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慕容夫人
看到秦王妃都蔫了下來,賓客們沒有了出頭鳥也只得歸位,被叫做慕容夫人的女子年齡尚且年青,左右不過三十的模樣,卻梳著平順的髮髻,所佩戴的飾物也多是蜜蠟一類,透露出於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蒼老,此時的她一邊指揮著將萬季禮挪到旁邊,一邊走過去低頭查看萬員外的遺體,郎中剛才挨了萬仲禮一巴掌,此時捂著臉低聲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麼,趁著這一會兒的功夫,自稱向某的人開始低聲向身邊的人解釋:「這個就是慕容夫人,對,平時從不露面的。」劉老闆也豎起了耳朵發問:「聽說慕容夫人嫁給萬員外已經十年有餘了,怎麼還稱呼為慕容夫人呢,不應該叫萬夫人嗎?」
向某嘴角一挑:「萬夫人?這個園子里不明不白死了的萬夫人足足有三個了,據說萬夫人這三個字被人下了咒,誰叫誰死,所以她才讓人稱呼自己為慕容夫人。」
錦衣玉榮的女子此時也忘記了剛才的爭執,湊向秦王妃詢問:「萬夫人這三個字被下了咒?」
秦王妃顯然對這種豪門恩怨的話題很在行,也湊過去說:「是啊,萬員外自從迎娶的第一個夫人生下大少爺血崩而亡后,這個園子就開始邪門了,第二年的萬夫人在生下二少爺后第三天因傷寒過重而亡,過了三年,三少爺還沒有滿百日,第三位萬夫人又不明不白的去了,隔了四五年,第四位萬夫人在誕下一位小姐后不多久,當夜和小姐一起沒了,自此,萬員外就斷了娶妻的念想,直到慕容夫人嫁過來,眾人稱其為慕容夫人,反而平平安安渡過了十年。這十幾年裡,這園子里每一個懷上孩子的女人都沒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不是孩子沒了,就是母子俱損。所以,」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悄悄一指那些黃衣侍女,用口型說道:「符咒。」
怪不得這萬家燈火的夫人竟是這般年輕,黎小五不由得對慕容夫人刮目相看,委身嫁給比自己年長三倍有餘的萬員外,還要頂著前面已經接連四個夫人出事的風險。正在恍惚之中,突然聽見圍繞在萬員外屍體旁的幾個人發出了陣陣壓低了聲音卻難以控制的爭吵。
「什麼叫無明顯外傷?你的意思是一個大活人,就這麼突然兩眼一翻死了?」萬仲禮的眼睛像是釘子一樣釘向郎中。
郎中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我只是說排除外力作用下的死亡……」
「這還用你說?」萬仲禮向前一步,嚇得郎中向慕容夫人背後挪了一步:「幾十個人看著呢,是不是外力致死我們不瞎,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那……那個……大少爺,我的意思是,只能排除外力,您看看,我現在只能從外表觀察,具體的原因還得等仵作來啊,我這……我這一向是給活人看病的……」郎中幾乎跪在地上。
慕容夫人掃了一眼屍體:「您請起身,不必如此,您畢竟比我們見多識廣,據您觀察,什麼原因可能導致萬員外的這種死亡?」
郎中轉了裝眼珠:「過度驚嚇或者疲勞,也不能排除中毒,具體的還得等……」
一語未了,萬仲禮一個健步衝到萬季禮面前,萬季禮剛把腦袋從秋嬤嬤懷中探出來,嚇得一個哆嗦。「你給他吃了什麼?」萬季禮慌忙看向秋嬤嬤,秋嬤嬤像護崽子的老母雞一樣立馬站起身來:「大少爺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大家都是看的到的,老太爺今天吃了不少東西,可是唯獨沒有吃我們的,這可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說吃了什麼的話,還得一步一步的往上找找才是啊。」
萬叔禮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的看著秋嬤嬤:「嬤嬤這話似乎有所指啊,當時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身上了,而你又恰恰把他擋了個嚴嚴實實,要我說,這酸棗糕里有沒有東西還真不一定。」
秋嬤嬤捶著剛才跪酸了的腿,就算是站直了,比圓胖的萬叔禮依舊矮了很多,她伸手拿過剛才在慌亂之間被碰倒在地的酸棗糕,遞給了一旁的總管家:「那就請總管家費心,查看一下有何不妥。」這份坦然的勁頭反而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總管家看著慕容夫人的臉色,接過來放在案上,顯然這塊糕自成一體,沒有任何缺少的部分,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拿出懷中的銀針謹慎的扎了進去,再抽出來的時候銀針依舊雪亮。郎中被萬仲禮一把推到了前面,踉蹌著拿起酸棗糕,左右打量了一會兒,又放在鼻子下面細細的聞了聞,最後像小雞啄米一樣用指頭間掐了一點點黃糕下來,放進嘴裡慢慢的抿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張上下蠕動著的嘴裡。
秋嬤嬤看著眾人滿臉分明寫著「多希望他也同樣倒下去啊」的神情,一把奪過酸棗糕,掰下一大塊塞進自己的嘴裡,邊嚼邊斜著眼睛,吃完一口又掰下更大的一塊,轉身塞進了萬季禮的嘴裡,萬季禮像幼鳥一般,高高長大了嘴,乖巧的吞咽了下去。秋嬤嬤將剩下的小半塊酸棗糕丟回案子上,又拿過酸棗粥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剩下的也統統餵給了萬季禮。
當空碗「咣當」一聲放回案子上時,眾人面色陰沉不定,目光閃爍不止。
二夫人品如蘭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一手拽著一個孩子跑了過來,也顧不上孩子被拽的直哭,把兩個孩子往慕容夫人腳下一放,拿過顯然是剛才萬員外吃剩後撤下去的殘羹冷炙胡亂的抓起來就往兩個孩子嘴裡塞,兩個男孩顯然是第一次被這般粗魯的對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但也算是勉強吃下了剩下的食物,二夫人眼見著飯菜一掃而空,又拿過剛才的茶壺,傾倒了幾下,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流不出來了,她使勁將茶壺向地下一摔,在紛飛的茶壺碎片中,兩個孩子嚇傻了一樣停止了哭鬧,看著二夫人跪在地上將飛濺而出的茶葉一點點捏在手裡,又一把塞進自己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