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路走高
清晨，提奧和往常一樣去畫廊上班。
最近，提奧每天都會在路口買一塊麵包當早餐，但這天早上，已經接近八點鐘，麵包店還沒有開張。
提奧和另外幾個來買麵包的人一起，站在店門口等待，提奧正在納悶，難道老闆今天睡過頭了？
這時，隔壁的熏肉店拉開窗戶，一位婦女探出腦袋說，「別等啦，他們今天不會開張了！」
「為什麼呢？」眾人一起問。
「你們不知道嗎？他們家炒股票發財了，不用再賺這種辛苦錢了！從今天起，他們不再賣麵包了！」
說完，熏肉店老闆「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真看不出來，他們昨天還開張呢！」
「那可不！說發財就發財！」
「嘖嘖！最近股票行情好唄！」
「玩股票肯定比賣麵包掙得多！」
「我家樓下的洗衣店也結業了，聽說也是炒股票賺了大錢！」
「是啊！是啊！我的鄰居也賺了很多錢呢！」
「……」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漸漸散去。
提奧發現，這段時間，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股票，連家庭主婦也為之瘋狂，大家甚至連本職工作都忘了，投機文化瀰漫在巴黎的各個角落。
沒吃早飯，提奧無精打採的坐在櫃檯里發獃。
比利去門口拿報紙，不一會，他興奮的跑到提奧身邊。
「提奧先生，您買股票嗎？」
「沒有！怎麼了？」
「最近，股票一直在漲，很多人都因為買股票而賺了大錢呢！」比利眉飛色舞。
「真的嗎？」
提奧沒想到，比利也會對股票感興趣。
「是啊！店長費舍爾先生就買了股票，而且聽說他賺了很多錢呢！」比利伸出食指，神秘的向樓上指指。
「股票嘛！有漲就有跌，哪兒能一直賺錢呢？」提奧很平靜，他從來沒想過靠股票賺錢。
「您怎麼不相信呢？最近股票就是一直在漲，一直在漲……大家都在買，越買越漲！」比利好像對股市很有研究的樣子。
「那你打算買嗎？」提奧問比利。
「我想買一點！嘿嘿！看著人家賺錢，我眼紅！」比利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少買一點啊！畢竟是投機，要適度！」提奧提醒比利。
「我是因為沒錢！我要是有錢啊，就都投進去！你知道嗎？我的堂哥已經辭職，在家炒股呢！他說上班拿到的薪水，還不如炒股掙得多……」比利講的繪聲繪色。
「這樣孤注一擲可不好，萬一賠了錢，就沒有後路可走了！」
「怎麼會賠錢呢？所有人都看好法國股票未來的走勢，而且法國現在的經濟非常好，你看報紙上都這麼寫！」比利把報紙遞給提奧。
提奧接過報紙，看到頭版的文章《令人沸騰的時代：法國三大股指集體收漲》，再翻開財經版《連漲八天、翻十倍，不只是個開始！》……
「唉！上帝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啊！」提奧感慨。
……
這時，莫奈來畫廊找提奧。
「嘿，提奧！比利！早上好！」莫奈歡快的打招呼。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呢？」提奧把莫奈帶到休息室。
「專程過來找你！」莫奈坐在沙發上說。
提奧問，「出了什麼事嗎？」
莫奈回答，「還記得我們上次聊的『印象派』獨立沙龍嗎？我覺得你的話有道理，我們應該把它提上日程！」
提奧一拍大腿，「太好了，我正有此意。」
提奧接著說，「我想，那些被沙龍淘汰的作品裡面不乏精品，一定有人怏怏不服，卻無處申訴。我們的初衷是挽救那些滄海遺珠，特別是創作理念與你相同的那些作品。所以，我認為，倘若我們舉辦沙龍，一定會有很多人響應。最重要的，這是一個開始，證明有一群人，不肯向沙龍妥協。」
莫奈連連點頭，「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我只是擔心，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在挑戰官方的沙龍？官方沙龍是由皇家資助和控制的，它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
提奧說，「我們的沙龍和官方沙龍並不衝突，我們辦我們自己的，一開始規模可能會小一點，場地也受限制，但只要開始，以後會越來越好，相信我！」
莫奈一拍桌子，「OK！就這麼定了，我也豁出去了，挑戰沙龍規則也沒有啥不好！官方啥時候給過我們面子？」
「我們籌備沙龍大概要多久？」
「我想，一年應該夠了。」
提奧掐指一算，「那就這樣吧，我們就用一年時間籌備，明天春天和官方沙龍一起開幕，怎麼樣？」
莫奈眉飛色舞，「太棒了！我的朋友在卡皮西納大道有一間公寓，他說可以借給我們，它面積雖然不太大，但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們可以先用它。」
兩人一拍即合。
……
莫奈想了一會說，「提奧，我們還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什麼問題？」提奧問。
「要辦沙龍，就需要一些經費，你也知道，我們平常都沒什麼積蓄……」莫奈聳聳肩膀。
「哦！這個嘛，其實我也沒有什麼錢，不然……」提奧面露難色。
提奧當然願意傾囊相助，但是他哪兒來的錢呢？
他來這裡才幾天，還要養活哥哥文森特。前幾天，為了幫文森特交學費，他已經把家底掏空了。
莫奈趕緊解釋，「提奧，你誤會啦！我並不是找你借錢！」
提奧說，「錢的事，我們再想想辦法……」
莫奈眼睛一亮，「要不然我去向銀行借一些錢，然後把錢放在股市裡，按照目前的漲勢，短期的收益應該能夠包住沙龍的費用。」
「什麼？你指望靠股票賺錢辦沙龍？」
「是啊！有什麼不行？現在大家都買股票！誰規定畫家不能買股票？」
提奧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你不該這樣鋌而走險！」
提奧來自21世紀，經歷過幾次股市的大起大落。
他知道，一般來說，在股市全面走高，大多數人看好股市未來的走向，老百姓都一窩蜂的湧入的時候，離崩盤就不遠了。
雖然當時和現在股市的運作和規則略有不同，但這個基本的規律是不會變的。
並且，根據提奧的觀察，目前，法國股市的管理非常不正規，且缺乏監督，股東之間倒買倒賣，操作花樣繁多，拉抬股價的風氣十分嚴重。
因此，提奧不希望莫奈去趟這個渾水，風險太大了。
「為什麼？大家都在賺錢，沒有理由我們不去賺，而且我們正好缺錢呀！」
「你聽我說克勞德，大家越熱鬧，我們越要冷靜。天上不可能白白掉餡餅！」
「我不懂，提奧！」莫奈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凡事物極必反，你知道嗎？股票不可能一直漲下去，漲到一個點，它總會跌的。你看，現在街上的家庭婦女、工人、裁縫、屠夫、餐廳服務員、麵包店的師傅……他們都爭先恐後的進入股市，你覺得這種現象正常嗎？法國的股市已經太瘋狂了，我覺得現在是時候了……」提奧努力的解釋，他希望能說服莫奈。
「是時候幹嘛了？」
「是時候崩盤了！」
「哈哈哈！你在開玩笑嗎，提奧？大家都預測股市還會繼續走高！那些財經評論家都這麼說！」莫奈大笑起來，他覺得提奧說的有些荒唐。
「這個三言兩語說不清，總之，我認為現在不是入市的好時機。」
「我覺得你太過於謹慎了，提奧！」
「克勞德，我是認真的！我預測，不出七天，股市一定會崩盤，我怕你會賠的連褲衩都不剩！」提奧抓住莫奈肩膀，越說越激動。
他無法告訴莫奈，自己在一百多年後經過幾次股災，有親身經歷的，有耳聞的，有無數人因為炒股而傾家蕩產，走上天台。
他無法告訴莫奈，這都是後人總結出的規律，並不是自己在瞎掰，崩盤的一天馬上就到了。
「真的嗎？這麼嚴重？」
「總之，你信我，克勞德！就是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