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慕容仙兒
幽州城外，大隊人馬整戈待戰，人群洶湧聲勢浩蕩，威喝之聲震耳欲聾。
城牆高處，王珩負手而立滿臉不屑，大紅披風迎風招展，一身魚鱗鎧甲威風凜凜，猶如天神降臨般從容鎮定。
「少將軍，禹州王此舉無疑是以卵擊石，待末將帶領先鋒營殺他個片甲不留。」
王耀早已準備妥當，只待王珩一聲令下。
然而，王珩只是不急不緩地看了王耀一眼，道：「蠢材，大動干戈只會消耗軍團實力，若是南嶽舉國侵犯，如何應對？」
王耀只得默然地退守一旁，再不敢過多言語。
王珩又心有成竹地笑了笑，道：「只等擊潰歷州軍的兵馬回防，到時兩面夾擊之下，慕容景插翅難逃。」
城下叫陣之聲尤為鼎沸，王珩冷「哼」一聲，命令道：「本將軍下去歇息，等回防軍歸來速來通報。」
他說完便下了城牆，沒有立刻回將軍府，而是去到城中一處偏遠的郡縣，進入一間毫不起眼的宅院。
宅院外破敗不堪，裡面卻讓人眼前一亮，王珩剛進門就迎來一名女僕，端著飯菜慌忙走過，見到王珩時連忙跪身行禮。
王珩只是看了眼女僕端著的飯菜，問：「她還是不肯吃？」
女僕驚嚇的花容失色，諾諾地道：「是……是的……」
王珩面色變的冰冷，忽然一覺踢了過去，跪著的女僕連同手裡的飯菜一同飛了出去，撞在牆上掉下時，女僕七竅流血一命嗚呼。
王珩看都沒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對面的房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琳琅滿目設施周全，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梳妝台上端坐著一名身穿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子，正在梳理著妝容。
她沒有看王珩一眼，卻停下手裡的動作，道：「你殺她又何必？」
王珩面對她時再沒有一代將軍的風範，眼神變得柔和溫情，低著嗓子道：「伺候不好你，活著也是多餘。」
藍衣女子緩慢地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王珩，一張傾世容貌卻顯得蒼白無力，病懨懨的樣子像隨時隨地都會香消玉損。
王珩看到她這般模樣心如刀絞，緩步走過去時，濕了眼眶，嘆聲道：「一定要這樣折磨自己？」
藍衣女子凄然一笑，隨即惡狠狠地瞪著王珩，道：「折磨我自己就等於折磨你，怎麼？你心痛了？」
王珩深深一吸，道：「你一天不吃飯我殺一人，你十天不吃飯我殺十人，只要你忍心。」
藍衣女子又開始梳頭，以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淡淡地道：「她們都是你的人，死不死跟我並沒多大關係。」
「是嗎？」王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忽然道：「帶她進來！」
門外腳步聲傳來，一名將士帶著一名女子走進了房間，藍衣女子沒有看她，但少女看到藍衣少女時，突然抽泣著撲上去，喊道：「小姐……」
藍衣女子聞言微微一愣，回過頭來容色驚變，一把拉起地上的少女，問：「小玉，你怎麼……」
她意識突然反轉，使勁搖著頭看著小玉，顫抖著雙唇問：「小玉，你不伺候著國主，怎會……？莫非……」
小玉含著淚點頭道：「主子他……」
藍衣女子似是不忍再聽下去，突然身子一軟，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
王珩驚駭中猛然棲身而上，抱起藍衣女子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怒吼著：「王瑩！王瑩！」
王瑩是王氏家族的女醫，被王珩調來專門負責醫治藍衣女子，因為她拒絕進食，每次暈厥垂危之際，王瑩就會給她服食丹藥，以此延續性命。
王瑩給藍衣女子嘴裡放入一顆藥丸，又以溫水服下，見藍衣女子猴頭咽下去，才松下一顆懸著的心，道：「少將軍請放心，她很快就會清醒。」
藍衣女子醒來時看到床邊的王珩，突然瘋狂地起身掐住王珩的脖子，卻因為體力不支又癱軟下去，但仍然心有不甘，如同猛獸般一口咬住了王珩的手指。
鮮血染紅了王珩的掌心，他絲毫沒有在意，看著那雙憤恨的雙眼，伸出另一隻手輕撫著藍衣女子的秀髮，道：「仙兒，我什麼都可以舍，唯獨舍不下你……」
藍衣女子便是北炎國的公主慕容仙兒，當日落魂崖慕容軒墜崖之後，慕容仙兒一心求死，卻被王珩救下幽禁在這處別院中。
三個月來，慕容仙兒過著生不如死的禁欒日子，曾幾度自殺卻被人將她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未能如願下只能絕食赴死，但每次都是這般苟活了過來。
只能目睹著慕容王族一點點毀滅，一點點將鮮血流干，如今怕是倒了盡頭。
小玉不忍心看到慕容仙兒這般模樣，突然鼓起勇氣朝著王珩撲了上去，還未能近身就被王瑩出手治住。
王珩細心地整理完慕容仙兒的秀髮，才縮回她嘴裡的手指，看著手指上面淺淺的牙印，苦笑道：「要報仇也得先有力氣才行。」
慕容仙兒血紅的雙目淚流不止，抽泣著道：「為什麼不讓我死……」
王珩起身看了她一眼，溫柔地道：「明日我再來看你，若還是這樣，依然會有人死，只要你還狠的下心！」
慕容仙兒只能眼睜睜看著王珩離去，絕望中握緊了蒼白的拳頭，痛到了無法呼吸……
小玉撲上來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尋找著唯一的一絲安危。
王瑩重新準備了飯菜端進來，放在桌子上道：「不想死的好生勸勸你家小姐。」
小玉只是瞪了她一眼，轉而看向慕容仙兒的時候擠出一絲笑容，堅毅地道：「小姐，不用顧及我，小玉不怕。」
慕容仙兒緊咬著嘴唇，生怕會痛哭出聲，半晌才掙扎著輕聲道：「小玉，扶我起來。」
小玉點了點頭，將慕容仙兒從床上扶起來，伺候她下了床，然後慕容仙兒開始大口地吃飯，每吃下一口都摻雜著淚水，那是苦澀的味道。
小玉淚流滿面卻不敢哭出聲響，生怕會影響到慕容仙兒的情緒，因為她已經活的夠苦、夠累了。
王瑩看著這一幕才莞爾一笑出了房間，小玉才止住哭泣擦了把眼淚，小聲道：「小姐，多吃點，吃飽了咱們一起逃。」
慕容仙兒咽著飯菜搖了搖頭，她知道是逃不了的，因為外面布滿了王珩安排的暗哨，即便是逃也逃不出多遠，還是會被帶回來。
慕容仙兒嘗試過無數次，因為她做夢都想著逃離這個地獄，最終還是無力地選擇了放棄。
「外面什麼情況？」
慕容仙兒放下筷子，聞聽著外面叫喊聲，忍不住問了句。
小玉露出一絲希望的笑容，激動地道：「禹州王帶領著三萬軍馬前來……勤王，或許有希望。」
勤王兩字令慕容仙兒想到慕容舒的悲劇，兩眼泛著淚花哀嘆一聲：「當真是天要亡我慕容王族……」
「小姐，別那麼想，如今禹州王肯來就有希望。」小玉適適時安危著，有一絲的曙光總比絕望要來的好一些。
慕容仙兒彷彿也看到了一絲希望，一瞬間卻又忍不住蹙眉問：「歷州王跟京州王呢？」
小玉臉上僅有的笑容暗淡了下去，諾諾地道：「東殤國舉兵來犯，京州王半路只能回防，歷州王的軍馬半路遭遇襲擊，損傷過半隻能退回了京州。」
「咳咳！」
慕容仙兒聞言劇烈咳嗽起來，剛咽下的飯菜也吐了出來，面色更顯蒼白地搖頭哽咽著：「慕容王族……」
「小姐，注意身子。」小玉驚慌失措地輕撫著慕容仙兒的背脊，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
別院門外，王珩倍感交集地等待著，看到王瑩出來，才迫不及地問：「怎麼樣？」
王瑩稟報道：「少將軍，她開始進食了。」
聞言，王珩臉上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比打了場勝仗還要高興，吩咐道：「不可大意，一定要照顧好。」
王瑩應聲離去，王珩才朗聲笑道：「袁柏，隨我喝酒去。」
他身邊跟著的將士顯得憂心忡忡，一副心不在焉地道：「少將軍，大戰在即不易飲酒。」
王珩掃了他一眼，若非心情暢快早該大發雷霆了，嚴肅地道：「本將軍心情大好，別掃興，區區禹州王還未曾放在眼裡。」
袁柏稍作沉默才鼓足勇氣，低聲道：「少將軍，你隱瞞將軍將慕容仙兒禁足在此，若是將軍知曉，父子間將會產生嫌隙。」
王珩凝眉深蹙，揮手道：「那就不讓他知道。」
袁柏仍是隱隱覺著不安，諫言道：「將軍雖然很少外出，對於旁事不甚上心，但大公子近年來暗中培養勢力，早晚……」
王珩橫了他一眼，怒道：「別挑撥我與大哥之間的兄弟感情，他手底下那些勢力大哥都曾交待過，是為了舉事時助我一臂之力，況且他坦言不會與我爭奪太子之位。」
「可是……」
王珩冷眉豎眼道：「這種話若是再讓我聽見第二次，後果你清楚。」
袁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息，暗忖：「世事難料，少將軍太容易輕信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