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死亡
「軒哥哥,你活著就好!」
薛邵任由慕容舒在懷裡撒嬌哭泣,彷彿又回到了往昔的那段美好時光,輕撫著他那頭長發,不禁哀愁輕嘆:「往事如煙……」
雲夢瑤走過來,神色凝重地道:「少主,追兵已經來了,我們該撤了。」
慕容舒微微蹙眉,突然離開薛邵的懷裡,笑著道:「軒哥哥,我早就該認出你來的,只不過你的容貌……」
薛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那張至今還感到陌生的臉龐,輕笑道:「只是換了張臉而已,舒兒,此去南嶽路途遙遠,我引開追兵讓夢瑤送你……」
「軒哥哥……」
慕容舒打斷薛邵的話,沉默片刻笑了笑,道:「我不走了,既然橫豎都是死,早死晚死又什麼區別呢,不要因為我而暴露了身份,王氏容不下你的。」
薛邵黯然傷神,眺望著遠方輕聲道:「這世上我也僅剩你一個親人了,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不僅對不起父王還對不起仙兒。」
慕容舒緊緊地握住薛邵的手,神色毅然地道:「我若活著王氏不會善罷甘休,母妃也會身處險地,只有我死了王氏才能覺得高枕無憂,軒哥哥才能復仇有望。」
薛邵看著他那稚嫩的臉龐,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搖頭道:「只要你好好的活著,什麼復仇都不重要……」
慕容舒拚命搖頭決然地道:「慕容族的鮮血不能白流……快走……」
薛邵沒有動,他不忍也不能。
曾經目睹父母倒在自己面前,也曾目睹親哥哥身處血泊之中,他不能再看著唯一的弟弟……
冷風刺骨,眼淚變的冰冷,血液卻在翻滾沸騰,他要戰,即便是死也要捍衛慕容族最後的尊嚴……
「呃……」
面目猙獰的薛邵,突然脖頸吃痛,腦海短暫性空白一片,卻是不甘地合上眼睛倒了下去……
「少主,對不起。」
雲夢瑤扶住暈厥的薛邵,含著淚望著沖慕容舒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做最後的道別。
慕容舒堅毅地回以微笑,默默頷首道:「軒哥哥這輩子不容易,姐姐要照顧好他。」
他大難臨頭卻還在為薛邵考慮,雲夢瑤被感動了,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與不對。但是她沒有選擇,因為她的職責所在就是薛邵的安危。
雲夢瑤什麼話都沒說,因為她看的出慕容舒是抱著必死之心,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天隆郡,水上村王家大院,記住了……」
慕容舒話畢,轉過身去望著佛寺門口,他終於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擔,可以安逸地笑上一笑了。
佛寺中有著一道隱蔽的後門,慕容舒可以選擇一起逃,但他沒有去冒險,因為有他跟李公公在,勢必會成為累贅。
而慕容舒命不久矣,多活一日少活一日,怎麼死、死在哪,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區別。
「李公公,你可以逃的。」
慕容舒望向身邊的李公公,那個從小陪伴他長大的人,雖然不是他的父王,卻也有著深厚的感情。
李公公莞爾一笑,瑟瑟地道:「這個時候做奴才的,勢必要陪主子最後一程。」
慕容舒低頭沉默半晌,抬頭時眼中又多了熱淚,道:「你從來不是什麼奴才,下輩子遠離王宮,好好活著。」
李公公失聲落淚,忍不住哽咽著道:「下輩子老奴還願意伺候主子……」
「我還想聽你唱那段紅樓閣,來一段吧。」慕容舒迎風而立,望著滿山遍野的追兵,嘆道:「今後再沒機會了……」
「望向高樓遠,紅塵閣樓間,白衣飄飄冉,一女撫琴慰,君斷淚,情傷悲……」
悠揚高亢的歌聲蕩漾在山谷來回,卻成了別離紅塵最委婉的曲調,聽的人心碎,唱的人傷悲!
雲夢瑤背著薛邵逃走山澗,聲音卻在耳邊迴繞,她的一顆心彷彿墜入了谷底,冰冷的像是要結冰,但是她沒有回頭……
佛寺被叛軍圍困,兩人在包圍圈神色悠然,一個高聲唱響,一個輕聲附和,倒有種蕩氣迴腸的氛圍。
一曲肝腸斷,曲終人亦散!
王珩只是靜靜聽著一曲落幕,才注視著慕容舒半晌,嘆聲道:「本將軍喜歡這曲,不是因為它悲傷,而是因為它能道別離。」
「是該到別離的時候了。」
慕容舒衣袖猛然一揮,一把短刃緊握在手,如風一般朝著王珩刺了過去。
他這動作迅捷出其不意,曾演練過無數遍,達到了熟能生巧的境界,本該算無遺漏一擊得逞,但是他錯算了一人。
一直忠心耿耿的李公公!
慕容舒窮圖匕現的剎那,李公公已然出手,只見他揮一揮衣袖,就震飛了慕容舒手中的短刃。
「主子,事已至此何必捶死掙扎呢?」
李公公笑容可掬地站到了王珩身旁,負手而立像是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慕容舒悲憤、怨恨地瞪著李公公,忽然瘋狂大笑起來,咆哮著:「狗奴才,你不得好死。」
李公公只是笑盈盈地望著慕容舒,仿若未聞,此刻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奴才,慕容舒詛咒的自然也不會是他。
「少將軍,地面搜索到另外兩個人的腳印。」一名偵察軍士探查發現后前來通報。
慕容舒聞言色變,他所擔心的問題還是出現了,而此刻最大的威脅是李公公,因為他知曉了薛邵的真實身份。
他做夢都想不到李公公會是王氏的走狗,連薛邵怕是也意想不到吧!
「逃走的是什麼人?」王珩沒有問慕容舒,而是問身邊的李公公。
慕容舒雙目充血,惡狠狠地瞪著李公公,怒吼著:「夠奴才,你若說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李公公全然未聞,只是對王珩彎腰行禮,進前一步,悄聲道:「他就是……」
突然寒光一閃,一併短刃朝著王珩胸口刺了過去。
出手的正是李公公,這一擊比慕容舒剛才的出手更快,更令人防不勝防。
只不過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是被譽為戰神的王珩,若是換做別人必死無疑。
王珩不會死更沒有受傷,當李公公出手時,他身體突然爆出一股真元,將李公公連同他手中的短刃一併震得彈飛了出去。
李公公跌落在地上,爬起身時面色蒼白如紙,幾把鋼刀架在了脖子上,只能嘆息一聲:「天不佑我,奈何!」
王珩冷冷笑道:「倒是苦了你倆,竟然上演這麼一出大戲,只不過你們忘記了,演的再好也不過是本將軍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往往都被拿捏在手,除了下棋人,棋子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王珩將目光投向慕容舒,道:「告訴本將軍逃走的是什麼人,或許能夠讓你死的體面些。」
慕容舒只是冷冷地瞪著王珩,緊咬著牙冠一個字也沒說。
王珩倒也不著急,還顯出很有耐心的樣子,轉眼對李公公道:「他不說你可以說,你也不想看到你家主子活受罪吧?」
李公公淚流滿面看著自己的主子,卻瞧見慕容舒使勁沖他搖頭示意,李公公吞咽口唾沫,看了眼肩膀上架著的鋼刀,悲呼一聲:「老奴先走一步。」
他可以為了主子受盡折磨,卻看不得主子遭罪,所以他選擇了自裁。
當鋼刀抹過脖子的瞬間有那麼一絲絲的冷,最後一眼看見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先主溫厚的笑容。
慕容舒閉上雙眼,不忍去看這一幕的慘狀,等到睜開眼時,王珩走了過來,嘆道:「主僕情深,本將軍險些被感動了。」
「呸!」
慕容舒一口唾沫吐在王珩的臉上,冷冷地道:「你永遠也體會不到,因為你不是人,你是個畜生。」
王珩擦去臉上的口水,彷彿被觸及到了內心深處的傷疤,面目變得猙獰恐怖,冷冷地道:「誰願意替本將軍效勞,伺候一下小國主?」
凄厲的咆哮聲徹響山谷,但慕容舒始終沒有再說一個字,直至奄奄一息才笑著說了句:「王……珩,你會有報……」
王珩的心沉了下去,他們到死都要保護的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迷題讓王珩的內心有著些許的不安,但也很快掃去了陰霾,因為整個北炎國已經是王氏的天下,他又何懼之有?
「少將軍,這兩具屍體怎麼處理?」
王珩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道:「讓他們暴屍荒野,另外留下兩名隱秘衛暗中觀察,或許逃走的人會回來為他們收屍。」
……
大隊人馬在撤離,被迫逃走的薛邵從噩夢中驚醒,他沒有埋怨雲夢瑤,而是冷冷地道:「帶我回去。」
雲夢瑤搖頭道:「少主,他們……」
「帶我回去。」薛邵語氣冰冷,沒有再給雲夢瑤反駁的機會。
荒蕪已久的佛寺有了些許生機,留下的兩名隱秘衛燃起了篝火,弄來野味正在燒烤。
烤肉的香氣很快淹沒了血腥味,身材稍矮的隱秘衛嘆聲道:「留在這裡毫無意義,敢去而復返純屬找死,誰會那麼傻?」
另一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低聲道:「別瞎說,少將軍的手段你難道不清楚?」
「殷五,你太慫太警慎了,少將軍又不在,我們是隱秘衛又不是木頭人,更不是啞巴,難道說話都不可以?」
稍矮的隱秘衛叫殷五,另一個叫陳十三。
隱秘衛組建一共三十人,他們都是千里挑一出來的好手,每個人修為的高低都有著排名,以姓加排名就是他們的代號。
殷五性格謹慎,低聲道:「別亂說話,難道你忘記首領的下場了?」
「那圖?」
躲在暗處的薛邵聽聞這名字驚愣一聲,卻被兩名隱秘衛察覺到。
殷五豁然起身神色凝重,低沉著嗓子道:「來著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