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越是道別就越是難以道別
「我要走了。」錢朵朵說。
「哦,哪天走?」我遲疑了一會問。
「下午的火車。」
今天是8號,我知道錢朵朵會在十一后離開,可沒想到會這麼快,我騎在人字梯上正在緊膨脹螺絲,我心裡很憤怒,可始終發不出火兒來。
「你不覺得我倆應該吃個飯嗎?」我問。
錢朵朵:「昨天晚上不是一起吃過了嗎?」
「昨天晚上是店裡所有人一起吃的,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從梯子上跳下來說。
錢朵朵抿嘴笑了笑說:「越是道別,就越是難以道別。」
我知道她是怕我難過,可我寧願難過,也還是希望.……道個別。
「我送你去車站啊。」
「不用,我只帶一個箱子,等我過去穩定了,你給我把東西發物流過去。」
「房子的房租到這個月月底,到時候你給退了,押金就算我請你吃飯吧,我和房管打過招呼了。」錢朵朵補充。
「那邊冷,你多帶點衣服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先不說了,我回去收拾收拾,鑰匙還塞門縫兒里,如果你有朋友來的話可以用。」
錢朵朵沒說再見,慢慢走遠看向我,擺了擺手,她沒告訴我幾點出發只是說了下午,或許就算是在小區里也不願意看到道別的場面。
「我請半天假。」我和東子說。
今天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偶爾有幾片經不起風吹半黃的葉子飄落在一旁,我蹲在距離小區南門隔著兩排小樹的馬路牙子上,拖著下巴一直盯著南門,生怕錯過錢朵朵離去的背影,我很想衝進地下室告訴她我喜歡她,可我只能坐在這獨自和她道別。
我不知道蹲了多久,只知道面朝西陽光打在臉上幾乎看不清對面的樓,錢朵朵拉著箱子筆直的向南門走去,我蜷縮著身體將頭壓的很低,直到完全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我站起身來,雙腿因為蹲的太久麻木的走不動道,我扶著樹榦從小區的鐵柵欄縫隙看出去,公交就像是專車一樣在錢朵朵剛到公交站牌下時就開了過來,一陣轟鳴之後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不顧麻木奔向南門,只看得見公交即將轉向的左轉燈閃個不停。
我站在原地直到路燈變亮,直到渾身抖個不停,也許錢朵朵還在麻辣燙攤子上喝酒。
「老樣子?」
老頭問我,我沒有回答,老頭在鍋里煮著粉絲。
「今天怎麼自己?」
我沒有回答,老頭將粉絲放進盤子,開了一瓶啤酒。
我等了很久,理髮店輪播了好幾首才聽到「我多想回到家鄉,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就讓我回到家鄉,再回到她的身旁,讓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
也許錢朵朵還在護城河的馬路牙子上「看海」。
可今天這裡沒有海,只有滿是落葉的臭水溝。
「今天沒去錢朵朵店裡啊。」靜怡從後面跟上來問。
「錢朵朵出差了。」我說。
「哦,我還想請她吃飯呢,那等回來再說吧。」
「嗯。」我不願意說更多的話。
我和靜怡走進地下室路過錢朵朵門口,我筆直向前,沒敢看過去,地下室靜悄悄的,最近二龍也和王茜一起去了市場。
「不進來待會兒。」
「不了,有點困。」
我沒開燈,躺在床上看著手機,給錢朵朵的號碼簡訊里打了很多字,又刪掉,反反覆復直到手機沒電才作罷,屋子很黑很黑只有門縫過道的燈光形成一條線,我伸手摸著牆上畫的橫杠,我覺得我的時間永遠停留在最後一條杠上,秋天過後還是秋天再也看不到春天。
「我發燒了,想休息休息。」這條簡訊是我發給東子的。
「喂,咋發燒了,用不用給你買點葯去。」東子打來電話。
「不用,有。」
「哦,那你就休息休息吧。」
高跟鞋的聲音偶爾從過道經過,可我知道那都不是錢朵朵的,我一直在聽,一直在分辨著。
噹噹當!
「二哥,我來陪你啦。」
我打開門,小糖心從門縫擠了進來。
「你今天不去市場嗎?」我問。
「大哥昨天去市場找我了,說她走後,讓我多陪你玩,怕你無聊,我給你買了包子油條,豆腐腦。」
「你大哥拎著箱子去找的你嗎?」
「對呀,她要走了,和我去道別的。」小糖心說。
我想她或許也去了店裡,和所有人都道了別,唯獨沒有我。
小糖心:「你今天不上班嗎?」
我:「嗯。」
小糖心喜歡畫畫,她把一鞋盒子畫筆搬到我的床上,我無心過問,躺著看燈。
「你看,這你是,這是我,這是大哥。」小糖心舉起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畫著三個人。
小糖心畫的錢朵朵完全不像,除了超短裙和小西裝,可我還是從畫中看到了過往,就算這三個人讓別人看都不怎麼看得出畫的是人物。
小糖心雖然畫的不好,可觀察的很仔細,就連錢朵朵的金色胸牌也被歪歪扭扭的畫在了上面。
「送給你。」小糖心笑嘻嘻的說。
我雙手接了過來,感覺這是我見過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