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圖
「你本是要殺我的,以你的修為並不難,為何這麼做?」
薛邵一顆沉重的心在滴血,凝視著氣息微弱的殷五,眼中沒有了熱淚,只剩下一腔熱血,他緊緊握住殷五的手掌,深怕他隨時會咽氣。
但薛邵知道,殷五隻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他那張本來猙獰的臉,突然變得眼慈目善起來,再也沒有往昔殺手的冷酷與無情,帶著一絲笑容,道:「只要你活著,北炎就還有希望。」
隱秘衛的使命就是為慕容王氏一族而活,當希望再次出現時,給了他希望跟勇氣。
殷五艱難地笑道:「這條路還很遠,願太子殿下能走下去,先王也足以寬慰了。」
薛邵瑟瑟一笑,點頭道:「你的使命完成了,接下來該由我背負著你的希望走下去……」
殷五走了,撒手人寰時他是面帶笑容的,因為他的希望還沒有絕滅——
「他本可以好好活下去的。」雲夢瑤微微輕嘆,那一刻看著地上的屍體,突然變得失意惆悵起來。
薛邵拭去眼角的淚,感嘆道:「忠義兩難全,他既然選擇了對慕容王族的忠義,就得背負對隱衛令的不忠,他選擇了死,或許也是種解脫。」
雲夢瑤突然開欽佩眼前的殷五,儘管從前他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屠刀,但臨死之際,他選擇做回了自己,不再是黑暗角落裡見不得光的殺手,活的有血有肉。
因為鮮血流的太多,所以薛邵對於死亡開始有了麻木。
這條路走下去還有許多未能可知的危險,甚至還有更多的人將為此付出生命,但他沒有選擇。
殷五以畢生修為擴充了薛邵體內的經脈氣海,以此打通了他體內的奇經八脈,令薛邵的修為有了質的飛躍。
他將自身的希望全部投放在了薛邵的身上,復仇的路上就多了一重保障,殷五的犧牲有他價值,但薛邵身上的壓力也因此而變的更加沉重。
薛邵親手將幾人的屍體掩埋,含淚笑道:「大仇得報之日,我會接你們回家,可以安息了。」
雲夢瑤走上前,道:「少主,國主臨終前說了個地名,我猜不透是什麼用意。」
慕容舒以生命護住了薛邵,他所說的話肯定至關重要。
天隆郡,是幽州四郡之一,地處幽州邊境與京州接壤。
而水上村只是天隆郡偏遠的一個村莊,地處偏僻隱藏在山林之間,只有熙熙攘攘的十幾戶人家。
至於王家大院並非什麼真的大門大戶,只是個荒蕪很久的院子,據說王家人十年前就已經死絕了。
慕容舒為什麼會提及這個地方,薛邵猜不出其中原由,但還是選擇走一趟探索究竟。
「少主,根據山下村民的描述,王家大院已荒廢多年,可看起來明顯是最近打掃整修過的。」
王家大院的門前,雲夢瑤一身紅衣火辣嬌媚,神色卻謹慎的緊,接著道:「我先進去探探,唯恐有什麼危險。」
大院的朱漆大門上的油漆已脫落過半,門環上也銹跡斑斑,但一塵不染的樣子絕非無人居住。
雲夢瑤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大門,「嘎吱」應聲而開,竟然沒有上栓。
跨過門檻便是王家大院,院落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口快乾枯的水井,旁邊還有盛滿井水的木桶,顯然是有人居住。
「有人嗎?」
雲夢瑤輕喚一聲,然而並未得到任何的回應,只能挪動小碎步跨過院落,映入眼帘的是並排而立的三間瓦磚房。
房間看上去年代久遠,但屋頂的瓦片有些是最近才修補過的,雲夢瑤踏上中間房屋的台階,剛才上去就聞聽輕微的「咧咧」之聲。
那是弓弦拉動的聲響,雲夢瑤容顏驚變,來不得思索下意識地凌空翻身迅捷急退。
「呼啦……」
數道箭光破窗而出,擦著凌空翻身的雲夢瑤射了出去,釘在了大門的門框之上。
一輪冷箭過後驟然變得安靜,突然三個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同時竄出三個手握鋼刀的精壯漢子,將雲夢瑤圍困住。
其中一個身形魁梧雙目凌然,右手齊肩膀處斷掉,空蕩蕩的衣袖扎在褲腰帶里,左手握刀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雲夢瑤。
身後的男子留有鬍鬚,身上穿著衣履闌珊,一副不修邊幅極其邋遢的模樣,手裡的刀卻在黃昏的餘光下閃爍著暗黃色的光。
另一個年紀稍年輕,大概三十齣頭的的年紀,渾身上下一襲白衣乾乾淨淨,修長的一雙手潔白如玉,跟邋遢漢子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上。」
獨臂壯漢低喝一聲發出攻擊的命令,三人同時圍攻而上,雲夢瑤壓根沒有說話的機會,獨臂人手中的刀就朝自己砍了過來。
他這一刀看似平淡無奇卻是極其簡練的殺招,雲夢瑤驚駭之餘險險地側身躲過,身後邋遢漢子的刀已經在等著她。
「呼!」
刀聲破空呼嘯而來,橫掃雲夢瑤的腰間,雲夢瑤驚呼一聲縱身躍起,白衣男子緊隨雲夢瑤的身子,同時越向半空豎刀劈了過去。
慌忙之中雲夢瑤根本躲之不及,三人的配合恰到好處,簡直天衣無縫一氣呵成。眼看就要香消玉損之際,薛邵步入大院之中,熱淚盈眶地輕喚了一聲:「那圖統領!」
只是簡單的四個字,獨臂人的目光投了過來,眼中先是驚愣隨即滿是迷惑,皺眉問:「你是何人?」
其餘兩人見獨臂人收住攻勢,只能突然收手,齊刷刷地站在統一戰線謹慎地瞧著薛邵。
雲夢瑤飄落在薛邵身旁,吞咽口唾沫驚心不已,眼前三人的修為高深莫測,若非薛邵的出現制止了他們的攻勢,後果不堪設想。
薛邵靜靜注視獨臂人,尤其是看到他斷掉的右臂時,神色間有著說不出的悲苦。
獨臂人便是隱秘衛首領——那圖,也是薛邵唯一的師傅,堂堂九段修為卻痛失一臂,當今天下誰有這本領?
薛邵眼中盈著淚,絲毫不顧三人兇惡滿是殺機的目光,踏前一步哽咽著:「師傅,是我……」
那圖睜大了雙眼注視著薛邵,等他喊出那聲師傅時,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卻橫刀於胸憤然地吼道:「住口,是王珩派你來的?」
薛邵輕輕搖頭,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張熟悉的臉龐,忽然痴痴地笑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你是太……太子殿下?」眼神似曾相識,那圖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疑惑,難以置信地看著薛邵。
薛邵重重地點頭,激動不已地道:「師傅,是我,是我……」
那圖手中的鋼刀「叮噹」一聲掉落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走上前,卻被身旁的兩人擋住了去路,白衣男子鄭重其事的地瞥了眼薛邵,對那圖道:「首領,不可輕易相信他。」
他們的謹慎跟質疑並未讓薛邵感到不適,愁然失神地道:「印四段三,你們每月十五的比試可還在繼續?還願讓我裁斷?」
兩人聞言愣神不已,突然「噗通一聲跪拜在地,喜極而泣的白衣男子哽咽著道:「殿下還活著,殿下……印四拜見太子殿下!」
段三也跪在地上,一雙手因為激動而顫抖著,熱淚盈眶時有兩滴熱淚流下,彷彿看到了希望之火又燃燒了起來。
薛邵走上前扶起二位,面對那圖時眼淚不爭氣地滾滾而落,張嘴卻是如鯁在喉說不出話。
那圖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伸出左臂拿著薛邵的肩頭,老淚縱橫地道:「活著就好!」
薛邵奮力地點了點頭,當看到那空空如也的衣袖時,忍不住輕輕拿捏了一把,嗅了嗅鼻子問:「是王珩?」
當日王珩在先王遇害后,假傳王旨命令他交出隱衛令,那圖看出端倪奮力反抗,卻不想遇上了強敵。
那圖說到此處時,忍不住動容道:「殿下,若是見到王珩身旁一個左臉有志的男子,要務必當心。」
提及此人,印四臉上留露出一絲畏懼之色,接茬道:「我們以三敵一仍然佔據不了上風,還被奪取了隱衛令,首領為了救我倆才痛失一臂。」
薛邵忍不住蹙眉道:「王珩身邊竟然有此等修為的高手?」
那圖的修為本就在九段之列,段三跟印四的修為更在八段巔峰,三人合力竟然未討得好處?
那圖點頭道:「此人的修為想必至少在九段中期,著實恐怖至極。」
薛邵在心中深深記下了此人,若今後相遇務必要避開些。
那圖接著道:「我們曾深入王宮見過少國主,國主意志消沉,讓我等在此聽候指令,只是遲遲沒有信息傳來。」
整個王宮都在王氏的控制之中,慕容舒覺得大勢已去,怕殃及池魚才未曾聯絡過。
當他們聽聞慕容舒遇難的消息,都陷入了默哀悲痛之中。
半晌,那圖才道:「老五性子剛烈,臨死之前總算有了覺悟,也說的上是死得其所了,殿下今後作何打算?」
薛邵神色儼然地道:「王氏已經大權在握,想要以武力報仇怕是機會渺茫,唯有深入虎穴見機行事,才能有一絲希望。」
那圖望著薛邵那張陌生的臉龐,嘆聲道:「倒是唯一的法子了,我等願意追隨殿下,誓死保衛殿下周全。」
薛邵理解他們的心情,搖頭道:「師傅,此去危險重重,我一張陌生的臉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你們出現太過引人注目了,太危險了。」
那圖卻笑道:「隱秘衛天生見不得光,見過我等真面目的,世上只有殿下一人了,我們暗中行事不會引人注目的,何況我等一生只為慕容王族而活,留在這深山老林,即便活的再久也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