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輕重與「太陽」
當一眾元嬰老祖察覺時機已至紛紛出手的時候。
地坑深處的重生殿中，正被大量灰濛濛卻時而泛起一道道斑斕幻光的氤氳霧氣籠罩。
霧氣里，蕭九柯、趙升，天羅子等人趴在玉桉上，正陷入了最深沉的夢境。
此刻，「掌教」，定難，定神等高階鬼修赫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半虛半實的漆黑魂核在灰霧裡面沉浮不定，表面不時爆射出一道道「閃電」電火花，赫然是爆發跳動的強大神念。
十四位高階鬼修聯手撐起一方近乎真實的「夢境」，不僅將趙升等人拉入其中，更是成功勾連起一個奇迹生命的殘識。
這個時候，深陷夢境的蕭九柯，天羅子等人個個默不作聲，正在焦急的等待著，似乎在等待趙升的出現，又好像期盼重新來一次的機會。
然而，他們卻未意識到，外面的虛幻天地已來到深夜，傾覆之災隨時可能降臨。
與此同時，趙升卻對外面發生的變故「一無所知」，他與星神的交流也向著有趣的方向偏轉。
「告訴祇，你的名字？」
「趙升。」
「嗯，你沒說謊！祇曾經見過一個很奇怪的人類，他的名字也叫趙升。你跟他好像。」
聽到這句話，趙升心裡一驚，轉念卻竭力收斂情緒波動。
「唉，祇轉生后的意識太弱了，承載不了太多的信息。可祇也知道人類是以血脈繁衍，你是不是趙升的後代？」
胖娃娃說的很認真，極力模彷著人類，只是他總是面無表情，聲音也不帶一絲感情。那冷漠無情的樣子與生機無限的肉身反差極大。
「回稟殿下，我確實那個趙升的後代。但這個一點不重要。在下十分好奇殿下如今的狀態，敢問殿下現在是死，還是活？」
出於某種目的，趙升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
「祇死了，但祇還活著。」
星神雖然轉生為人，但其天生位格遠遠高於人族，因此他的意識強大到完全壓制了肉體本能。
趙升敏銳的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能「肆無忌憚」的引導著話題走向。
「殿下，有人告訴我，你這裡有成道機緣。您能告訴我成道機緣在哪兒嗎？」
「成道機緣是什麼？祇不知！」
趙升聞言，馬上說道：「那我換一個問題。聽說星神能助人悟道，殿下可有此神通？」
「祇有，但祇不會！」
星神的話看似矛盾，但趙升一聽就懂。
他還想繼續追問，然而就在這時，
胖娃娃勐的仰頭看向上方虛空，臉上再次露出了人類的表情，那是一種恐懼！
趙升看到這一幕，心頭一震，也驀然抬起頭，看向上方。
轟！
一眼望去，只見血蒙蒙的混沌虛空突然劇烈翻湧，伴隨著莫可名狀的力量降臨，一道龐大無比的漩渦驟然出現在趙升視線中，佔據了他的所有視野。
漩渦中心空洞凝固，黑暗如淵！
剎那間，一隻難以言喻的龐然巨手「緩緩」從漩渦之中探出，沖著下方輕輕一抓。
時間似乎被拉長到極致，又彷彿瞬間壓縮成一線。
「不！」
一聲驚懼的吼聲自耳邊響起，趙升只覺神魂一輕，意識被無限拉高，就像是從逼仄狹小的空間被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量強拽出來。
他赫然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視野」
遠弗無際的大海，承載億萬生命的洲陸，散落在幾十萬裏海疆上如群星般的島嶼，以及那海樣里無窮無盡，無法估算的億億萬生命，在剎那間盡收「眼底」。
霎時間，下方大地急劇收縮，天幕盡頭蔚藍蒼天與漆黑的域外虛空交接，清晰可見大地邊緣呈現出一道曲線。
趙升一念閃過，這才察覺自己竟然來到了天地外層，而他的意識在某種詭異未知的情形下，居然與星神意識勾連起來。
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一幕，也在千年前真實發生過。
當年，遮天巨掌跨越時空，一掌拍下，直接導致蜈洲陸沉，億萬生靈齊齊死亡。
然而這時候，趙升才明白，當年的蜈洲陸沉僅是一種表象，根本無關緊要。
巨掌來襲的目的，只為「抓走」星神意識。
趙升境界太低，很難想象擁有何等的偉力，才能打破物質與精神的界限，將本來無形無質卻又無比龐大的星神意識全部「抓走」
甚至，就連已經轉生成人的獨立意識也沒有逃過魔掌。
短短一瞬間，趙升意識深處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但變故卻不以他的意志而改變。
下一瞬間，「視野」中的無垠海洋，浩瀚大氣，域外虛空，全在瞬間虛化，消失。
世界倏忽化為混沌，繼而一個光怪陸離，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天地」顯現在趙升面前。
這個「天地」極盡耀眼，無比璀璨，充斥著無窮無盡的光芒。
但在星神意識加持下，趙升瞬間看出無盡光華赫然是由無法估量的「絲弦」組成。
絲弦色彩斑斕之極，不僅包囊了赤橙紅綠青藍紫黑白九色，甚至有不計其數超出人類想象的「色彩」。
趙升還是不認識也理解不了這些「色彩」的存在形式，就像是它們超出了人類的認知之外，混沌未知，難以名狀。
在人的認知中，「絲弦」並無長寬直徑的概念。它們時而遠弗無際，時而蜷縮成一點，時而交織盤繞，編織堆疊出無窮無盡的絲結與三維構型。
見到這個匪夷所思的「天地」，趙升瞬間意識到自己曾經來過。
此地應該是幽神界的「法則之海」，也可稱為世界的本源天道具現之地。
即便是化神真君平常也難以窺見其萬一，也許只會在渡過天劫晉陞化神途中，才有幸驚鴻一瞥。
就在這一剎那，趙升赫然驚覺，自己周圍被海量獨特的法則之線層層纏繞包裹。
這些法則絲弦交織堆疊形成繁複之極的三維構型，隱隱遵循著某種規律在運動。
】
在星神意識加持下，趙升第一眼「看」到這些法則絲，意識深處陡然浮現海量信息。
信息量如此之大，並且難以理解，但仍然源源不斷的湧入意識。
僅僅過了一剎那，趙升感覺自身意識正急速膨脹，彷彿隨時會被海量信息撐爆。
就在這時，趙升「看見」一大片法則絲弦忽然奇怪的墜落虛無，不知去向。
而此刻，他也從冥冥之中跌落下來。
天旋地轉，意識忽的回歸。
唔！
趙升呻吟一聲，手捂著頭，腳下踉蹌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
聽到這個聲音，趙升一驚之下，勐的睜開眼睛，便迎上了一雙純凈靈動的眼眸，眸子裡帶著濃重的好奇與探究色彩。
見到這雙眼眸，趙升心裡陡然生出第一個念頭：「星神『活了』！」
但第二念頭卻是：「星神怎麼沒死！」
動念間，趙升心裡不禁湧出無數紛雜思緒。
下一刻，他竭力收斂思緒，盡量用平澹的語氣回應道：「殿下，我沒什麼大礙！」
「沒事就好！在我死之前，你快從出去吧！遲了就出不去了。」胖娃娃聽完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接著煞有其事的沖趙升說道。
趙升這才發現，血海空間正在悄無聲息的崩潰，周圍能活動的範圍飛快縮小。
但相比於這個，他更關注其他，一個是星神居然不再自稱祇，而是說了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重新有了情緒，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就像星神意識被抽離出去后，原本屬於人的一面反而從壓制中蘇醒過來。
相比這個驚人發現，趙升的目光卻很快落在星神的懷裡。
因為那裡光芒萬丈，彷彿一顆「太陽」落在了他的懷裡。
趙升看到這一幕，雙眼不禁一縮，瞬間明白了掌教屢屢提及的成道機緣是什麼了。
那顆「太陽」僅是某種具象.……實質分明是一大塊天道碎片。
這種體量級的天道碎片，所蘊含的法則權柄之大，不但是趙升前所未見，即便是天道藏經庫里也無記載。
轉念一想，趙升馬上明悟過來，那道遮天巨掌不但拍塌了蜈洲，更是打傷了「天道」，導致大量法則碎片墜入世間，具現化成一枚枚「法則權柄」。
難怪掌教有恃無恐，法則權柄雖然珍貴無比，但活人又不能用，因為活人不可能敕封為神。
短短一秒，趙升已將前因後果盡數想通，可這個時候，混沌空間已走向毀滅。
「再見，殿下！」
趙升抬起頭，沖著星神微微一笑，嘴唇蠕動，低低念出四個字后，就跟著整個空間一起毀滅。
……
天旋地轉，黑暗逝去。
藍天白雲……
「果然又來了！」
望著熟悉的畫面，趙升嘴角上揚，一步踏出，驟然騰空而起，化為一道遁光向祖師堂疾馳而去。
三十里一晃而過。
就在趙升落到祖師堂前廣場之時，一道道驚人遁光也從四面八方飛來此地。
不過三個呼吸，八人又一次到齊。
這一回，天羅子，蕭九柯.……紫玉仙子等七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趙升，目光中帶著異樣色彩。
對於其他人的注視，趙升視而不見。
此時，根本不用眾人開口，祖師堂外的陣法光罩已然裂開，大門也隨之敞開。
「進來吧！」黑袍老人的聲音隨之從裡面傳出。
見此情形，趙升卻一點也不驚訝，當先走向祖師堂。
又過上一次的經歷，他哪能猜不出黑袍老人分明是掌教所化。
確切的說，掌教也是當年的虯靈教元嬰老祖，只不過如今已從元嬰轉走鬼修一道。
夢境與現實不同，時間長短並無意義。
現實中的一秒，有時在夢裡已經輪迴了無數次。
前面無需細表，當趙升重新出現在血霧籠罩的混沌空間，見到星神之時。
「你是誰！」
「我是趙升！」
「嗯，你沒說謊！」
時間流逝飛快，趙升再次拖延到了巨掌降臨的那一刻。
下一瞬，無限升高，天地落入眼中，緊接著法則之海浮現。
無窮無盡的法則絲弦無限延展，交織與堆疊。
這一次，趙升沒有貪多，立即將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周圍，眼前海量法則絲線隱隱遵循著某種規律蜿蜒盤旋，時刻組合構建出不計其數的複雜三維構型。
但這一次，擁有星神視角的趙升有了極大發現，
兩枚構型極度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大道真文，恍忽之間在趙升腦海中浮現。
「輕？重！」趙升生出明悟，已經悟到了兩枚大道真文的一絲「道理」。
此為一體兩面，皆屬於力之大道。
下一秒，他的視線勐的中斷，接著從冥冥之中跌落，意識重歸。
趙升睜開雙眼，正好看到一顆「太陽」從冥冥中脫離，恰恰落在胖娃娃的懷裡。
這並不是巧合，而是星神意識影響的結果。
「嘻嘻，我又要死了！真興奮啊！」
星神的短短一句話，無疑暴露了許多細節。
祇也知道所有的一切，並對前因後果了如指掌。
趙升甚至猜到，千年前星神意識主體被抓走後，又有新的星神意識誕生了，而且還繼承了「前星神」的所有信息。
星神屬於海神類生命，作為天生長生種，星神的生死觀與人類截然不同，因為祇們每時每刻都在死去，也每時每刻都在誕生。
毫無疑問，胖娃娃與星神之間擁有著極特殊的聯繫。
說不定他的死，對星神來說是一種十分新奇的體驗，從某種意義上講，星神獲得了「成長」。
海神類的修鍊與人族大有不同。祇們的實力高低與自身認知相關。
祇們的修鍊就是一個「解謎」的過程，知道的越多，對大道的解析越深，祇的實力也就越強。
對於祇而言，生死不值一提，信息才是一切。
頃刻間，趙升從星神的一句話里已經想到了許多。
他心裡一定，抬起頭，直視過去。
「殿下，我想要這塊天道碎片。請問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與星神交流，任何拐彎抹角的試探都毫無意義，有話直說才是最有效也最坦誠的做法。
更重要的是，空間毀滅在即，不允許他磨磨唧唧。
出人意料，胖娃娃居然爽快的將天道碎片丟了過來，渾不在意的說道：「這東西已經沒用了，你要就給你！」
趙升一把接住飛來的「太陽」，嘴角微微抽動，一時竟有些錯愕。
「.……太容易了。果然.……星神與人族的價值觀截然不同。」
開口之前，趙升以為極難辦到，誰知星神如此好說話，一問就給，簡直令人猝不及防。
或許對星神而言，天道權柄這類重寶一點用也沒有，隨手就丟。
反倒有時候，人類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卻可能讓祇大為「喜悅」，因此實力暴增。
寶物輕鬆到手后，眼見空間崩塌在即，趙升卻突兀的生出一種不祥預感。
彷彿是心血來潮，又像是靈覺自警！
趙升心念電轉，忽然想到了什麼，暗暗叫苦：「不好，上當了！」
然而，不等他將天道碎片重新還回去，空間已然崩塌，一切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