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信任顏心

  顏心沒覺得自己高雅。

  她最快樂的時候,是和景元釗坐在海堤的小攤前,喝劣質粘牙的烈酒、吃咸鮮的臭魚。

  她總是很緊繃,平時難讓自己鬆懈,兩輩子都謹小慎微。

  只有在景元釗身邊,她才能真的放鬆。似初冬晴朗無風的午後,坐在屋檐下,與兩隻狗一起曬暖融融的日光那樣。

  「程姐姐,我不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你走到今日不容易,旁人挑撥了你與周君望的關係,取代了你,你會得不償失。

  我往後也許不來了。我與周君望,實在沒辦法繼續做朋友。他不該落井下石。」顏心道。

  程三娘:「這事,他做得不夠光彩。」

  又說,「妹妹,我不曾背後捅刀,你別一生氣也疏遠了我。我一個女人立足多年,靠的可不是旁人施捨。

  能到了需要依仗別人的時候,其他堂主會一齊衝上來吞併了我。我沒那般軟弱。」

  顏心:「抱歉程姐姐,我無惡意,我只是……」

  「你是替我著想。」程三娘道,「坐吧,咱們聊聊天,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顏心端坐。

  程三娘一邊喝茶,一邊與她閑聊。

  「如今做實業,發財也挺難。我名下有幾個紡織廠,一朋友從國外回來,建議我高價買國外的機器。

  他說這樣的機器,效率是現有機器的十倍。一旦機器大有成效,就可以在紡織業獨佔鰲頭。」程三娘說。

  顏心正在喝茶,聞言微微一頓。

  實業有時候很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導致不少人以為,銀行家最賺錢,歌舞廳日進斗金。

  其實實業才是根基。

  她也記得,前世有個人,靠著紡織業起家,賺到了第一桶金,後來成了金融大亨。

  這個人頗有家底,他拿了一筆錢出來創業,先去買了最新的紡織機器。

  報紙專訪他的時候,寫到他買昂貴的新設備時,遭到了旁人的嘲笑,別人說少爺被誆騙了錢。

  而後他靠著一批新的設備,擊垮了好幾個紡織大廠,獨佔鰲頭。

  顏心想到此處,突然想起這個金融大亨的名字:「賀彥。」

  「你也認識賀彥?」程三娘問。

  程三娘說完了她的問題,不成想顏心愣神,突然說到了賀彥,程三娘被她嚇一跳。

  「難道賀彥也去遊說你了嗎?」程三娘問。

  顏心:「建議你買新機器的這個人,是賀彥?」

  「對。」程三娘道,「你見過他吧?他是景督軍二夫人的侄兒,賀氏的西少爺。」

  顏心:「……」

  估計這個時候的賀彥,還沒辦法從家裡弄到錢。

  賀家教育兒子,自然有他們的規矩。

  現如今賀氏的生意有礦、冶鐵廠、糧棧與油坊——這些生意,統一的利潤豐厚,而且普通人無法涉足。

  需得與政府有過硬的關係,才能拿到。

  比如督軍的外家。

  賀氏如此龐大家業,每個兒孫都有安排,每個人都可以去領他們的差事。

  紡織廠也賺錢,可比起賀家的買賣,紡織廠實在不算什麼大出息。

  「程姐姐,如果你問我,我自然是建議你趕緊入手,越快越好。新式機器一旦投入生產,其他的紡織廠會破產倒閉。」顏心說。

  程三娘:「你覺得能做?我可以留一份乾股給你。」

  顏心搖搖頭。

  她問:「你能甩開賀彥,自己做這個買賣嗎?」

  程三娘:「恐怕不行,他找來的門路。他是想找個人分擔風險。這個人是可靠的,我認識他好幾年了。」

  他們倆交情還不錯。

  程三娘又解釋,「當初賀妙妙遭到了綁架,賀家找青幫幫忙尋人。就是那時候認識了賀彥。賀妙妙小姐也是那時候愛上了大公子。」

  「生意能做,我也眼饞。可我不能跟賀家的人有關係。」顏心道。

  程三娘:「是因為夫人……」

  「夫人不會說什麼,可人心換人心。程姐姐,我一來,你就為了我驅逐周大公子,你最懂這個道理:立場要穩。」顏心道。

  不管什麼目的、如何轉彎,顏心都不能跟賀家的人走得太近。

  她可以有一萬個解釋,可夫人的心情如何,顏心能想象得到。

  顏心必須避嫌。

  程三娘失笑:「說你精,你又處處點破,真是個傻丫頭。」

  「你待我的心真,我才跟你坦誠。」顏心道。

  她與程三娘說,這個買賣可以做的,而且要越早越好。

  又說賀彥這個人,「他在賀家見識過很多生意,又在國外念了不少的書,也許這個人的提議,程姐姐你都可以慎重考慮。」

  程三娘點頭:「行。」

  她們倆去了趟麗軒歌舞廳,程三娘給顏心看了看這個月的賬本,她簽字后,就可以領到分紅。

  顏心忙好了,打算去找傅蓉,順便吃個晚飯,聊聊天。

  她與傅蓉成了朋友,時常小聚,說話也越發輕鬆隨意。

  傅蓉不在辦公室,而是在三樓舞女們的休息間外,處理糾纏不清的客人。

  推搡中,客人抬起手就要打傅蓉耳光,被一個年輕男人推了過去。

  拳頭還是擦著傅蓉的面頰。

  她當即捂住臉。

  年輕男人穿一件黑色風氅,鬢角理得很短。顴骨略高但其上有肉,不顯得嶙峋,故而有點硬朗的英俊。

  他狠狠將客人推搡出去,罵道:「拉到後院,把他的腿打斷。」

  歌舞廳的打手反而有點猶豫。

  「出了事,我會擔保。」男人繼續道。

  打手們這才道是,把鬧事的客人拉走了。

  另一個經理下去照料。

  「傷著了?」男人問傅蓉。

  傅蓉搖搖頭:「沒事。您去忙吧,這裡一點小事,不敢耽誤您。」

  「行,下次遇到不講理的,早點喊人來揍。你和醉鬼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他道。

  他轉身走了。

  路過顏心時,他沒多看一眼。

  傅蓉己經瞧見了顏心。

  「……臉怎樣了?」顏心見她一首用手捂住。

  傅蓉偷偷給她看了眼。

  一條血痕,血珠沁出來,糊了她一掌心。

  顏心去了她的辦公室,叫白霜回趟督軍府,拿了她特製的藥膏來。

  「客人手上帶著戒指,拳頭沒怎麼打到,戒指上不知什麼東西,就劃了一下。」傅蓉疼得吸氣。

  顏心:「這種事常有嗎?」

  「喝醉了鬧騰常見的。就像今天這位,一個堂主的小舅子,就是我師父也得罪不起。」傅蓉說,「沒事,我有輕重。」

  女人外出謀生,哪有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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