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誒，你小心著些。」少年又一次不省心的提醒著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你聽到沒有啊！前面有個木樁子，你倒是看著些路啊！」
「知道了～知道了～」姜棲梧的嘴巴漫不經心的回應著，手上搖著鈴鐺，腿腳依舊蹦蹦跳跳的。
木榕看著姜棲梧輕靈的蹦過木樁子。
小姑娘一襲粉裙，笑容明媚燦爛，俏麗的小臉掛著嬌媚的笑容，那雙眸子靈動水潤，在這山林間反而更像山間的小精靈。
「真好奇到底是哪個門派才能養出如你這般的弟子。」
「我也好奇，你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姜棲梧回眸，眼神似笑非笑，就那般不經意的隨意掃過小少年一眼，又重新目視前方。
木榕看著小姑娘的背影，依舊是那般活潑天真的模樣，他搖搖頭。
幻覺，剛剛一定是幻覺，剛剛那一瞬的殺意一定是幻覺。
她不過是個小姑娘，怎麼會有那般騰騰的殺氣？
眼看著小姑娘越走越遠，木榕趕緊追上，以免失散了。
可沒走幾步，便見她停了下來，他問：「怎麼了？」
姜棲梧未回頭，回答：「有人。」
木榕側耳傾聽，好一會兒都未聽到什麼動靜，便以為是姜棲梧聽錯了。
剛要開口，不遠處的草叢中便有了聲響，他立馬防備的握著腰邊的劍柄。
「你們就出來吧。」姜棲梧慵懶得開口道，她抱臂，漫不經心地低頭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她話說完半天都不見暗地的人有所反應，無奈的聳聳肩。
這些傢伙面子可真夠大的，居然還要她這個魔主來親自請他們。
她對著木榕擺擺手，示意他讓開些，木榕一臉茫然的讓了兩步，還沒有站好，一聲巨響。
他僵著身子朝巨響之處看去，果然那一片已經一片狼藉，兩顆茁壯的樹已經倒地，葉子飄得到處都是。
他又朝小姑娘的方向看去。
果然姜棲梧抱著臂，嘴角揚著微微的笑意，本就是嬌俏可人的長相，如今微笑抱臂的樣子還多了幾分乖巧。
前提是忽略她此時踩著的石塊……
他沒記錯，剛剛她好像也是用差不多的方法砸中的他。
這小姑娘的腳力看來還真是不錯，就這一會兒已經踹斷四棵大樹了。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動靜，木榕便以為剛剛那動靜只是錯覺，畢竟這兒荒山野嶺的，有野獸出沒也是常理。
可明顯姜棲梧不這麼想，她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出現，腳下再一次蓄起了力，打算再來一腳。
木榕正想阻止，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句嬌呵：「慢著！」
木榕看去，竟是個藍衣女子從一旁的樹叢中冒了出來。
女子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白凈的小臉上粘了不少灰，髮髻上還有一片青嫩的小葉，水汪汪的大眼裡戴著控訴看著不遠處正笑盈盈的粉衣小姑娘。
女子咬著下唇，怒控著姜棲梧：「你這個姑娘怎麼如此，如此粗暴！你踢了一腳還不夠，居然還要再來一下！」
而且居然都不給她爬起來的時間，就要再來一下，就算她是修仙者，被那麼大一棵樹壓著，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出來啊……
幸而她動作利索，不然她身上非得多壓幾棵樹不可。
「原來是你啊……」姜棲梧得到了她的控訴沒有絲毫的抱歉，反而轉過身繼續往前去。
「你認得我？」女子有些茫然，有些不太明白姜棲梧是何意，照理說她和這個姑娘從未見過才對，見她要走，連忙追上去問：「這位姑娘是在哪裡見過我嗎？為何我沒有任何印象？」
女子跟在姜棲梧身邊輕輕柔柔的詢問，臉上儘是笑意，眼中儘是好奇，全然不記得自己剛剛差點被姜棲梧。
姜棲梧一愣看了女子一眼，而後歪頭回答：「未見過，沒印象。」
「那你剛剛為何要說那種話？好似很了解我的樣子。」女子更是疑惑。
「因為你看著沒什麼威脅。」
她剛剛隱約察覺到一道氣息，雖然弱，卻能無聲無息的跟在她身後，尤其是一瞬間那氣息驟然的靠近，讓本就戒備心有些重的她，下手也稍稍重了些。
她本想逼出那道氣息，結果沒想到走出了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小女子。
瞧她的修為看著也不高，還有些弱，一看就不是那道氣息的主人，故而才有了「原來是你啊。」這種言論。
女子卻以為姜棲梧這是再誇她和善，便更加興奮，「我叫岳楚雯，你呢？」
「姜小五。」
岳楚雯默念了一遍，回答：「我知道了！」又問：「你這是要往哪去？可能加我一個？我劍術不錯，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說著手就要往姜棲梧身上搭。
姜棲梧躲開了岳楚雯要搭在她肩上的手，讓岳楚雯的手落了空，眼神稍稍在岳楚雯停了片刻，而後朝她嫣然一笑，「不麻煩，我們一道吧。」
岳楚雯本來落空的手被姜棲梧握在手裡，還未從她剛剛的眼神里回過神來，便被她拉著走，三言兩語就被姜棲梧轉移了注意。
而一直落在她們身後的木榕卻皺著臉，活像被人欠了債。
他就看著那麼不顯眼嗎？這兩人竟然這般視他與無物，還有她們很熟嗎？就這樣手挽手的走在了一起，看她們說笑的樣子像是認識了許多年的親姐妹。
即便他心中無數抱怨，腿上還是很麻利的跟在她們後面。
不知前面的兩個小姑娘聊到了什麼，就聽見岳楚雯感嘆道：「小五真厲害，竟去過那麼多地方。」
「沒什麼。活得久了，地方去得自然也多。」姜棲梧聽她真誠的誇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言語里難得多了謙虛。
「你這是說什麼話？你看著明明與我一般大。」岳楚雯上下打量著姜棲梧，又開口道：「不對，我看著還比你大些。」
姜棲梧聞言一笑，「這可不一定。」
「我有十七了。」岳楚雯認真的強調了一遍她的年紀，似乎認定了姜棲梧比她小。
姜棲梧歪頭一笑：「我也有十七了。」只不過是五百一十七。
「啊～竟跟我一般大。」岳楚雯有些驚訝，但馬上又不甘心的問：「那麼你是幾月的？」
姜棲梧一愣，認真的回想了一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怎麼會不知道？那可是你的生辰！」
「我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姜棲梧聳肩表示無可奈何，表情亦是滿不在乎。
岳楚雯呼吸一滯，眼神中帶著歉意的看著姜棲梧的側顏，跟在她們身後的木榕也有些獃獃的望著姜棲梧的背影。
姜棲梧自然感受到他們的目光，知道他們目光中的含義，她卻絲毫未感到在意。
抱歉、同情，她雖很少在人身上感受過，但也不是全然陌生，只是她想不明白，他們到底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情緒。
畢竟她要是父母雙全，說不定還走不到她如今的位置。
許久岳楚雯才小心翼翼地冒出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小五你的身世竟然這般坎坷。」
「無礙。習慣了。」姜棲梧朝她一笑，而後又抓過岳楚雯的手另起了個話題，「你剛剛說起西城，我剛好前些時日才去過……」
岳楚雯便又被她三言兩語的轉移了注意，幾句話下來，姜棲梧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變成了一個身世坎坷，無依無靠，被迫於世飄遊，卻天賦異稟，素日里還積極向上，勤奮刻苦的好姑娘。
最重要的是還生得好看。
幸而姜棲梧不知自己在別人心中已成已成為了一個好姑娘，不然非得笑出聲。
「誒？這裡怎麼有座廟？」岳楚雯本關顧著和姜棲梧談天說地，一路上便沒怎麼留意風景，直到姜棲梧停下了腳步，她才看到前方的光景。
那是一座的神廟，紅漆黑瓦，還有幾縷青煙藏在陽光與樹蔭中。
「奇怪了，我們在這片山林里走了許久都未見到一個人影，這裡又是哪裡來的香火？」岳楚雯看著那座突然出現的神廟，眸中帶了幾分謹慎。
倒是一路上頗為謹慎的木榕倒是放下警惕，「這山林這麼大，碰不到人不是正常的嗎？說不定是我們走錯了路。」
「不對，這次來秘境的仙門弟子少說都有上百號，這山看著大，卻也並未大到如此地步，讓我們走了那麼久，卻連一個師兄弟們都碰不到。」岳楚雯反駁，仔細一思索便越發覺得這多出來的神廟有些奇怪。
雖說神廟總是會在一些人煙稀少之處，可這四處未免也太荒蕪人煙了些，一些人氣也沒有，又談何供奉。
還有這香火味還有寥寥升起的青煙，應該是才有人來上香才對，可這方圓十里卻感受不到一絲人氣。
那麼這香又是誰上的呢？
「沒碰到人？那我和你旁邊的那個難不成是鬼嗎？」木榕挑眉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岳楚雯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釋心中的怪異之感，只好睜著大大眼睛看向一旁一直淡笑不語的姜棲梧，想要她認同自己。
「的確有些奇怪。」姜棲梧感受到她的目光，便開始附和著她。
木榕撇撇嘴，有些不滿：「哪裡奇怪？」
姜棲梧問：「這裡供奉的是哪位仙家？」
「這裡樹木花草都如此生機勃勃，動物也頗具靈氣，自然是少不了靈氣的滋養，而能有這種滋養靈力的，除了這座山的山神，應該也別無他人了，所以我猜這供得應是這座山的山神。」岳楚雯摸著下巴，神色有些嚴肅。
木榕認同的點點頭，聽她分析完還不忘誇讚一句，「不錯。」
岳楚雯稍稍抬了抬下巴，便又開始說道：「此山應隸屬昆吾城境內，我記得昆吾城附近的那些山丘之中，只有一座名為安玉的大山才有山神，可我聽說那處山早已變成了一座荒山，與如今這枝繁葉茂，潮氣蓬勃的山，怎麼看也不像一座荒山，難不成山神覺得安玉山呆不下去，便遷來了這裡。」
姜棲梧聽這話卻是微微皺眉，按照傲來給的地圖來看，還有方才那小魔的引路，此山不就是安玉山嗎？
倒是木榕和她有了一樣的疑惑：「你們來這裡竟不知道這是什麼山嗎？」
「我派的確探查過秘境附近，此地附近的確是安玉山，還了解一些附近的地貌，可估摸著並沒什麼用。此處乃秘境，此山約莫是秘境內的山，我哪知道這山是什麼山。」岳楚雯搖頭表示無能為力，她要是知道這裡是什麼山，早就走出去了，何必在這裡繞來繞去。
得了岳楚雯的回答，木榕卻抿著唇，他默不作聲的扭過頭，剛剛還朝氣滿滿的少年突然多了幾分冷寒。
岳楚雯雖神經大條，卻也還有些眼力，馬上就發現了木榕的不對勁。
雖然看明白了，但是有些不解，木榕到底為什麼生氣了，她扶在姜棲梧耳旁輕輕問：「他這是怎麼了？」
姜棲梧最後看了一眼木榕，轉頭回答：「我也不知，應該是有些生氣吧。」
岳楚雯睨了姜棲梧一眼，「這還用你說，他這明顯就是生氣了吧。」
姜棲梧似乎第一次這樣被噎，對方還不帶惡意，有些不太清楚該怎麼回話，心中思慮再三，便手指著不遠處的神廟詢問道：「不若我們去看看？」
岳楚雯還未回答，一旁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轉身看著她們，只聽他冷聲斥責：「手指神廟，視為不敬。」
姜棲梧看向木榕，收回手，笑得燦爛，識趣得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
木榕半眯著眸，再一次完全睜開眼時，他又是方才那個朝氣勃勃的少年郎，還一臉興奮，「不是說要去神廟去探探嗎？還不快走。」說著率先邁開步子走在前面。
「他怎麼又不生氣了，現在男子都這般陰晴不定嗎？」岳楚雯拉著姜棲梧跟在他身後，實在有些忍不住，便在她耳邊碎語，「你知道他怎麼突然又那麼高興嗎？」
「算是知道吧。」姜棲梧回答。
「與我說說？」
姜棲梧歪頭一笑，並未馬上回答。
她們不緊不慢跟在木榕身後，這一路岳楚雯不管怎麼與木榕搭話，他都一一彬彬有禮，頗有耐心的回復。
直到岳楚雯問到，「你怎麼與剛剛不太一樣？」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木榕此時已經邁進神廟院門五步有餘，他站定，不再邁開腳步，他並未回首，幽幽開口問：「你們怎麼不進來？」
他依舊是那副少年音，只是聲音中多了幾分陰森。
姜棲梧在他踏進大門的第一步時，就停下了腳步，順便拉了一把一隻腳差點踏進大門的岳楚雯。
岳楚雯此時緊盯著木榕消瘦的背影，她看著少年轉過身，他唇邊有抹詭異的弧度，本該清澈透亮的眼眸，此時黑霧瀰漫，散著陰涼。
他的聲音比剛剛更加陰森，他看著外頭的兩個小姑娘說：「我替此處的神廟歡迎你們。」
相比於岳楚雯的慌亂，姜棲梧倒是冷靜的不像話，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幕，她還有空擺出了一個燦爛微笑，悠悠道：「大可不必。」
木榕向她們靠近了兩步，「你們這是客氣了？」
「這倒沒有。」姜棲梧搖頭，笑容依舊燦爛，還多了些許詭異的張揚。
「只是我不習慣到別人的狩獵場里參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