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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怕啥來啥

  沙龍前夕,大批畫作被運往盧浮宮。

  位於塞納河北岸的盧浮宮,是文藝復興時期最優秀的建築,是所有學習美術的人心之嚮往的地方,提奧也不例外。

  本屆藝術沙龍在獨立的展室舉行。

  按照以往的慣例,布展需要三天,期間只有工作人員和入選作者能進入展室。

  這樣做的目的是確保工作人員有足夠的時間布置和核對作品,同時也允許畫家對作品進行修改。

  提奧的工作是協助藝術家協會的人布置和管理展品,他被安排負責風景畫展區。

  按照沙龍的要求,展室的作品必須按照名單上的順序依次擺放。

  提奧帶上白手套,一幅一幅清點、確認,然後抬起來,小心翼翼的掛在牆壁的釘子上,再把作品信息卡依次插入作品下方的卡槽中。

  完成這項工作必須十分謹慎,而且需要相當的體力。

  在插卡片的時候,提奧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康斯太勃爾《滑鐵盧橋開放》。

  康斯太勃爾?

  不就是那個來自英國的風景畫家嗎?

  還記得比利說過,他曾提出不願意和透納的作品擺在一起。

  提奧再看旁邊那幅畫的卡片。

  哈哈!

  這難道是上天的安排?

  旁邊那幅的卡片上寫著:威廉?透納《海勒富特斯勒斯》,兩個人的畫相鄰擺放,僅僅間隔25厘米。

  提奧覺得這事兒特別滑稽,這叫什麼?

  這不就是墨菲定理嗎?越怕出事,就越會出事!

  提奧把卡片插好,仔細端詳兩個人的作品。

  兩幅畫都十分出色,絕對稱得上是風景畫中的極品,水平不相伯仲。

  巧合的是,兩個人的畫作都有精緻的天空、水景和船。

  但不同的是,透納畫的是海景。

  陰暗的天空下,廣袤的大海中央有幾隻帆船,海上泛起微微的浪花,整幅畫面清爽、幹練。

  而康斯太勃爾畫的是河景。

  天上白雲涌動,平靜的泰晤士河上擠滿了船隻,一直排到碼頭,岸邊的一座華麗建築上站滿了人,遠處的滑鐵盧橋若隱若現,描繪的是恢弘壯闊的大場面。

  提奧對兩幅作品的美輪美奐感嘆不已。

  ……

  沙龍開幕的前一天。

  提奧正在展廳做最後的收尾工作,費舍爾和康斯太勃爾一起走過來。

  費舍爾走在前面。

  「嘿!兄弟,你的畫在這兒呢!」

  他回頭大聲招呼。

  康斯太勃爾很淡定的走在後面,他不緊不慢的踱步,側著頭用餘光瀏覽著經過的一幅幅作品。

  「這幅畫配上我給你選的這套雕花畫框,嘖嘖,簡直絕了!」費舍爾稱讚。

  康斯太勃爾大驚失色,一掃片刻前的從容,「天吶,快看看這是誰的畫?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

  「是誰把你嚇成這樣!」費舍爾湊近一看。

  「又是透納!我說這小子是不是和你杠上了?」

  康斯太勃爾驚呼,「不行,主辦方呢?協會的人呢?我要調整位置,我不能擺在這裡!完蛋了!完蛋了!」

  他完全顧不上儀態,把手杖一扔,伸手想去拿下牆上的畫。

  提奧連忙伸手攔住,「哎!這可不行,您不能取下它。」

  同時,一名藝術家協會的工作人員和保安一起跑過來。

  工作人員耐心的解釋,「先生,每一幅畫的位置,都是嚴格依照協會提供的名單順序來擺放的,名單附在《參觀引導手冊》後面,已經印刷好了,所以現在不能打亂位置,否則會影響觀展人的體驗,而且他們會找不到您的作品……」

  「好了,好了!別啰嗦了,我們不動了!」費舍爾擺擺手,示意工作人員和保安走開。

  康斯太勃爾平靜了一會。

  他覺得自己剛才可能失態了,他拽拽衣服,抬頭盯著透納那幅《海勒富特斯勒斯》看了半天,一句話都不說。

  這時,一個背著挎包的小夥子很靈活的繞過提奧,來到康斯太勃爾旁邊。

  「先生,您好!我是《時代報》的記者安東尼。恭喜您的作品入選沙龍,請問,您剛才是不是想調整畫作的擺放位置?您對現在的位置有什麼不滿嗎?」

  難道剛才康斯太勃爾失當的舉動,被這個躲在角落裡的記者看到了?

  「沒有!沒有!這位置就挺好!挺好!」康斯太勃爾驚慌失措。

  「康斯太勃爾先生,您和威廉?透納先生都在風景畫領域有極高的造詣,風格相近,而且都是來自英國倫敦的畫家……因此,總有媒體拿你們來比較,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安東尼十分敬業,他從挎包里掏出筆和小本子,歪著腦袋看著他,準備隨時記錄他的回答。

  費舍爾兇巴巴的攔住安東尼,「有什麼可比較的?你剛說你是哪家報社的?康斯太勃爾先生的採訪都需要提前預約的!你有沒有預約?」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安東尼還想說話。

  「問問問,問什麼問?哎哎!我說今天不是有證才能進來的嘛?」費舍爾惡狠狠地指著安東尼的鼻子。

  「我……」

  「你的證呢?保安!保安!快來人吶!有人混進來了!」費舍爾高聲喊。

  兩名高大魁梧的保安聞聲而來,左右各站一邊,把個子矮小的安東尼架起來,往門口走去。

  安東尼被架在空中,兩隻腳離開地面,在空中來回蹬著。

  「真是的!什麼人都放進來!我對這裡的安保系統非常失望,我要投訴!」費舍爾高聲抱怨。

  「完蛋了,不知道明天,報紙會怎麼寫?《來自英國的瘋狂畫家大鬧盧浮宮》還是《某風景畫家技不如人、未戰先怯》……」康斯太勃爾崩潰了。

  「別擔心了,我去找找報社的朋友,會沒事的!」費舍爾安慰。

  「我就知道,協會的人也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們擺在一起的!」康斯太勃爾喃喃自語。

  「擺在一起又不一定是壞事!我看呀,你就比他畫的好!瞧瞧!你畫雲彩的技法無人能比,還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樹葉。不說別的,就咱這幅畫的氣勢,就勝過他一大截,看他那破爛小的帆船,船上的小人兒那麼可憐,瞧你這幾艘大船,怎麼比……」

  費舍爾用手在畫上來回比劃,滔滔不絕。

  「你懂什麼!他是在用人類的渺小,襯托出大自然的狂野。」

  「哎呦,你還挺懂他的!我看你們不像是仇人,是知音才對嘛!」費舍爾戲謔。

  「兄弟,你幫我看看,說實話,我贏了嗎?」康斯太勃爾鄭重的問費舍爾,但更像是在問自己。

  「贏了!贏了!穩贏了!」

  「是嗎?」

  「你瞅瞅,你的畫比他那幅大30公分,尺寸上已經贏了,還有這個雕花的畫框,這可是我專門幫你從義大利訂回來的,手工雕花兒!再看看他那幅畫,畫的那麼小,配個爛木頭畫框,真是小氣……」

  「唉,就說你啥都不懂吧!比畫呢,誰比畫框啊?」

  康斯太勃爾擺擺手,真是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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