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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她要做王妃

  阮祿伸手去摸她的臉頰,而原本獃滯麻木的她,卻慢慢的往後一躲。

  他的手僵硬在那裡,良久才慢慢的收了回來。

  窗外的光順著窗棱慢慢的照了進來,外面青磚上的最後塊殘雪,順著瓦片往下滑,然後「砰」的一聲落在台階上,摔得遍地的狼藉。

  她的眸子慢慢的眨了眨,「我弟弟和北涼人的屍身呢?」

  連枝兒因為傷到了舌頭,聲音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他還是聽明白了,這是她跟他說的第一句話,這讓他心底緊緊拉著的弦一下子鬆開了,然後卻是重重的鬆了口氣。

  「洪武已經備下了棺槨,將他后葬在北涼的草原上,還有那些將士,皆是英勇之人,定然是要厚葬的。」他慌亂的解釋著。

  連枝兒的眼睛轉了轉,但卻並未流下半滴的淚來,只是慢慢的說道,「帶我去見他。」

  阮祿生怕她見到了會傷心,但他卻找不出任何拒絕她的話來,甚至連聲音中都帶著幾分的小心翼翼。

  「好。」

  ********

  白茫茫的大雪化盡之後,卻是埋屍骨最好的時候,北涼的土地幾乎都被翻了一遍,一具具的屍體被埋在雪山的腳下。

  這時北涼的習俗,但凡戰死沙場的勇士。皆要藏在雪山之下,來世放能得到解脫。

  而北涼王的屍身卻是要在雪山上焚燒的,這樣才能魂歸天際,來世依舊能守護著北涼的百姓。

  連枝兒親自給連空換上了王袍,替他將鬢髮給整理的妥帖,然後看著他安安靜靜的躺在薪柴之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她親自將柴草點燃,滾滾的火舌很快便會帶走北涼最命途多舛的王。

  連枝兒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烏黑的髮辮亦是用白色的鳥尾遮住。她並未穿鞋襪,裙子底下卻還是一雙凍得通紅的腳。

  卻見她手裡拿著鈴鐺,只跳著北涼的安魂舞,她的嘴裡還哼唱著,一聲聲的消失在寒冷的風中。

  高台之上,卻見她瘦弱單薄的身子如同一隻孤鳥,帶著異樣的凄美。

  等她的一曲安魂舞停下,卻見那烈火已經漸漸的熄滅了,孤傲的月亮出現在北涼的夜空中,曠野低垂,依舊那樣的美。

  阮祿拿著她的靴子走了過去,然後俯身半跪在她的面前,將她髒兮兮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替她穿好了鞋襪。

  她並未拒絕,只是任由著他這樣的做了。

  終於他慢慢的站起身來,看著她慘白的臉頰,終於啟唇道,「我知道你不肯答應跟我回中原是為了什麼。那日我讓施染帶走了阿空之後,他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半點的消息也沒有。」

  聽到了施染,她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了一下。

  他聲音干啞而又艱澀,甚至還帶著幾分的試探,「我會替你找到他的,會將你送還到他的身邊的,只要你歡喜,我什麼都願意成全你們。」

  連枝兒卻慢慢的抬起頭來,終於慢慢的開口說道,「你不是說要帶著我會京城嗎?難道王爺說過的話竟全不作數了嗎?」

  阮祿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心底卻是壓抑不住的狂喜,他控制不住的將她死死的摟在懷裡,幾乎想要將她嵌入到他的身體里去。

  「作數。」他冰冷的淚順著他的臉落下,最後消失在她烏黑的髮鬢間,不見了任何的蹤跡,「我知道我做了多麼荒唐的事情,但你要相信,我會窮盡一生來補償你的。」

  回去的路很遠,馬車在北涼的草地上奔走著,北涼的這個地方,再也沒有了成群的牛羊,即便眼看著亦是春暖水化,那些逃生的人皆去了極北的苦寒之地。

  連枝兒似乎有些疲乏了,只靠在馬車上,慢慢的闔上了眸子。

  阮祿坐在她的身邊,將她睡著了,便輕輕的將她的頭扳倒自己肩膀上來,讓她靠著自己,這樣才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她滾燙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頸間,而困意也慢慢的蔓延上來,這些日子的奔波,他的身子已經乏透了。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外面一陣咕隆的聲音,好似有石塊向他們的馬車滾過來,旋即外面傳來了侍衛的聲音,「快,快保護王爺。」

  阮祿卻來不及細想,趕緊將身邊的連枝兒抱起,趕緊跳下了車去。

  他們只在冰冷的泥地里翻滾了幾圈,因害怕她傷到,他用自己的手肘護著她的腦袋。

  那日他的胳膊原本就傷到了,只勉強的纏上了,這會子那斷裂的一截骨頭只怕傷的越發的嚴重了,很快他的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只竭力的隱忍著身上的疼痛。

  而就在這時,卻見他們適才坐著的馬車被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砸的粉碎,若是再晚上一會子,只怕兩個人都要命喪黃泉了。

  懷裡的她瑟縮著,但眼中卻沒有半點的畏懼,他不由得后怕起來,只將她趕緊扶起來,「沒事罷!可傷到了哪裡沒有?若是哪裡疼。你快告訴我……」

  他心急之下,便要上來檢查她身上受傷了沒有,可她卻滿臉戒備的看著他。

  他只得嘆息了一聲,卻不敢再有任何逾越的動作,生怕他會生氣,會氣惱。

  而就在這時,卻見侍衛大喝一聲,「山上有人,快去捉來。」

  跟隨著阮祿來的人皆是能以一敵十的人,只趕緊匆匆的上山,沒一會子的工夫,卻見扯著幾個五花大綁的北涼人回來。

  連枝兒抬眸,第一眼便看見了連嫣。

  而連嫣也看見了阮祿身邊的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滿臉的獃滯和錯愕。

  那日她逃婚之後,她便趁機偷偷的去別的部族玩去了,只想著十天半個月的燕成王的氣消了,自己便回來。

  誰知才幾日的工夫,父親卻已經被人毒死,不喜自己的哥哥反倒是繼承了燕成王的位置,而連謀更是對他們這些骨肉至親痛下殺手,連她的母親媚夫人也被誅殺了。

  而她自然也不敢回來,誰知沒有多久,便聽聞北涼大敗,五萬鐵騎被誅殺,而北涼王和自己的哥哥也被殺了,她一夕之內沒有了家也沒有了親人。只想著豁出這條性命卻找中原人報仇。

  今日她見如此奢靡的轎子來了雪山,只以為是京中來的官差,只想著能殺一個便是一個,沒想到竟瞧見了連枝兒,而她身邊衣衫華貴,器宇不凡的人,竟不知是誰。

  「攝政王,就是這些人行刺您的。」侍衛已經臉色鐵青的上來回稟了。

  世人皆知阮祿治軍嚴的很,如今竟是他們的差錯,竟讓阮祿險些喪命,若是他處置起來,只怕他們也定然是要被牽連進去的。

  連嫣這才才知道這人竟然是名震天下的攝政王,太不是早已回京了嗎?為何會在這裡?

  但她更暗恨的是自己適才失手了,若是能將他殺了,她的大仇也算得報了。

  她直直的看著連枝兒,眼中幾乎能噴出火來,而連枝兒亦是看著她,枯木一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波瀾。

  「你這賤人,簡直是丟了我們北涼人的臉面,如今你竟然跟著咱們的仇人在一起,你不知廉恥,你自甘下賤……」連嫣雖然被捆綁著,卻還是大罵著連枝兒。

  「放肆。」阮祿早已認出了連嫣,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說出如此刻毒的話來。12

  「阮祿,你就是個卑鄙的小人,是你算計了我父親,你當初還不是他的手下敗將。你只會使陰招,不要臉。」連嫣嘴上的工夫十分的了得,如今更是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只想到什麼,便罵著什麼,半點的孤寂也沒有。

  周圍的侍衛見她竟然罵著攝政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只趕緊抓了一把枯草塞進了她的嘴裡,不讓她再胡言亂語。

  「王爺,這些人可要殺了?斬草要除根啊。」侍衛滿臉擔憂的道。

  連枝兒卻慢慢的說道,「她是我的親人。」

  阮祿剎那間明白過來了,他亦是沒有打算去傷害連嫣,只是溫柔的道,「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們北涼人了,更不會傷害你的親人。」

  攝政王不聲不響的消失了,整個京中都炸開了鍋,都紛紛的猜測攝政王的去處。而朝堂上的事情也亂的不可開交。

  歲景侯知曉他來了哪裡,但也不敢聲張出去,只接二連三的寫信過來,只讓他趕緊回去,只怕那宮中的四常侍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了。

  劉公公之人在宮中侍奉著皇帝,如今竟拉攏大臣,如今小皇帝身邊倒是有了不少的人,只一心要攝政王還政於皇帝。

  阮祿也知耽誤不得,只趕緊讓洪武將路上用的東西收拾出來,明日便要帶著連枝兒回京去。

  洪武見阮祿待連枝兒幾乎是寵溺的有些過分,不由得心下大駭,只趁著阮祿處理公務的時候,自己才滿臉擔憂的進去回話了。

  他見了阮祿,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微臣有些逾越的話,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阮祿用手指揉著額頭,似乎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了,只是皺眉道,「既然是逾越的話,那便莫要說了,省的本王心煩。」

  洪武卻急道,「王爺,您不能帶著郡主回京中,您殺了她至親之人,她豈能輕易的忘了,她留在您身邊分明是包藏著什麼禍心,您絕不能帶走她啊……」

  阮祿慢慢的扯了扯唇角。卻是一抹無奈的苦笑,「我亦是知道她是為了報復,從她的眼中我看到的只有恨,但我終究是放不開她,等本王哪日死了,你替本王收屍罷。」

  洪武錯愕的抬起頭來,卻見阮祿滿臉的鄭重,沒想到他竟然為了那個女人做到這般的地步。

  阮祿看著窗外,眸光如通過凝了一層無奈的苦澀。「如果我毀了我所有的一切,能讓她歡喜,我心甘情願的去做這一切。」

  洪武這才覺得,自己曾經萬般仰慕的攝政王,如今竟瘋魔成這般的模樣了。

  他說完之後,便去了連枝兒的屋子裡,卻見她依舊怔怔的發著呆,身上那身白衣還未換下,他看起來只覺心中煩悶不已。

  阮祿不由得將目光轉到別處去。卻見桌案上置放著的燕窩粥散著的熱氣已經淡了些。

  因她餓了太久,如今也只能吃些粥,也不敢多給,而她連這樣的一小碗也沒有吃。

  他慢慢的端起燕窩粥,只用勺子舀了些,然後放在唇邊嘗了一些,卻覺十分的美味,這才又舀了些放在她單薄的唇邊,然後溫柔的道,「快吃些罷,明日咱們便要回京了,路上顛簸的很,總得多吃一些才是。」

  連枝兒黯淡無光的眸子轉了轉,旋即張開嘴吃下,然後他又親自替她舀了一勺,很快半碗燕窩粥便被吃盡了。

  阮祿還是第一次這般的侍奉一個女人吃飯,但看著她一口口的吞咽下去,卻覺得這時世上最歡喜,最重要的事情了。

  終於吃完了,連枝兒抬起眸子看著他,只慢慢的道,「我想要當攝政王府,王爺可願意給我這位置?」

  阮祿慢慢的道,「好,你要什麼我都給,只要我有的,你儘管拿去。」

  連枝兒笑著,卻如同鬼魅一般,「那我要皇位,難道攝政王也能給嗎?」

  她倒是會獅子大開口,阮祿有些忍俊不禁,卻只得嘆道,「如今的攝政王府的分量,比那皇帝的分量還足。」

  連枝兒卻並沒有再說什麼,「等回去之後,你便昭告天下。我才是攝政王妃。」

  阮祿笑著,「好,我定然會敲鑼打鼓的告訴全天下的人,你是我的髮妻。」

  而「髮妻」兩個字實在是太過沉重,連枝兒只不由得皺了皺眉。

  見她皺眉,他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撫平,可連枝兒只轉過臉一把躲了過去,冷冷的道,「天色已經晚了,我要歇息了。」

  阮祿這才吩咐了幾句,好似根本看不見她那種冷漠的眼神,然後才出了她的屋子。

  等他走後,連枝兒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她見到自己躲在棺槨里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感覺,那種對阮祿刻骨銘心的恨意。

  她以前從未做過任何的壞事,哪怕他曾將親手將她推進了地獄,她也找了無數的理由去原諒。而如今他將她逼到無可退路的時候,那便是她徹徹底底瘋癲的時候。

  她很快便從噩夢連連中驚醒過來,濕漉漉的身體好似從水裡剛剛被拎起來一般,她忘不了那些被屠戮的北涼人,忘不掉如今國破家亡,她要的只要阮祿付出代價。

  *********

  京中的柳樹隱隱的抽出嫩芽的時候,傅雲凰才收到了阮祿要回京的消息。

  那日阮祿要殺她的之後,她惶恐不已,只得回侯府去跟自己的父親哭訴。

  她的父親聽聞這些事情也是大吃一驚,然後才說如今他們與阮祿唇齒相依,阮祿還有半分的理智,也斷然不會跟他們翻臉,否則阮祿才是最孤立無援的那一個了。

  聽聞父親的百般安慰,傅雲凰這才放下惶恐,這才回來心安理得的當自己的攝政王妃。

  而她並不傾心於阮祿,所有不妨對被百般寵愛的惜惜多加照顧,畢竟不知有多少的人想往王府里送女人,要是能讓這心思簡單的惜惜擋著,她倒是很願意將她留在府邸之中。

  但卻不料禍從天降,自從天氣回暖之後,長公主卻是一病不起,如今竟連站起來也不能夠了。

  傅雲凰見她躺在床上,人也已經死了大半個了,只勉強撐著口氣,只想著如今她活著也不過是白白的受罪而已,也只得讓宮中的御醫開些溫和的藥方子,只求能堅持到阮祿回來就成。

  倒是惜惜哭的死去活來,整日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傅雲凰只得多次的安慰著她,可她卻只哭的越發的厲害。

  這日宮中的御醫診過脈之後,卻滿臉擔憂的道,「長公主的只怕熬不過明天了,得趕緊將棺槨和衣衫備好才是,實在不知什麼時候能咽下這口氣啊。」

  傅雲凰只嘆道,「她這是在等王爺回來才肯撒手呢。」

  但所幸的是第二日阮祿的馬車便停在了王府的門前,傅雲凰和惜惜因為長公主的事情也不敢太梳妝打扮,只穿了件素色的衣衫在府邸里等候著。

  然而等阮祿帶著連枝兒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的時候,傅雲凰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她原本以為阮祿急匆匆的去,不過是去收屍去了,怎麼可能人真的會活下來,當初惜惜的胡言亂語,沒想到今日竟成了真,而阮祿竟還將她帶到了京中來了。

  眾人只趕緊跟阮祿請安,惜惜的臉色有些慘白,但還是很快恢復如初了。

  而連枝兒卻只是站在阮祿的身邊,即便見了她這個攝政王妃,也沒有按照規矩叩拜,甚至她的眼中更多的是不屑和鄙夷。

  傅雲凰只冷笑一聲,「郡主今日又回來了,真是沒想到今生還能有再見的時候。」

  連枝兒冷哼,「很快便瞧不見了。」

  她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而就在這時嗎,卻聽阮祿卻冷冷的開了口,「從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侍妾,本王要娶連枝兒為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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