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背後
懷孕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至少對路西菲爾來說是如此。
頂著水晶天那位神祇時有時無的關注,以及彌賽亞的大獻殷勤,他還必須封住米迦勒的大嘴巴,以免對方什麼時候就出賣了他。路西菲爾原以為這次會比上一次好過,前面幾個月一點懷孕的感覺都沒有,工作和私生活兩不誤,他也在彌賽亞的百依百順下心情舒暢了一把。
叫彌賽亞往東,彌賽亞絕對不敢往西。
這在以前是多麼罕見的事情!彌賽亞雖然不會故意跟他對著干,但是不聽命令的情況太多,有時自己逼急了對方,這傢伙就乾脆壓著他就地解決問題,路西菲爾的自尊心受傷了不知道多少次!
平平靜靜的養胎日子沒享受多久,路西菲爾的食慾增加了很多,有一回不小心多吃了一口,還恰巧是彌賽亞禁止他多吃的某類點心,那種翻江倒海般的噁心感再度襲來!
「嘔——」
路西菲爾的臉色鐵青的捂住嘴,後悔得要命。
這一個不留神,他又要回到最初懷上哈尼雅的悲催命運,都是彌賽亞害的!
「你沒事吧?」路西法頗為心驚膽戰的圍在他身邊,什麼魔王的架子都暫時放下,端茶倒水,揉肩捶背,他無所不幹,可惜這樣還是不能讓路西菲爾的心情好轉。
路西菲爾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反胃,隱忍的說道:「出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你。」他無法允許自己失禮,尤其是在情人的面前嘔吐。
「等等,我想陪你!」
「嘭——」
殿門關上,路西菲爾就把彌賽亞掃地出門了。
沒了彌賽亞,米迦勒就自己頂上陣,圍著路西菲爾殿下寒虛問暖,一丁點大的事情也不敢放鬆,這可事關路西菲爾殿下腹中的胎兒啊!當年沒有注意到路西菲爾殿下懷孕,已經是他這個副官失職,如今有了彌補的機會,他務必要照顧好殿下,讓他安全生下這個孩子!
米迦勒有時也會琢磨一下,既然哈尼雅的另一個父親不是彌賽亞,那是誰?
還有誰會讓路西菲爾殿下心甘情願生下孩子?
答案:無。
米迦勒忍不住抱頭痛哭,自己真是個不合格的副官,連殿下什麼時候談情說愛都不知道!
智天使長的宮殿門口。
一下班,別西卜就習慣性往熾天使長的行政宮殿望去,靈魂的感應讓他明白米迦勒還在宮殿里,甚至沒有再特意出來接他。別西卜有點惱火,就這種冷淡的態度,米迦勒還好意思說追他!看來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作風!
別西卜心情陰鬱的準備離開,忽然看見同為副官,卻前往熾天使長那邊的哈尼雅。
「哈尼雅。」他開口喊住了對方。
「別西卜,有什麼事情嗎?」哈尼雅疑惑的扭頭看去。
別西卜忍下自己的怨念,笑臉迎去,「最近沒有看見米迦勒,想要問一下米迦勒在幹什麼?」哈尼雅已經不是那個洗禮后心靈純白如紙的新生天使,心思一轉,他就明白了別西卜在介懷什麼。他當即拉住米迦勒的手臂,善意的說道:「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別西卜還沒拒絕,就被哈尼雅的力氣給拉走了。
行政宮殿里,路西菲爾並不在,忙碌的只有副官席位上的紅髮天使。哈尼雅放開別西卜的手,對他露出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別西卜露出笑意,注視著他躡手躡腳的走向埋頭苦幹的米迦勒。
米迦勒果然被突如其來的哈尼雅嚇了一跳,「你、你不要突然冒出來啊!」
哈尼雅純良的說道:「看你忙,沒敢打擾你。」
米迦勒把噗通的心跳壓回正常程度,嘟囔的說道:「哈尼雅,殿下在寢殿休息,我正在幫他處理事物。」想到頭暈目眩的工作量,他忍不住哭嚎,「你明天把彌賽亞喊來吧!」
哈尼雅攤手,「殿下不想見父親,父親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往寢殿方向走之前,哈尼雅拋下一句話,「米迦勒,別西卜也來了喲。」
米迦勒呆了一秒鐘,迅速從座位上離開,在門口看見了抱臂而立的別西卜。別西卜一看米迦勒的模樣,就心中略驚,「幾天不見,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米迦勒苦笑,對旁邊的侍從說道:「你們替我看著一點外面,有事情就稟報我。」
兩名智天使侍從皆是嚴陣以待,異口同聲道:「是,殿下。」
米迦勒把不知情的別西卜帶入了宮殿。
殿門自動關上。
「我好想你。」米迦勒沒等他先開口,雙臂有力的抱住了別西卜。感覺到對方沒有掙扎,米迦勒兩行熱淚流下,「我並不是故意不去見你,而是工作太忙了,我沒有辦法按時下班。」
別西卜翻了個白銀,不太相信的說道:「我怎麼不知道天堂突然公務增加了?」
米迦勒牽著他的手去翻這些公務,也不在意職責的保密性,委屈道:「你看,好多都是路西菲爾殿下的工作。」別西卜這下子信了,敢情路西菲爾殿下也有偷懶的一天。
「要不……」別西卜猶豫的說道,「我幫你?」
米迦勒激動的說道:「麻煩了!」
他雙手遞上高高如山的一沓公務,半點也沒有留情。
別西卜:「……」
夜晚就在兩個熾天使勤勤懇懇的工作下度過,陪了路西菲爾一會兒的哈尼雅出來,抿唇一笑,米迦勒和別西卜面對面桌子辦公的模樣,倒是極為般配。
他沒有去打擾他們,靜悄悄的離開了宮殿。
哈尼雅到了木星天的時候,主天使長的宮殿依舊燈火通明,推開殿門,他看見了坐在位置上托腮的父親。路西法千盼萬盼的等到了兒子,立刻問道:「哈尼雅,路西菲爾的情況如何?」這幾天的路西菲爾實在喜怒不定,連他都有些吃不消。
哈尼雅斟酌的說道:「大概……還是老樣子,但是殿下絕對是想念您,只是不肯說出來。」
路西法聽到之後安下心。
路西菲爾有多驕傲,性格就有多彆扭,指望對方服個軟,還不如等他把路西菲爾給做到軟。孩子的事情是板上釘釘,不容路西菲爾後悔,現在他需要考慮的是怎樣讓孩子幸福的誕生,不再延續哈尼雅的悲劇。
「哈尼雅,假如這個孩子誕生,免不了會讓上帝知道,到時候需要你幫忙了。」
「請父親直說!我能幫忙就一定會幫。」
「製造謠言。」
「啊?」
「就如同奈爾的出生,這是唯一能讓天堂能夠承認的方式。」
魔法受孕,名正言順的成為熾天使長路西菲爾的孩子。這樣一來,孩子身負熾天使長和聖子的雙重血脈,自然不會遭到天使的反感。
哈尼雅聽到這個方法,喜悅異常,這代表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不用受苦了。
路西法朝哈尼雅招手,哈尼雅疑惑的走了過來,得到了來自父親的一個溫暖懷抱,「當年不是我和路西菲爾不願,而是上帝不允許,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你從小生活在天堂,享盡一切榮耀,而不是在凡間為了我的教廷辛苦了一輩子。」
哈尼雅的鼻子一酸,險些落下了眼淚,好在、好在他長大了,悲傷已經過去了。
「我不恨路西菲爾殿下,又怎麼會怨您。」
「父親,我很愛您。」
他回抱住路西法,下巴蹭了蹭父親的肩膀,就算看見了白皙的脖頸,他也沒有了嗜血的欲/望。他那如噩夢般環繞他作為凡人一生的飲血習慣,終於在死後得到了終結。即使父親沒有說過自己的具體身世,哈尼雅也明白一點,路西菲爾殿下肯定是和一個惡魔結合,生下了他。
不然,他怎會遺傳到惡魔才有的吸血習慣。
路西菲爾殿下或許給予了他一個起步點很高的身世,但是他能夠得到的東西,都是他的父親為他爭取而來,也都是他一手拼搏,像上帝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我上天堂,不是以熾天使長之子的身份,而是彌賽亞之子的身份。
這個身份同樣讓我自豪啊。
「哈尼雅……」路西法看得出哈尼雅在想什麼,那般真摯的面孔,他不需要猜測也能懂。可是他已經傷害了哈尼雅一次,難道要讓第二個謊言繼續蒙蔽下去嗎?問題是這個謊言蒙蔽不了多久,等到他的本體出現,哈尼雅如何能原諒一個滿口謊言的父親。
推得越遲,路西法就越難以開口對哈尼雅說出真相:其實我真的是你父親啊,路西菲爾就是和我生下了你,而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墮天使,惡魔中的惡魔。
什麼時候開始,撒旦也會軟弱到說不出真話呢?
【總有一天,謊言會吞噬你。】
第三次記起路西菲爾對他說的話,路西法心中一凜,淺藍色眸子里翻滾的黑暗平息下來,又變成最濃郁的色彩,硬生生讓淺藍暗沉成了晦澀的深藍。
他抱著對自己一腔孺慕之情的哈尼雅,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最後……路西法在哈尼雅看不見的地方無奈一笑,輕輕說道。
「哈尼雅,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路西法懷裡的哈尼雅瞬間石化,什麼悲傷都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