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203章
顏焱眼皮一跳。
因為她十分清楚的看到,男人胸口上,掛著三個勳章。
那勳章在昏暗的燈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光亮,剛巧被她看到。
這個人……
她拍拍鄭榮君的肩膀,示意他讓開。
自己上前一步。
「您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且不說那勳章是真是假,她都起了敬重之心。
這是長久以來的信仰。
男人聞言,冷笑,「怎麼,看到我一個帶著功章的瘸子,還裝模作樣用上敬語了?」
顏焱垂眸,「您若是不介意,還請移步到酒店休息區,我們可以坐下來詳談。」
「不必了,我還沒有蠢到給你作秀。」男人說著,眼中的惡意越發濃厚,「像你們這種大明星,為了炒作無所不能,只要抓住一點熱點就拚命的蹭熱度,連底線都沒有。怎麼,你們是命里缺火?」
蹭熱度炒作……
顏焱微微蹙眉。
一旁的鄭榮君則面色一冷,「這位先生,請你說話注意點!我們好心請你去大廳坐著等警察過來處理,也不是為了讓你冷嘲熱諷。」
「我說話沒注意?她有臉蹭,還沒有臉聽別人說么?我看她不是挺厲害,後台強大到連北台都有她的人!」
「您是因為我前幾天的採訪發言而來的吧?」顏焱十分肯定,見他面上猙獰地表情實在兇狠,不由得嘆息,「我不知道知道您胸前的勳章是真是假,但您拄著拐杖帶著勳章特意跑來找我,應該是有很多話想對我說的,如果您怕我炒作,我們也可以去車上開著門談。」
「上車?怎麼?你難道還想殺人滅口?故意傷害殘疾人罪加一等,你該不會不知道嗎?也是,向你這種有胸無腦整容炒作的女明星,可能連學歷都是假的。」
又是一陣冷嘲熱諷。
顏焱抬手捏了捏發疼的眉心,只覺得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只怕再久一點,她就又要看不清東西。
想著——
「小心!」
鄭榮君忽然將她拉過旋身避開從後方出現的偷襲。
是一根鋼管。
鋼管落空打在地上,發出了碰撞地板的餘音。
男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怎麼也來了?」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想這種女明星,難道你有你可以教訓?」
「讓開!你別衝動!」
「我才沒有衝動,這種女的打一頓就好了,打一頓丟在街上去!」
「你!老班長,你別——」
對話戛然而止。
拿著鋼管的男人又重新朝著顏焱他們衝去。
鄭榮君一邊護著顏焱一邊還要應付鋼管男,而鋼管男的動作又快又狠,很快就顧不得顏焱。
顏焱沉著臉,看著面前越發模糊的一切,聲音一沉,「你們是退役人員,故意傷害罪只會讓你們失去以前的功章!」
「你以為你是誰?我打的就是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們不要忘了你們曾經穿過的——」
「呸!誰穿過!那是咱爸的勳章!!反正我都已經是個殘廢,難道我還怕你告我嗎!」
「老班長,她這個保鏢是個練家子!你小心一點!!」
「知道,你個瘸子躲遠點!」
兩人還有空閑對話。
鄭榮君要護著顏焱,一再尋找退路去靠近人群的地方,卻都被鋼管男給阻止。
眼見那粗的長的鋼管就要掃向顏焱的肩膀,鄭榮君眼神一變,發了狠,直接硬生生用手擋住了鋼管,同時一個橫踢掃了過去。
一聲悶哼響起,緊接著就是男人緊張的聲音。
「老班長,你還好吧?」
「我沒事!呸!狗日的!再來!!」
鄭榮君緊緊護著顏焱,冷眼看著他們,「保安最遲還有五分鐘到場,我勸你們識相一點——」
「放你嗎的狗屁!呸你大爺的!」
鋼管又重新拿起,直衝顏焱而去。
一棍子下去,顏焱有所感覺,立即側身躲開。
也和鄭榮君分了開來。
而對方等的就是這一刻。
「老班長!!」
「好!」
鋼管男纏著鄭榮君脫不開身。
顏焱落了單,哪怕聽覺再厲害,眼睛看不見,也處在了弱勢。
幸好,對方瘸了腿,幾次用拐杖想打她,被都她躲了過去。
只是還是沒能避免——
被對方掐住了脖子,按在了石柱上。
顏焱呼吸發緊,手腳也越發用力的掙扎,不想……
「向你們這種人,知道什麼是英雄!什麼是尊重嗎?!你他嗎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敢胡說八道!」
「英雄憑什麼不能生孩子!!他們將自己的生命都給了國家,而你呢?!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說你沒說錯?!憑什麼?!」
憑什麼?
顏焱力氣微微鬆懈了一瞬。
原來又是因為她的發言而趕來罵她的嗎?
可是霍伯伯他們說了。
她沒有說錯什麼,也沒有做錯什麼。
底氣就在這裡,她也絕不會被眼前的處境而低下頭。
「我本來就沒有說錯,是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站著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你們這樣對得起你胸前的勳章嗎!」
她咬字清晰,中氣十足,絲毫沒有因為被掐住脖子而露出痛苦的神色。
卻是惹來男人越發的暴怒。
啪!
一個耳光重重打在了顏焱的臉上。
「我對不對得起需要你來評價嗎!這是我爸媽唯一給我留下的東西,他們犧牲后就剩下我一個人,但那又怎麼樣!!你憑什麼說他們?他們從來沒有失職過——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像你這種孤兒有罵你!也是,你這樣的人,都不配被英雄保護!更別提有爹媽疼!就算走在街上死了都沒人給你收拾吧!你們這種人,就應該千刀萬剮,什麼都不知道,自私自利,自我為是,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沒人敢動你是吧,可是我們敢啊!我們英雄兒女……」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
那道耳光的力度之大,顏焱整個人都蒙了。
「顏顏!」
鄭榮君發了狂。
無視那朝他肩膀過去的鋼管,一把重重將鋼管男人踹倒在地上,然後直衝顏焱而去。
眼前依然模糊一片。
顏焱原本掙扎的雙手,慢慢鬆懈了下來。
她甚至有些聽不進掐住她脖子的男人在說些什麼。
半響。
「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啊……」
她轉過臉,眼神空洞地嚇人。
剛要衝過來的鄭榮君渾身一僵,暗道不好。
男人一怔,下一秒反應過來,「你——」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明明是你,你是用什麼勇氣站在我面前,指責我該死?」
空洞,甚至沒有靈魂般。
「你們有沒有搞錯?因為我那一段採訪,你們就敢來堵我,打我,甚至……讓我去死?」
男人臉色青一片白一片,「你後台大沒人敢動你,我們敢,就是要教訓你你有能怎樣?!」
「你們他嗎有毛病啊!你們調查過事情的真相嗎!還敢自稱是英雄兒女!!」鄭榮君剛要靠近過去,就被男人的動作制止。
男人掐著顏焱,將她朝石柱懟去。
顏焱的臉被迫使著貼在石柱上,頭髮也被緊緊揪住。
她沒有反抗。
鄭榮君心下發急,沒有任何猶豫,在男人以為他被要挾的時候,迅速衝過去,一腳將男人踢開。
這時——
「老三小心!」
男人整個人都朝著背後的地上摔去。
可他倒下的地方,是綠化帶用定製磚頭斜切立起的護欄,無論哪裡磕到磚角,都會受傷。
顏焱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重力帶倒,她下意識地抓住最近的東西。
是一枚……勳章。
勳章的尖叫刺入她的手心。
生疼。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地伸手。
她力氣夠大,但也奈何不了一個成年男人失去重力的體重,也跟著朝地上倒去。
但起碼有一定的減速衝擊的作用。
顏焱悶哼一聲,只覺得脖子被卡在了磚角之間。
幸好脖子肉軟,她又用另一隻手撐住了草地。
只是這麼一折騰,她便徹底失去了方向。
「君大哥!拉我起來。」
顏焱的眼神一變,鄭榮君便立即猜到了她眼睛看不見。
也顧不上一旁的男人,連忙將顏焱拉起來。
鋼管男也關心心切,也連忙衝過去將男人扶起。
「老三,你怎麼樣?」
「我……沒事。」
一道複雜的視線鎖定在顏焱身上。
顏焱被鄭榮君扶起來后,一邊揉著自己剛剛被卡到的脖子,眼前的空洞不再那麼駭人,但也兩目無神,問:「……人怎麼樣?」
鄭榮君瞥了眼對面兩人,冷哼,「一根頭髮都沒掉,好得很。」
「那就好。」顏焱頓了頓,剛想開口,就聽到熟悉的叫聲。
「先生!小姐!」
是邱長揚帶人趕來了。
一下子局面分清,兩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特別是鋼管男,身體一動,就要孤注一擲,將顏焱抓住再說。
不想——
「老班長等等!」
「老三,你幹嘛?!」
「她剛剛救了我。」
「放屁!剛剛難道不是她害你——」
「行行行,你別這麼看著我!」
兩人的對話隨著邱長揚帶人將他們圍住而停了下來。
也不能說顏焱救了男人。
只是顏焱在倒下前,用了力氣,將兩人換了個姿勢。
她成了墊底的那一個。
這是她的條件反射。
對英雄的致敬,對勳章的信仰。
在她的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枚被她剛剛抓到的勳章。
勳章刺手。
太沉重了。
想著,她抬起手,往前伸出去。
「這是你的。」
那枚勳章上,沾了血跡。
而她的手心,一點血珠還在漸漸泛濫長大。
她看不見兩人的位置。
可兩人看的分明。
她的手和眼睛看的方向……
「你……的眼睛……」
顏焱神色一頓,利落的轉手,朝剛剛的聲音伸過去,聲音自然地回答,「啊,看不見了。」
兩人面色一變,還不等他們開口,又聽到她說:
「你們今天對我動了手,這枚勳章,可能要被收回去了,真不好意思。」
兩人一怔,下一秒怒火衝天。
「你他嗎以為你誰啊!又想靠你的後台——」
「我是英雄遺孤,你們不該沒有調查清楚,就來攻擊我。」
顏焱說著,在兩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垂眸。
「是我沒有說清楚的。」
「你們也有責任。」
「但我也有責任。」
「只是如果是我,我不會選擇偷襲來發泄憤怒。」
「你們覺得我有罪,就去收集證據,就去將我告了,將我……繩之以法。」
「我是國家的公民,遵守國家的律法。」
「我犯了法,就伏法。」
「……沒有怨言,也,心甘情願。」
沒有怨言,心甘情願。
她的狀態,太讓人擔心了。
鄭榮君狠狠皺著眉,瞪了眼那兩人,又看向邱長揚,冷聲說:
「把他們送去警局,把記錄到的監控都調出來提供給警方,孰是孰非,讓警方自己判斷!」
「你——」
「老班長!」
男人將鋼管男拉住。
眼睜睜看著鄭榮君將顏焱護著回到車上,車從他們面前形式而過。
邱長揚冷眼圍觀,等車尾消失,才說:「兩位,請吧。」
兩人頓時面色難看起來。
——
回到套房,兩人相對無言。
見顏焱一直垂眸握著水杯不說話,鄭榮君再三遲疑,開口問:
「你……還好嗎?」
顏焱搖頭,「我沒事兒。」
說沒事兒才叫有事。
鄭榮君只覺得今晚這一趟真的是飛來橫禍。
本來在大院出來,顏焱整個人都明朗了不少。
哪知道忽然冒出兩個毛頭小子,把一切都破壞掉了。
越想,鄭榮君就越恨不得那兩個毛頭小子一輩子都蹲在監獄了懺悔算了。
「你脖子和臉上的傷,應該過兩天痕迹就消失,幸好他們沒真怎麼樣。」
想想還有些后怕。
當時在沒人的情況下,若是顏焱真的出了什麼事情……
鄭榮君面目控制不住猙獰起來。
都怪這幾年日子過的太輕鬆,讓他放下了戒心。
要不是他決心要做好人……
那兩個雜碎!!
「君大哥。」
「誒!怎麼了?」
陰暗的想法,瞬間被打破。
「冷肅還沒回來嗎?」
「應該還沒有。」
「也好。」
她沉默了一會兒,在鄭榮君心驚膽戰中,忽然笑了。
「我記得咱們樓頂有個露天酒吧是吧,忽然想喝點酒。」
「可是你還在發燒,不能喝酒——」
「我沒吃藥。」
受了傷的手心中,那顆原本第一時間服下的退燒藥,還靜靜躺在上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