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塊爛抹布
提奧把工作證在警衛眼前晃晃，徑直往裡走。
「慢著！」警衛攔住提奧。
「這是什麼？」警衛指指提奧懷裡的畫。
「哦，這一幅，是沙龍的展品，早上框子磕壞了，拿出去修。」
「打開看看！」
「呃……」提奧心想完了，怎麼遇上了如此敬業的警衛，提奧慢吞吞的把布揭開。
這時，一位西裝筆挺的胖的男人走過來，提奧認出這就是盧浮宮的館長，哈利先生。
「快快，趕緊讓他進來，把畫掛好，一會那幫記者都到了，牆壁光禿禿的怎麼行？」
「遵命，哈利館長。」
警衛側了側身子，讓出一條路。
真是有驚無險，提奧挺著胸脯走進了展廳。
提奧壯著膽子，快步走到自己負責的風景畫展區。這會，正趕上伯爵和夫人們進場，遊客都跑到門口去湊熱鬧了，展廳里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
提奧看中了一個醒目的位置，這裡原本的畫尺寸比較小，提奧直接就把《日出-印象》蓋在上面，再把卡片插好。
油畫背後一般都釘著木框，木框中間會留出一塊空間，所以蓋在上面一點都看不出問題。
然後他像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干自己的活。
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提奧的脊背早已濕透了。
慢慢的，展廳的人多了起來。
有幾個遊客從《日出-印象》前面經過，卻沒有留意它的與眾不同。
提奧站在角落觀察，偶爾有人在畫前駐足片刻，但默默地看完就踱步離開去看下一幅了，沒有一個人對這幅《日出-印象》提出質疑。
唉。
提奧覺得可笑，這些盛裝出席的紳士和太太們，個個看起來高雅知性，但真的不是個個都有審美能力，大多數人看藝術品，都只是在看熱鬧罷了。
這時，法國藝術家協會評審團的隊伍正從遠處走過來，他們由尼沃伯爵帶隊，聲勢浩大，盧浮宮館長哈利陪在旁邊。
尼沃伯爵是法國藝術圈至高無上的存在，他的權利凌駕於法國藝術家協會之上，本屆沙龍就是由他監督舉辦的。
這幫人的平均年齡超過五十歲，個個大腹便便，富態十足。一群老大爺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逐個展區走一遍。
沙龍裡面上千份作品，都是這幫大爺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一幅接一幅看過去，每個人都露出欣賞的微笑。
當走到《日出-印象》面前時，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互相看看對方，面色凝重。
「這……」
「這是什麼？」
「這屆的作品？」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幅？」
「……」
老大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人越圍越多，這下，大家也都發現了這幅畫和其他作品有些不同。
尼沃伯爵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幅畫，他已經走出去幾步，聽到議論聲，又折回來。
「怎麼回事兒？」
他的目光落在《日出-印象》上，愣了一下。
尼沃伯爵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各式各樣的素描、油畫、雕塑、版畫、蝕刻他都見過，但這種畫，他還是第一次見。
尼沃伯爵皺皺眉頭，對身後的這些評審說，「這是什麼東西？跟一塊爛抹布一樣也能入圍？以後你們審核得嚴格一點，不要壞了咱們沙龍的名聲。」說完，繼續往前走。
七八個評審面面相覷，誰都不記得自己審過這一幅畫。
「我那組可沒這幅畫，一定是你給它通過的。」
「是你吧，我那組都是人物肖像。」
「那就奇怪了，興許是走了誰的後門吧？」
「別亂說，反正沒走我的後門！」
「……」
幾個老大爺跟在伯爵後面嘀嘀咕咕，互相指責，儀態盡失。
提奧躲在一旁看著這群人，覺得他們特別滑稽。
都說沙龍的審核標準有多麼嚴苛，但看這群評審，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審過的作品，出一點小事就互相推諉，可見平常工作的狀態。
這幫草包，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畫被換了，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幅正兒八經的的沙龍展品，只是對他們來說：風格嘛，有點一言難盡。
一堆人裡面，只有盧浮宮的館長哈利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他確信這是提奧搞的鬼。
尼沃伯爵一行繼續前往下一個展廳，不一會，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了，大家都跑到外面的廣場上參加典禮，提奧也跟著去了。
此時，風景畫展廳里就只剩一個男人，他哪兒也不去，就仔細端詳這幅《日出-印象》，他湊近看了看卡片上的文字，掏出一個小本子記下來。男人不是一般的遊客，他脖子上掛著記者證，上面寫著《喧噪》周刊，記者：路易。
……
典禮結束，沙龍正式閉幕了。
遊客都清場了，展廳里空無一人。
今天，《日出-印象》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沙龍管理者的注意，也算有收穫。
提奧正準備把畫取下來，全身而退。
不知何時，哈利館長站在提奧的身後，「小夥子，你真夠可以的！」
提奧一驚，猛地回過頭，看到哈利館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穿幫了。
但哈利沒有當眾揭穿他，而是事後來找他，就知道哈利會放自己一馬。
哈利問，「這幅畫一看就不是入圍沙龍的作品，對吧？」
「如您所言，它不是。」
「但我們每個入口都有警衛，你帶著它，是怎麼進來的？」
提奧笑了，「是您讓我進來的！哈利先生。」
哈利莫名其妙，「怎麼是我讓你進來的？」
「就中午那會，在側門，您說快快，進來把畫掛好，記者要來了……」提奧模仿哈利的口氣。
「你！」哈利回憶起中午的事，氣得說不出話。
「別生氣了，哈利先生，您不喜歡這幅畫，我現在就把它拿走。」
「慢著，這裡原來掛的畫呢？」
提奧淡定的把《日出-印象》從牆上取下來，「喏，它就在下面，完好無損。」
哈利瞪一眼提奧，「手上這破畫又是哪兒來的？」
提奧回答，「這是我的朋友克勞德?莫奈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