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生老病死
提奧不敢相信杜魯的話，
提奧回想，自己明明前不久才見過老馬奈，為什麼一點也沒有察覺？
當時的他雖然腳步蹣跚，但看起來還算健康，一點也不像癌症病人吶！
真是出乎意料。
提奧問，「老馬奈的病是怎麼發現的？」
杜魯回答，「上次基思來鬧事，老馬奈突然暈倒了，我們就叫來醫生。一開始，醫生懷疑是因為他血壓高，又受了刺激，才暈倒的……但後來醫生給他做了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意外發現在他肝的部位，長了一個腫瘤……」
提奧感慨，「怎麼會這樣子……」
杜魯說，「聽說老馬奈的肝一直都不太好，因為他平時太愛喝酒了，傷了肝。」
提奧問，「他現在在哪兒呢？在哪家醫院？」
杜魯白了提奧一眼，「怎麼會在醫院呢？老馬奈在他自己的家裡，他有自己的私人醫生。」
呵呵，也對，老馬奈這個階層的人，怎麼會去醫院看病？那是老百姓去的地方。
上流社會的貴族們都有自己的家庭醫生，幹嘛排隊住院呢？
提奧覺得可笑，怎麼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
眼看走到十字路口，杜魯和提奧告別，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提奧拐進林蔭大道，往古比爾畫廊走。
……
坐在畫廊里，提奧一直在想老馬奈的病。
肝癌，是不治之症。
擱現在來說也是醫學難題，更不要說是一百多年前了。
提奧對老馬奈的印象一直很好，這個老人溫和、謙遜、彬彬有禮。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何況關於他和蘇珊娜的事，提奧也是道聽途說，他不了解內情，不好評判。
他不想用惡毒的心理去揣測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更不想給他扣上「不知檢點」的帽子。
此刻，他只關心老馬奈的身體，不知道老馬奈還剩下多少時間。
提奧想去看看他，但老馬奈的家在哪裡？
提奧靈機一動，他拉開櫃檯的抽屜，在裡面翻騰。
提奧在抽屜里找到一本「送貨記錄」，嘩啦嘩啦翻開，他翻到《喝苦艾酒的人》的送貨記錄，那裡面記著老馬奈家的地址。
提奧拿出筆，撕下一張便簽紙，抄下地址，揣進口袋裡。
他站起來對比利說，「我要出去一趟，店裡你盯著。」
比利回答，「好的，提奧先生。」
……
老馬奈的家在第八區，離香榭麗舍不遠。
這次提奧沒有借比利的自行車，他想自己慢慢走過去。
經過一個水果攤的時候，他停下腳步，挑了一些蘋果和香蕉。
他也不知道巴黎人探病有什麼講究，心想著，提一些水果去總不至於失禮吧。
按照便簽上地址，他來到一幢房子前面，這房子很古老，看起來起碼有六百年的歷史了。
前院栽種著些花花草草，一叢一叢，在夏天的陽光下盛開著，一種開著紅色小花的爬藤植物布滿了院牆，有兩根藤蔓伸出牆頭，垂在半空中。
房子雖然老，但一點也不破舊，能看得出這裡的每一磚一瓦，都有人精心打理。
提奧拉響了門鈴，一個穿著白色圍裙的女傭快步走出來。
女傭沒有開門，只是隔著鐵柵欄盯著提奧，很警惕的問，「您找誰？」
提奧趕忙說，「你好，我是提奧，來看望老馬奈先生。」
女傭重複，「提奧？」
「對，提奧?梵高」
「請稍等！」
女傭說完又轉身走進院子里。
不愧是老司法官的府邸，竟如此戒備森嚴，提奧尷尬的站在門口，手裡抱著一袋蘋果。
過了好一會，那位女傭才又走出來，看樣子她是請示過老馬奈了。
這次，女傭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男人，他和小馬奈長得很像，一樣目光和善、溫文爾雅，但看起來要更年輕一些。
女傭打開門，年輕男人說，「你好，提奧先生，我是歐仁?馬奈。」
噢。
原來這個人就是歐仁?馬奈，怪不得提奧覺得他和愛德華有幾分相似，原來是愛德華的弟弟。
提奧一隻手抱著蘋果，騰出另一隻手和歐仁握手，「您好，歐仁先生，我來看望您的父親。」
「快，快請進！」
歐仁禮貌的把提奧請進來。
兩個人並排穿過前院的花園，往房子里走。
歐仁說，「抱歉提奧先生，讓您久等了，因為我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加上家裡出了一點兒事，我擔心會有記者來打擾他，所以……」
「沒關係，沒關係。」提奧連聲說。
……
走進客廳，提奧愣住了。
先前他覺得馬奈在巴黎郊區的房子已經很奢華了，和這裡一比，簡直不算什麼。
客廳的地板油光鋥亮，牆壁上掛著昂貴的針織掛毯，靠牆放著一排巨大的書櫥，上面擺滿了皮質封面的精美書籍，一把帶刺繡圖案的安樂椅放在壁爐旁邊……
提奧跟在歐仁身後，順著有木質雕花扶手的旋轉樓梯走到二樓，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卧室里，提奧見到了老馬奈。
老馬奈躺在一張大床上，精神萎靡，臉色蠟黃，連眼睛也像蒙上了一層霧氣，一點光澤都沒有。
老馬奈見到提奧，硬撐著想坐起來，歐仁趕忙上去扶著他的胳膊，在他背後塞了一隻枕頭，好讓他靠的舒服一點。
「爸爸你們聊，我去給你們倒點水。」歐仁說完，轉身下樓了。
屋裡只剩提奧和老馬奈兩個人。
……
提奧把蘋果放在床頭柜上，在床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老馬奈先生，聽說您病了，我來看看您！」
老馬奈的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他費力的笑笑，「謝謝你！」
看到老馬奈這個樣子，提奧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親。
穿越來巴黎已經這麼久了，鬼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自己的老父親還在家鄉，不知道誰要替他養老、送終……
提奧覺得很難過，生老病死，應該是人類最無能為力的事兒了。
或許老馬奈也知道自己行將就木，面對這樣一個老人，提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
「馬奈先生，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