,給她發的紅包,也被她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等年初一,單位就會收到小姑娘讓人送來的回禮。
都是些吃用物品,也不是特別貴重,但正好是他們所需要的……
之前聽到她的名字,知道她回了北城,但畢竟多年不見,也猜不准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可他不跟風不盲目,也清楚顏焱的小時候的脾氣秉性。
就像剛剛的直播雖然沒有聲音,他也看了一眼顏焱打『老人』,但他也沒有忽略,文慧抱著一個小孩兒,以及李昌輝派人抓人的畫面……
有些人,骨子裡就是那個氣,她再怎麼長大,那股氣也散不了。
只是……
只是那採訪里她說的話。
難以想象,小姑娘到底心裡頭還是恨她父母啊……
——
成德恩酒店大廳。
顏焱扭頭看向文慧和李昌輝,「文主任,李中隊,那人就交給你們了。具體情況勞煩調查清楚後跟我說一聲。」
「好、好。」文慧連忙點頭,看著顏焱的眼神多少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她害怕她們來遲了,這些人給顏焱已經造成了傷害。
文慧雖然對顏焱這些年的經歷了解不多,但她當年一身傷回北城時,她是作為軍院婦、、聯代表過去照顧顏焱的。
顏焱當時的模樣,她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卻始終什麼都不說……
哪怕現在顏焱看起來什麼什麼事情都沒有,也指不定內心已經低落到什麼程度去。
李昌輝也連連點頭,見她面色無異,看著還算正常,便暗暗鬆了一口氣,網上那些流言大院里已經在開始流傳,大院那邊流言可以管束,但真相必須還原……
想著,李昌輝面色陰森地看著地上哀嚎的『老人』,抬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兵把人抓了,「帶回去,誘拐英雄遺孤,讓軍試法庭處理!」
他特意提高了聲音,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果不其然,那些人對被拖起來的『老人』的視線已經徹底變了。
變成了指責,也變成了憤怒。
顏焱看到這裡,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經結束,便低聲叫了一聲邱隊長,在邱長揚幾人的護送下,先朝電梯走去。
剩下的,李昌輝和文慧自然會留人和酒店溝通取證,做收尾工作。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顏焱卻是背脊冒出了一圈冷汗。
回到房間,顏焱將自己所在浴室離,放任熱水沖洗著她全身,許久……
在酒店大廳時她有多淡定,現在就有多害怕。
害怕……
世人用指責的目光看著她,驅趕她,說她……枉為人,沒有家教。
甚至……
說她辱沒了她父母的名聲。
那是她藏在心底無止境的痛苦,一碰觸就疼,疼得她呼吸不上來。
許久,久到太陽落山,她的手指已經被水沖洗得發白,浴室里被熱氣籠罩,氧氣稀薄,她才扶著牆走出來。
也許,該會大院看看了。
一直這樣下去,並不是一個好辦法。
沒有人需要一直停留在以前,也沒有人會一直沉澱在痛苦中。
即便是做錯事的人,也總有救贖的一天。
她也是。
她做了諸多錯事,但總有一天,她能彌補回來。
——
「顏顏,秦宏那個畜生!!竟然是他派的人整你!!」
傍晚六點,鄭榮君憤怒的將一沓資料放在顏焱面前,雙手叉腰氣得渾身發抖。
「下午酒店大堂的事情也是他買通那個三線小演員做的!李中隊那邊已經初步查清,顏顏,這個人渣我忍不了,他竟然用北城官方和輿論黑你,不把他廢了我就——」
「不必你廢。」
顏焱一開口,立即就暴露了她濃重的鼻音。
鄭榮君憤怒一窒,轉身看向她,「你……哭了?」
顏焱甩給他一個白眼,「哭你個大頭鬼,我感冒了。」
「感冒??」他立即急了起來,動作利索的從一側抽屜拿出體溫槍,大步走過去對著她額頭就是一按。
——滴,您好,您的體溫是三十八度九,您發燒了,請及時就醫。
鄭榮君立即沉下臉來。
而顏焱抽了抽嘴角,無語,「我只是下午洗澡沒注意到時間。」
差不多洗了一個半小時。
嘆息。
鄭榮君直接把這筆賬算在秦宏頭上。
給顏焱沖了葯,親眼看著她吃下,又送她回房間休息。
「秦宏的事情你打算怎麼做?他估計還有後手,這筆賬算得越早麻煩就越少。」
「你查得怎麼樣了?有他的石錘罪證嗎?」
「有,但罪不至死,最多蹲個兩三年,便宜他了。」
「沒事,先送他進去,其他的,我們再慢慢算。」
「好,我這就去——那你網上的事情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放任著不管吧?你下午那場無聲的直播火了,很多人現在對你的誤解很深,還有不少人給城主寫了投訴舉報信,你……確定不出面聲明一下?」
顏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捂住額頭的冰袋,嘆息,「我澄清,就相當於公開西厥家的事情,你覺得現在是個好時機嗎?我……」
我可以澄清嗎?
澄清后,那些聽風就是雨的人怎麼看她?
說她——惡毒?
「顏顏,真的不是我說你,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做的那些事情對我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那些人也不會你——」
「雖然不是我,但和我脫得了干係嗎!」
顏焱激動的打斷鄭榮君的話,見額頭的冰袋掉落在枕頭邊,她才撇開頭,將冰袋重新放回去。
「你再讓我好好想想,網上那些事情……看看北台那邊有沒有辦法,剛好,這件事情讓他們解決。」
「……行。但秦宏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你下手別太過分。」
「得了,你好好休息,別想些有的沒的,有事立即按鈴,我就在書房。」
「嗯。」
鄭榮君走後,顏焱將自己悶在被子里,久久都沒能睡著。
忽然想到——
顏焱連忙爬起身下床,穿上拖鞋急忙忙趕去隔壁書房。
「……立即行動,我讓他一輩子都起不來!」
鄭榮君正在打電話。
見她過來,立即交代那頭兩句掛斷,緊張問:
「怎麼過來了?」
「一直沒聽見你說西厥又的事情,他人呢!」
鄭榮君一噎,張了張嘴半響沒找到合適的答案。
顏焱見狀,立即沉下臉,咬牙切齒道:
「他還在賴在我這裡不走?!」
「不是顏顏,你聽我說,是小少爺的那個不靠譜的管家他——」
「別給我找那些借口,我已經給他足夠多的時間,會所也給了他,他還想要怎樣!!」
也許是生著病,她眼睛有些發紅,生氣起來,肉眼可見的在渾身發顫。
鄭榮君實在擔心她情緒變動過大,連忙說:「行行行,你先別生氣,我這就送他去會所住,你還發著燒,先回去休息好吧?」
顏焱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她試圖安撫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別敷衍我。西厥又必須離我遠遠的。」
「……行,我連夜把他送走,我保證!」
「……嗯。」
「那你先回去休息?」
「嗯。」
顏焱渾身發軟,走路很慢。
一步一步地,看的鄭榮君心頭髮緊。
直到開門聲響起,她輕軟地聲音傳來。
「……明天吧。」
鄭榮君一怔,下一秒立即反應過來。
「好。」
到底還是心軟了。
她就像是一個矛盾體。
看一眼西厥又都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才好。
可真的要說恨西厥又,他也只是個小孩兒,他也並沒有實際性的做錯什麼。
她只不過是……在遷怒罷了。
遷怒一個小孩兒,她算什麼大人。
回到房間,顏焱獃獃地坐在床上,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發獃。
良久,手背被一滴滴涼意浸透,她才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世人不知道,她那麼漂亮的一個姑娘,手上竟然沾染了數人的命……
她和壞人的區別,是壞人為了做壞事而殺人,而她……
可她真的殺了人啊!!
她殺了人!
她殺了人,這就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她身為英雄遺孤……
殺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