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周君望誇顏心

  顏心知道,人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理智。

  就像督軍夫人的一片赤誠,值得顏心衝動一回。

  她很害怕。可夫人如果需要她做景家的兒媳婦,她會留下來。她會重新做妻子、做母親。

  哪怕前世血淋淋的路、哪怕她早己千萬遍告訴自己不要重蹈覆轍,她還是願意赴湯蹈火。

  可她還有個顧慮。

  之前景元釗在龍華寺吻她,她在佛前說過一句狠話。

  她說:「我不喜歡你們。菩薩在上,若我改了心意,叫我不得好死。」

  她當時氣瘋了,事後也忘記了這件事。

  是上次景元釗過生日,他特意提了,讓顏心去改個口。

  顏心沒答應。

  她跟景元釗說,他們倆沒有前途,不必計較一句話。

  如今呢,顏心在夫人面前,己經做好了決定,她又該如何去描補這一句?

  「……姆媽,我今天來,不單單是閑話家常。我想問問,您知道昨晚高總長的兒子派人去刺殺財政部章幹事的家裡人嗎?」顏心問。

  夫人:「怎會不知道?我昨晚就知道了。」

  「情況如何?」

  夫人:「青幫做了保,把這件事接了過去。這是高、章兩家的私人恩怨,死的都是他們自家人,警備廳不打算過問。」

  又說,「現在沒了賣身契,是沒有『下人』一說的,警備廳應該拿出章程。可青幫牽扯進來了。」

  各方面的勢力,錯綜複雜。

  軍政府一向與青幫相安無事,誰也不想得罪誰。

  這次青幫出面,又保證他們會妥善安置,軍政府就把此事交給了他們。

  「給了青幫面子?」顏心問。

  夫人說:「高總長自己來求情,說他痛失次子,長子腦子不清楚,做了糊塗事,讓督軍網開一面。」

  顏心沉默著。

  隨著朝廷覆滅,以前「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遮羞布,都沒有了。

  亂世之下,律法只是擺設,靠的是強權。

  「周家這是公然與保皇黨勾結了。」顏心說。

  夫人:「何止周家?保皇黨的勢力牽扯很廣。」

  見顏心低垂羽睫,似有滿腹心事,夫人問她,「你害怕什麼?」

  「沒有,什麼也不怕。」顏心笑了笑。

  周龍頭的外書房密室,幾名心腹與他兒子周君望,正在與他密談。

  他們也是說保皇黨。

  「真沒想到,七貝勒那麼年輕。」一個堂主說。

  章逸就是七貝勒,他並不是章家的兒子。

  真正的章逸,早己去了國外生活,七貝勒借用了這個身份。

  七貝勒的下屬,一首要替他尋個世俗的身份。七貝勒長相英俊,眉心有顆痣,需得尋個眉心有痣、年紀相仿的男人。

  他們找了很多年,發現了章逸。

  這個人與七貝勒年紀相仿,也有一顆眉心痣,只是遠不及七貝勒英俊氣派。

  七貝勒的下屬鄭雅蘭,充作普通人,嫁給了章甫,替他敲開了章家的大門。

  「他是很有本事的,雙鷹門現在很厲害,是他一手做起來的。」

  「咱們得處處當心,不要被他算計了。」

  周君望聽了片刻,突然插話:「他隱藏那麼深,走到哪裡都是藏頭又藏尾的,還不是被顏心逼得現了原形?」

  眾人:「……」

  周龍頭微微沉臉,說顏心:「這個女人,很是邪門!」

  周君望看向他父親,目光里沒有半分退縮與畏懼:「阿爸,她不是邪門,她是聰慧。」

  周龍頭不悅看了眼兒子:「你少鬼迷心竅。這種邪門歪道女人的手段,你還沒有見識到。」

  周君望:「你們這些年都沒見過七貝勒,顏心幾次和他交手,就讓他不得不調出雙鷹門自保……」

  「要殺他的,是高家的人,不關那女人什麼事。」周龍頭鐵青著臉。

  「您相信是巧合?我不信。」周君望說。

  周龍頭怒不可遏:「閉嘴,出去!」

  周君望離開了書房的密室。

  屋檐下的風,有了寒意,而陽光卻溫暖,暖融融照著地面,金芒耀眼。

  他微微仰起頭,任由陽光撒在他臉上,順勢眯起了眼睛。

  歐陽黛的小樓失火開始,周君望就在關注這件事。

  警備廳查了又查,幾乎沒有任何證據指向顏心。

  而周君望從警備廳那邊打聽到的消息,姜寺嶠誣陷顏心殺了人。

  他既然誣陷她,應該做了準備,結果卻什麼也沒留下。

  也就是說,顏心早己洞察了她亡夫的動機,先下手為強。

  再從這件事里推斷,章家的狼狽也是顏心逼的。

  ——不單單周君望這麼想,估計督軍府的人也會這麼想。

  「督軍和夫人呢,他們如何看待她?會像我阿爸那樣,覺得她可怕、邪門嗎?他們會阻止她和景元釗來往嗎?」周君望想著。

  自從他和盛柔貞被夫人警告了一次后,周君望不敢往督軍府伸手了。

  盛柔貞更不敢傳消息給他。

  現在,督軍府內部鐵桶一塊,不知夫人和督軍對此事到底什麼看法。

  「應該會介意的。上位者,都害怕下面的人太過於驚才絕艷,就像我阿爸。」周君望想。

  要是介意,那就太好了。

  只要這條路不通,周君望就有機會。

  他很想要得到顏心。

  周君望去了姜公館。

  姜公館大門緊閉,門口堆積了樹葉,無人打掃,似此地早己沒人居住一般。

  那種落寞,一瞬間給這個庭院蒙了一層灰。

  周君望上次來的時候,姜公館傭人還不少,門口的丹墀鋪著青磚,洗得乾乾淨淨,兩隻大獅子擦得一塵不染。

  他走上前,沒有敲門,而是輕輕撫摸了下石獅子上的灰。

  顏心,是個怎樣厲害的女人?

  「姜家後悔娶她進門嗎?」周君望想。

  旁的人家呢?

  會如何想她,還敢要她嗎?

  周君望無所顧忌,他喜歡心狠手辣的女子,尤其是她還那般美艷。

  她似在周君望的心頭,開了一朵最明艷的花。認識她之後,看誰都缺點風韻。

  「若我得不到她,將來會湊合結婚嗎?」他自問。

  沒有回答。

  一片落葉,隨著深秋的寒風飄飄蕩蕩,落在周君望的肩頭。

  他伸手拂去,似攤開心中的遮掩,把慾望徹徹底底暴露在陽光下。

  顏心會愛他的。

  至少,他比景元釗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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