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笑痛快了，便和我說說，這九十七層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狐媚兒的笑聲戛然而止，用利爪劃破狐妖脖子上的經脈，看著他的血如噴泉般翻湧四濺，伸出舌頭，積極吸取著水分，喝足后她才提手擦凈被弄贓的嘴角，「你以為這鎖妖塔內接連失去了兩個妖王會發生什麼呢？罷了，罷了，不提了。」
小魔主垂眸，她比誰都清楚鎖妖塔內的規則，弱肉強食，強者為王，這九十七層的小妖們失去了這一層妖王的庇護，下場便是淪為別人的盤中餐，任人宰割。
「小五，看到你還活著，我很高興。」狐媚兒上前來握住她的手，仔細看看她的模樣，看她面色紅潤，膚質白皙細膩，眉眼更是長開，儼然是個含苞待放的小姑娘。
只是周身帶著原來沒有地戾氣。
她的拇指輕輕摸著小姑娘的手背，感慨道：「這外面的風水果真養人，連你這麼個當年枯黃的小豆芽都能養成大美人。」
小魔主抿唇一笑，對她鄭重地承諾：「等會兒，我取完東西，帶你和小朝出去。」
豈料狐媚兒並沒有如她料想地那樣欣喜，反而神色糾結，臉上帶了哀色，僵硬著問：「你找小朝有何事？」
狐媚兒地變化被她看進眼裡，她心中便有了不好地預感，哪怕心中早已做好準備，可真到面對時，心中地戾氣還是壓抑不住，語氣平緩：「他在何處？」
周身魔壓肆意壓下，甚至把狐媚兒彈開了兩步，狐媚兒被魔氣壓得難受，只能退後半步，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開始冷笑指責，「你如今倒是緊張了，當年你們可是頭都不回地跑了，如今又假惺惺地做給誰看？」
廢了好大一番力氣，姜棲梧才勉強壓下一些心中地躁動，她猩紅著眼眶再一次問道：「小朝在哪？」
安靜了許久，狐媚兒才再一次激動的說道：「九十九層，他還在守著你的那把破劍！」
九十九層是鎖妖塔的最強大的妖的住所，她不知小朝為何會在那裡，她也不在意，大步邁開雙腿，給狐媚兒留下一句：「在這兒呆著等我。」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鎖妖塔每層間的路都太長太遠了，小魔主的步伐的越來越快，最後下半身化作一團黑霧，駕著她拚命飛。
她路過九十八層時，速戰速決直接飛升了結了這層的妖王，直逼九十九層。
站在九十九層的通口處，隨手解決了兩個小妖，她能感受到裡面熟悉地氣息，那是天乾劍地劍鳴幽長哀怨，似悲鳴。
姜棲梧弄出了不小地動靜，馬上就有小妖罵罵咧咧地朝通口走來。
那小妖在她身後站定，指著她地鼻子耀武揚威地罵道：「哪個狗娘養的，真是不要命了，敢在這麼關鍵地時候打擾剎妖王。」
姜棲梧轉過頭來，釋放著魔壓，小妖顫抖著身子，不由自主在她面前跪下，居高臨下，平緩地詢問：「告訴本君，如今是什麼個關鍵時候？」
小妖大著膽子稍稍抬頭，看清了她地臉后，難以置信，「你，你是。。。。。。不，不對。」
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會有人逃出了鎖妖塔這個破地方后又回來地，難不成是被抓回來的？可是按照她如今地實力，點蒼派那群廢物道士根本不可能與之為敵。
見小妖臉色變來變去，遲遲沒有回答，姜棲梧本就剩餘不多地耐心，徹底消失，一腳踩在小妖地軀體之上，冷著張臉，如同地獄爬上來地羅剎。
「本君問你話呢？如今是什麼關鍵時候？」
小妖痛呼，他能感受到自己這條胳膊算是廢了個徹底，他想暈過去，可是痛感不停地刺激著他地神經，他只能老實交代：「鎖妖塔地封印不知為何突然解開，剎妖王正在裡頭和后二十層地妖王們共商如何攻破鎖妖塔出逃。」
小魔主依舊沉著臉，她用腳下地力道告訴小妖，她對這個簡單地回答不太滿意，「啊」小妖又一聲慘叫，另一隻胳也廢了。
「在這樣下去，你可只剩下一顆腦袋了。」小魔主好心的提醒。
一顆腦袋？小妖扭曲著臉，才繼續道：「妖王他們，他們還在商量，如何把那頭小蛇的屍體移開，取走天乾劍。」
小蛇？小蛇！屍體？天乾劍？
為何這幾個詞連接到一處就這麼讓她驚慌？
突然鎖妖塔開始晃動，「轟嗤轟嗤」的聲響震耳欲聾。
那是鎖妖塔的封印在重新落封。
九十九層內，眾妖王的妖力突然開始暴動。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們要做什麼，無非在對抗封印，不過都是些無畏的掙扎。
地上的小妖身負重傷，先是被封印的威壓影響，后被眾妖王溢出的妖力給波及，一下子便失去了生機。
悠長的劍鳴，斷斷續續的響起，加上來自於上古神兵的威壓，如今傳在姜棲梧的耳中，顯得分外凄厲。
迎著各方的壓力，姜棲梧一步一步隨著劍鳴聲靠近，魔壓的範圍步步擴大，甚至直接壓制了那些個妖氣。
聚集在九十九層的妖王也感受到這不同尋常的魔壓，可他們無暇顧及，圍繞在立於九十九層中央的天乾劍上，做著根本無畏的掙扎。
那狼面人身的便是九十九層的妖王，那小妖口中的剎妖王，此時他敏捷的停下手上的對天乾劍的攻擊，握著拳頭，慢慢轉過頭來。
粉裙小姑娘頂著他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的眼中，他吃驚的半張嘴巴。
小姑娘對著他微微歪頭，唇邊揚起一抹微笑，朝他無聲的吐出了一個字，「滾。」
這份動作，這份表情，還有這份奇怪的氣場，讓他半眯著眼，恍惚間立馬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人也是頂著張人畜無害的小臉，卻有著霸道異常的力量，喜歡對敵人用著最溫柔的表情，吐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做出最殘忍的傷寒。
就如此時這般，他與其他毫無知覺的妖王一下子就被彈開，被魔壓按在地上侮辱摩擦。
他們只能動彈不得看著小姑娘靠近天乾劍。
失去了遮擋，天乾劍此時的全貌被披露了出來，還有底下握著劍柄那半身蛇尾的少年。
天乾劍懸空屹立於九十九層正中心，劍尖直指鎖妖塔頂尖，他時不時高傲的閃著白光，時而在白光消失后，發出陣陣低鳴，與強大的劍氣。
劍身下，有一少年。
少年清俊美好的面頰還未完全長開，臉側的弧線還未完全銳利，此時的他眉頭緊鎖，睜著大大地瞳孔，薄唇緊緊相抿，臉色比白紙還白的的不像話，布滿傷痕的手，死死握著劍柄，下半身化作原型露出天青色的蛇尾，蛇尾像是附身在天乾劍上緊緊纏繞著劍柄，用著身體守著這把劍。
可明明這是一具看著活生生的身體，卻已經早早沒有了呼吸。
姜棲梧放慢腳步，輕緩地走著每一步，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那像是沉睡已久地少年。
任由天乾劍的劍氣，劃破臉頰與身體，明明才走了幾步，她的身上已經傷痕纍纍，靠近天乾劍，抬起手，不顧天乾劍的暴動，把手附在少年那傷痕纍纍的小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把少年的手拿下來。
卻怎麼也拿不下來，姜棲梧紅著眼眶，眼中含了晶瑩，遲遲無法落下，她啞著嗓子，「你這是與我生氣了嗎？小朝。」
少年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天乾劍突然長鳴一聲，威力比之間的強大數倍，劍尖突然被一金光劈中，光束鏈接著塔尖。
那是外面那群點蒼派的臭道士在施法重新封印鎖妖塔，那光束便是他們所有法力修為和天乾劍的力量的融合，封印將在以天乾劍為中心軸重新落下，抵禦著外界所有力量的攻擊。
這份力量同樣抵禦著姜棲梧，姜棲梧咬著牙，接下這份來自於天乾劍的反抗，身體的感覺像是被天雷所劈中般，可她的手依舊附在小朝的手上，並未鬆開。
原來這麼痛嗎？
天乾劍再一次對姜棲梧發起反抗，轟隆這回是一道真正的雷，劈在姜棲梧身上。
她把小朝的身體護在身下，朦朧間，她看著少年的臉，想起她當年與他的對話。
那時候她的心思一心撲在外頭另一個人身上，想要逃出鎖妖塔救人，便把這個少年一人丟在塔內。
臨走前，甚至只交待他看好天乾劍，還有一份幾百年才實現的承諾。
少年那時候明明很不願意自己的離去，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默不作聲地替她理出一條逃出鎖妖塔的道路。
她要走時，少年欲言又止，在她三言兩語地交代下，終究是掩藏住眼中不舍與難過，用晶亮目光，在她面前鄭重承諾，「我會替你和韞佳哥守好天乾劍，等你們回來帶我出去。」
他一向說話算話，他說了會守著天乾劍，結果真的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守著。
少年若是還清醒地活著的話，看著如今回來地她會說什麼呢？
是一邊彆扭地扭過頭，一邊傲嬌的在她面前與她認錯說自己沒有守好天乾劍；還是一邊掩藏不住嘴角的弧度，一邊嘴上來責怪她失約了幾百年；還是板著張臉責怪她，入了魔界把自己給折磨成這副鬼樣子。
再抬眼，她便知道她哪怕是連責備都聽不到了。
她任由一道一道的雷劈在身上，把少年的手緊緊握在手裡，抱住少年纖細的身軀，在他耳邊輕聲道：「小朝，我來帶你出去了。」
小朝似有感應一般，終於鬆開了握緊了五百多年的手，落在身後的小姑娘手中，身軀也直接落在了她的懷中。
姜棲梧的手拂過他好看的雙目，讓他安靜的閉上眼睛，就如同睡著了一般。
她抱著少年，離開了天乾劍的攻擊範圍。
「你們想出去是嗎？」她站定，看著周圍匍匐在地上的妖王們。
她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皆是低頭不敢言語，只有剎妖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感受到她的視線，剎妖王強逼著自己在微微鬆動的魔壓下站起身。
剎妖王問：「韞佳呢？」
姜棲梧回答：「他在魔界等本君帶著小朝回去。」
「那群臭道士當年想以天乾劍為引，重新加固鎖妖塔，小朝當年為幫你們守好天乾劍，用血肉之軀和抵上所有修為來抵擋住外面那群臭道士的封印，雖然只抵擋了三天，但是天乾劍不知為何卻認了小朝為主，在他身隕后，養護他的屍身不壞，如今你若是帶走小朝，他連屍身都留不下。」
剎妖王嘆了口氣，回想起少年當時殊死一搏的景象，那少年即便備受痛苦時，眼中還是滿是希冀，直到身體撐不住時，眼中才多了一抹落寞。
「既然是他的天乾劍，本君自然會幫他帶走。」姜棲梧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年，拂過他的眉眼，臉上不由得多了些許溫柔的笑意。
原來小朝那麼厲害呢！這把劍高傲到連韞佳都收服不了，卻被他給收服了。
剎妖王對她的話很是懷疑，「你如今怕是出不去了。」
「你不是知道外面很多事情嗎？怎麼如今連本君是誰都不曉得？」姜棲梧抽空輕描淡寫的撇過剎妖王一眼，她話裡有話，聽在他的耳里字字句句都是諷刺，讓他忍不住顫慄。
「啊~」一聲熟悉的怒吼，突破樓層，瞬間到了九十九層。
那吼聲說是怒吼，但更似絕望時奮力一搏的凄厲的悲鳴。
天乾劍在聽到吼聲后，威威轉動的劍身，可惜無人察覺。
「呵呵，這就受不了？」小魔主冷聲嘲諷，隨後隨手打出一個符咒，不久符咒內傳出試探的詢問：「主上？」
姜棲梧：「嗯。」
那聲音帶了些許激動：「屬下燭陰拜見魔主，我主在上，願我主安好。」
姜棲梧平靜的問：「你在哪？」
「屬下帶著一些手底下的小兵已經在點蒼山山下了，隨時都可以上去接應魔主。」燭陰敏感的察覺出自家主上有些過分平靜了，也不敢在她面前如往常般放肆，老實彙報自己的情況，「只是點蒼山山下多了一批人馬，似乎來著不善，屬下怕影響到主上的計劃。」
姜棲梧：「誰的？」
「妖族新登基的妖皇薄韜光。」
姜棲梧抱著小朝的手一緊，沉默了許久，才道：「讓傲來速速過來攔住薄韜光，他很煩，本君不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