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棠梨花開
黎小五回到廂房的時候,正好與田塘打了一個照面,田塘紅著眼睛從她身邊哭著跑開,推門而入,見老闆娘同戎糸糸正坐在床上彼此面面相覷
「你們攤牌了?」黎小五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說完了。
「是啊,」戎糸糸懶懶的說:「畢竟婆婆看上去比我更有可能活到明年,兩個半死不活的人相比,我們總得保一個比較靠譜的吧。」
「你們怎麼說的?我看她哭的很慘。」黎小五想起田塘的紅眼睛有些不忍的問。
「實話實說。」老闆娘也提不起勁:「我們就直接告訴他,管嬤嬤現在幾乎可以說是掌控了婆婆的生死,而管嬤嬤把這個生死大權放在了天秤的一邊,另一邊要不要坐上去,是她自己的選擇。」
「本來她還沒有哭,但是我又加了一句,」戎糸糸撓撓頭:「嫁不嫁管仲是她的自由,我們不會幹涉,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戎軼是鐵定不能娶她了。」
黎小五有幾分同情田塘了。這半個多月,她同戎軼同進同處已經滿城皆知,要是這個時候被戎家放棄,無論如何都會成為一個笑料,更何況鍾情於小道消息的人才懶得管裡面有這些彎彎繞繞,她們可能指揮掐頭去尾,將田塘形容成一個一腦門想鑽進豪門卻被冷臉退婚的女子,就算是以後想要再找婆家,恐怕會更加艱難。
可是戎家也有自己的難處,田塘只要還是個精神正常的人,就不會淪落到嫁給管仲的地步,想來田塘一定會拒絕,如果只是田塘單方面的拒絕,或許戎家對管嬤嬤好生安慰一二也就過去了,但是如果戎家繼續迎娶田塘,那管嬤嬤估計只有撂挑子不幹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得不到沒事,你們得到了那就對不起了。
「你們真殘忍。」黎小五嘟嘟囔囔的說。
「老天對我更殘忍,我還沒有抱怨呢。」戎糸糸甩著胳膊走出來,兩人看向田塘消失的方向。
「她不會想不開跳崖了吧。」戎糸糸有幾分擔心。
「應該不會,她受到的打擊不少了,不差這一點。」老闆娘也走出來:「那邊不是那株大梨樹的方向嗎?田塘說那樹是她的守護神,可能去那裡哭了。」
看向大梨樹的方向,雖然看不到人影,但是三個人依舊不約而同嘆了一口氣。
次日就是寒食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沉沉的進入了夢鄉。管仲聽說田塘毅然決然的拒絕後難過了一下午,末了還是於三連半哄半騙的把當場就要鬧著回家的管仲拖到了戎軼的房間里,兩人拿出偷偷帶進來的倘若,一通好灌總算是將他打發睡著了。只是面對一屋子的酒臭腳臭和衝天的呼嚕聲,兩個人誰也不肯將就一晚,最後硬是擠到了司馬珏的屋子裡,司馬珏沒有帶鐘鼓瑟來,自己一人一屋正對影惆悵,見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倒也歡迎,三人把茶言歡,只恨剛才沒有留下一壺倘若。
等廂房所有的燈都熄滅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今晚月光如水,寺院寂靜,黎小五一個瞌睡襲來,突然感覺腿上一疼馬上又睜開眼睛,在安頓老闆娘入睡以後,她就拿出了老闆娘在山會上買的大簪子,這個簪子又重又尖,黎小五在簪子一端繫上細繩,細繩繞過桌上的燈台另一端攥在自己手裡,只要一睡著手一松,大簪子就從半空中掉下來,直直砸到下方黎小五的腿上。黎小五抹了一把眼睛,撿起落在地毯上的簪子,趴在地板上從門縫下往外張望,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此刻正是最困最黑的時候,老闆娘微微的呼吸聲有頻率的響起,黎小五不由的懷疑起自己來:我猜錯了?不可能啊,可是一夜就要過去了,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就算是我猜錯了,可司馬珏是真的查到了東西的……就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個黑影踮著腳尖從小路的那一頭輕巧的跑來,黎小五一驚差點把簪子捅進自己的肚子里:來了!
黑影在站在廂房中的一間門口不動了,就著月光,黎小五看到那正是戎軼讓給了管仲的房間,心下一喜,這次真讓她猜對了!
那黑影倒是也很警覺,站在門口等了很久,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屋內時不時傳來管仲嘀嘀咕咕的夢話和呼嚕聲。黎小五極有耐心的等那黑影從懷中掏出什麼東西,順著房門往裡面一吹,不多時從房間裡面就響起了一個嘟嘟囔囔沒有睡醒的聲音,然後就是下床走路的拖沓聲,聲音傳來,黑影卻並不離開反而後退一步,看那房門突然打開,迷迷糊糊的管仲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像是夢遊一樣,他慢慢的走上廂房前的小路,黑影悄悄的跟隨在管仲身後,黎小五自知自己不可能沒有聲音的跟上去,只得坐立難安的在房間裡面等著,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突然在池塘方向出來「撲通」一聲,黎小五一把推開房門,拔腿就往池塘方向趕去,從她推門而出的那一瞬間,池塘的方向已經瞬間亮了起來,「有人看落水了」以及「拿住他,別讓他跑了」的救人、追捕聲交織在一起,黎小五一邊暗嘆司馬珏果真在池塘旁不聲不響的布下了網,一邊飛一樣的向前躥著。
來到池塘邊的時候,管仲已經一身水淋淋的被撈了上來,還沒有回過神正在池塘邊發獃,他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府兵,其中一個一指梨樹方向,黎小五馬上沖了過去。
這株開的晚的梨樹已經在今夜悄悄開放了,滿天滿地的梨花隨著樹枝的輕輕搖動而垂落著萬千點點梨花,黑影背對著樹下眾人站在樹枝之間,那些梨花從天而降為他披上了一件光點斑駁的袈裟。
「楊三郎,你有意思嗎?是男人就下來說清楚!別和個娘們兒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司馬珏站在樹下,抬頭看著樹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