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老冤家
路易這樣上綱上線,提奧有點招架不住。
「這……您說的也太嚴重了吧,先生!」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肆無忌憚,導致一錯再錯,我勸你最好儘快把這些畫兒都撤掉!」
路易大手一揮,「統統都撤掉!」
提奧不知這究竟是何方神聖,但聽他的口氣如此囂張,背後應該有人撐腰。
但提奧也不怯,「先生,我想只要在合法的範圍內,我們古比爾畫廊有權出售任何人的作品,沒有義務向外人解釋。」
路易輕笑一聲,「呵呵,小夥子,沒記錯的話,你這個代理店長是上個月才任命的,應該還沒有過考核期吧?」
「那又怎麼樣?」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尼沃伯爵聽說以後,非常生氣。如果他出面干預,你猜董事會會如何決定你的去留?你應該不想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革職吧!」
尼沃伯爵!
他咋還能干涉古比爾畫廊的人事任命?
初來乍到的提奧對此人並不了解,但聽起來貌似非常牛逼……
提奧平生最討厭別人威脅他,好好說話,興許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威逼利誘,連門都沒有。
提奧不甘示弱,「您是說董事會?正巧,我也想找董事們聊一聊,當時任命的時候才倉促,連談話的程序都跳過了,聽說古比爾總部的咖啡特別香,沒喝到,真是遺憾吶!」
沒想到碰上個頭鐵的,路易氣急敗壞,用手杖咚咚咚的戳著地板。
「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到時候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提奧不緊不慢,「謝謝您的提醒,先生。」
提奧越平靜,路易越生氣。
「你……真不打算把這些畫撤下來?」
「不打算!」
路易伸手指著提奧的鼻子,「好!咱們走著瞧!」
「我為什麼要聽您的?何況到現在,您還沒有告訴我您的姓名……」
「我的姓名?下個星期一買一份《喧噪》周刊來看看,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
《喧噪》周刊……
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
提奧一時想不起來。
路易冷笑著說,「別忘了,下個禮拜一,千萬記得賣份報紙!」
提奧也笑著,「我翹首以待!」
路易的臉僵住了,他用鼻子「哼」了一聲,轉過身昂著頭,把手杖甩得老高,大步流星往畫廊門口走。
這位巴黎出名的大記者,輸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勢,他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留下驚魂未定的提奧,和躲在角落裡暗中觀察的比利。
門外,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街道上安靜極了,只聽得見梧桐樹上的蟬鳴。
過了一會,提奧回過神來,他招呼比利,「比利,快來快來!」
「什麼事兒?」比利小碎步跑到提奧跟前。
「這人到底是誰?咋這麼嚇唬人?」
「我也不認識,不過……」比利拽拽提奧的衣角,踮起腳尖,湊近提奧的耳朵。
提奧低下頭,「不過什麼?」
「他剛說的尼沃伯爵……」
「這個尼沃伯爵到底是幹什麼的?」
「天!尼沃伯爵,大名鼎鼎的尼沃伯爵,巴黎的博物館主管,是破侖三世任命的,他還有一項任務就是負責監督巴黎沙龍的舉辦……」
「那不就是巴黎藝術界最至高無上的權威?」
「可不是嘛,他在宮廷很吃得開,都說拿破崙三世的堂妹是他的情婦呢,那位馬蒂爾德公主……」比利總是能打聽來各種八卦。
……提奧有些后怕,不就是在畫廊掛了幾幅畫嘛,怎麼還驚動這麼個大人物?
真是該死!
提奧飛快的跑到櫃檯旁邊,那上面堆著比利剛看過的一堆報紙。
「喧噪周刊……喧噪周刊……」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報紙堆里翻找著。
嘿!找到了!他抽出一份報紙。
這是一家專門刊登醜聞、八卦和奇聞異事的周報,每個禮拜一出版,旨在滿足人們的獵奇心態,也是巴黎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的來源,報紙里設有專門的藝術版面。
提奧翻看著最近的一期的藝術版,在一篇藝術評論的報道里,他瞥見一個名字:特納·路易。
路易!
提奧一拍腦袋,想起來了!
莫奈那幅《日出-印象》就是被一個叫路易的記者在報紙上批得體無完膚。
怪不得,這傢伙剛才暴跳如雷,原來他和莫奈是老冤家。
仗著尼沃伯爵在背後支持,這個路易不知道會在報紙上寫些什麼?又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提奧握著報紙,心裡有些忐忑,他越想越擔心,不自覺的把手裡的報紙捏成一團。
「誒!別呀!」比利在旁邊喊。
比利指一指提奧手上的報紙,「這個……別扔,我還沒看呢!」
提奧被比利給氣笑了。
「給給給,你這死傢伙,整天就知道看八卦!快拿去,看個夠!」
……
比利繼續翻他的報紙,提奧坐在一旁回味剛發生的事情。
這時,康斯太勃爾來了,穿著薄襯衣,闊腿褲,戴一頂寬帽檐的遮陽帽。
比起以前的西裝筆挺,康斯太勃爾最近的穿著看起來舒服多了。
自從費舍爾被警察逮捕之後,康斯太勃爾再也沒來過古比爾畫廊。這功夫,他不是應該忙著給老馬奈趕訂單嘛,怎麼有空到這來?
比利先站起來,「好久不見,康斯太勃爾先生!」
「好久不見,比利!」
康斯太勃爾摘下帽子,轉頭看向提奧,「你好,提奧先生!」
即使戴著帽子,康斯太勃爾還是曬得滿臉通紅,汗不停的往下流,這大熱的天,他專程跑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提奧把康斯太勃爾請到會客室,比利去倒水,提奧看見康斯太勃爾襯衫後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提奧問,「康斯太勃爾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康斯太勃爾捧著比利遞給他的水杯咕咚咕咚喝的一乾二淨,他緩了緩神,「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們。」
提奧在他對面坐下,「我樂意效勞。」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是關於費舍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