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想見一個人
傍晚，提奧扛著麗莎的肖像回到公寓。
現在他的公寓里已經有兩幅雷諾阿的畫了，除此之外，還有用一萬四千法郎換來的十幅莫奈的畫，他的床底下已經塞得滿滿當當，再多就沒有地方放了。
再這樣發展下去，畫越攢越多，說不定將來能開一個博物館。
提奧覺得特好笑。
……
第二天清晨，提奧去古比爾上班，他路過「唐吉畫材」的時候，商店還沒有開張。
他和往常一樣側過頭往裡瞄，不出意外，他沒有看到喬安娜的身影。
他走進古比爾的時候，比利已經在幹活了，比利似乎心情不錯，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擦地板。
提奧輕描淡寫的問，「呃……昨天的畫兒送到了嗎？」
比利扭過頭。
「什麼畫？」
「給唐吉畫材送的《卡米爾》」
「送到了呀。」
比利轉回去，撅著屁股繼續擦地板。
提奧看著比利的背影，「是誰簽收的？」
「喬安娜小姐。」
「她說什麼了嗎？」
「說了。」
提奧緊張地問，「說什麼了？」
比利頭也不回地說，「她說謝謝我。」
「還說什麼了？」
比利猛的回過頭來，奇怪的問，「還要說什麼？」
提奧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呃……她有沒有問起我？」
「沒有。」
比利又把頭轉過去，吭哧吭哧的擦地。
提奧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突然，比利回過神來，他猛地站起來，沖提奧說，「她為什麼要問起你？」
「呵呵，沒什麼？」提奧擺擺手。
比利拿著抹布跑到提奧旁邊，一臉詭笑的表情，「快說，喬安娜小姐為什麼要問起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提奧像被看穿了心事一樣，本能的往櫃檯里躲，提奧退一步，比利就上前一步，提奧退一步，比利就上前一步，一直把提奧逼到牆角。
「嗨，沒什麼，沒什麼！」提奧縮在牆角，尷尬的笑笑。
比利向來就八卦，他怎麼會看不透提奧在想什麼？
比利後退一步，用兩根手指頭捏著抹布，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甩，他挑逗提奧，「提奧先生，你和喬安娜小姐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呀？」
提奧說，「沒有的事兒？我跟她又不熟。」
比利把下巴抬的老高，從眼角審視著提奧，用懷疑的口氣問，「真的？」
「真的真的！」
「哼，我猜也是，要不然你也不至於現在還呆在這裡！」
比利放過了提奧，他重新回到大廳中央，蹲在地上繼續擦地。
呆在這裡……
這話是什麼意思？
提奧問，「我不呆在這，我能去哪兒？」
「去為喬安娜小姐送行啊！她不是今天要去倫敦嗎？」
「去倫敦？幹什麼？」提奧感到晴天霹靂。
「我怎麼知道呢？她又沒告訴我，我只是無意中聽那個叫唐吉的老頭兒說，要為女兒收拾行李……」
「她什麼時候走？」
「今天啊！」
「坐火車嗎？」
比利笑了，「難道騎馬？」
提奧有點著急，他有一種預感，這一別，可能要好久都見不到喬安娜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這種預感特彆強烈。
他很衝動，想去找喬安娜，一刻也不想耽誤。
提奧的腳不由自主的往出走，他對比利說，「我要出去一趟。」
比利站起來，把抹布拿在手裡，皺著眉頭頭，「你上哪兒去呀，你不是剛來嘛！」
提奧頭也不回的說，「我要去找喬安娜！」
「切！你不是跟人家不熟嘛！」
「借你的自行車……」提奧的聲音從畫廊外面傳來。
「好吧。」比利噘著嘴。
提奧走後，比利小聲嘟囔，「每次都借我的自行車……」
……
提奧使勁踩著自行車的腳蹬。
他沿著林蔭大道騎的飛快，風呼呼的吹起他的頭髮。
他決定先去「唐吉畫材」看看，現在還是早晨，說不定喬安娜沒有那麼早啟程。
他心裡特別著急，不知道喬安娜去倫敦幹什麼，要去多久，或許只是去看望親戚，又或許只是去度假，可能十天半個月就會回巴黎……
但提奧不管，他想現在就見到喬安娜。
他拐過一個彎，眼看到了「唐吉畫材」，他猛的一捏閘，「嘎」的一聲，自行車停在路邊。
「唐吉畫材」的店門緊緊關著，門上掛著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
提奧走到門口，把臉湊近玻璃門往裡看，店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唐吉老頭平常老坐著的那張藤椅孤零零的在牆角。
怎麼沒有人，那該怎麼辦？
提奧重新跨上自行車，看樣子，只能去火車站碰碰運氣。
提奧腳猛的一蹬，騎上自行車往聖拉扎爾火車站的方向飛奔。
……
提奧卯足了勁騎，他生怕慢了一秒，就此錯過喬安娜。
在從「唐吉畫材」到聖拉扎爾火車站的路上，提奧想了很多，他從來沒有如此想見到一個人，這種感覺那麼強烈，他還從沒有過這種體會。
他覺得自己特別荒唐，一個穿越過來的人，竟然喜歡上一個一百多年前的姑娘。
這個姑娘今年才十八歲，如果她好命又長壽，能活一百歲，也就是1955年。
1955年，呵。
前世的提奧，準確的說是朱傑，可是個九零后啊。
若非這次穿越，這兩個人應該是完全沒有交集的。
不管有多荒唐，提奧都不管，他現在只想見到喬安娜。
提奧騎的筋疲力盡，他頭上滲出了汗，但都被風吹乾了，又出了汗，又被風吹乾了……
到聖拉扎爾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他把自行車扔在火車站外面，飛快的跑進火車站裡，他衝過檢票口跑進月台。
月台上人潮擁擠，一眼望過去，有很多提著行李步履蹣跚的人，更多的是擁抱著告別的人，他們淚眼婆娑，依依不捨。
提奧在月台上穿梭，他用目光搜索著喬安娜的身影。
這個場景，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安娜的情景。
那次，在里蒙的火車站，他也是像這樣，在人群里這樣尋找著喬安娜。
他著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他不希望今天也像上次一樣，讓喬安娜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