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雲不解始求佛
好景在前被柳一歸這麼一說,陸松頓生豪情,提筆在白牆上書下一行行草:
古樟倚日、寶剎凌風,獨卧雲端,眼裡造就十方世界。字跡洒脫不乏鏗鏘。
「為何不見下聯?」一歸問道。陸松爽朗一笑:「哈哈哈,一句足矣!待他日歸來再臨此處,若還無人書寫下聯,我自當對之。」
「陸公子言外之意似乎有意將下聯留給他人。小姐你也飽讀書詩,今日難得大家這麼有興緻,你就將下聯對出來吧!」桃花扯著李瀟雨的衣袖說道。
陸松聞言微笑,柳一歸道:「李姑娘既然能猜大哥三個好字的意思,想必能夠對出下聯,難得大家這麼高興,李姑娘不妨讓大家盡興開開眼界。」
「是啊,是啊!」桃花附和著。
李瀟雨面帶桃花望了陸松一眼,陸松與之相視一笑,李瀟雨執筆上前書下一行曹全體:
清泉環山、晚鐘入野,數焚檀香,心中聽取一片禪聲。
字跡雋美,意境清幽與上聯形成鮮明對比。陸松望著李瀟雨的背影和牆上的字嘆道:「真乃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李姑娘才學過人,令人欽佩!」
李瀟雨道:「陸公子才思敏捷,胸懷天下又何必過謙!如果我沒猜錯,陸公子定是當今省元、安和縣陸知縣之子陸松。」
自與李瀟雨相遇以來陸松從未透露來歷,卻在此間被一語道破身份自然有些意外便問緣由。
只聽得李瀟雨說道:「陸公子自報家門時只說了姓氏卻未說名,試問當今天下姓陸的公子似你這般年齡卻才智過人除了陸省元外還會有誰?」
陸松說道:「李姑娘睿智過人,心思竟然這般縝密佩服、佩服!」
「阿彌陀佛!」眾人循聲望去,一老僧身披袈裟從寶剎里走出來。「施主好才華,對聯頗為大氣。寫盡敝寺風情,真乃絕對。」
陸松說道:「信筆塗鴉打擾大師清修髒了雅牆,實在罪過!」
老僧說道:「施主有所不知,此牆原非如此,只因一施主游寺興起豪情頓生在牆上揮毫,後來人皆效仿。此牆刷了又寫寫了又刷。老衲見狀乾脆備好筆墨空出此牆專供遊人書寫。
方才聽女施主說施主乃當今省元,老衲斗膽肯定施主為此牆題字以為紀念。」
陸松問道:「不知大師欲題何字?」「全憑施主。」陸松揮筆在牆右角空白處自上而下寫就「千詩牆」三個大字,道:「此牆為大家書寫所用,就叫千詩牆吧!」
「妙哉!妙哉!諸位施主,眼下天色已晚請隨老衲進寺中用膳。」「有勞大師!」飯後,天色已暗了下來,空中布滿繁星如同棋盤骰子。
陸松招來一過路的沙彌問道:「久聞貴寺隨心禪師大名,不知可在寺中?」
「師祖心性高雅一直在寺中參合院里打坐參禪,眼下時日尚早施主只管前去。」沙彌說完走開了。
陸松對眾人說道:「我欲拜見隨心禪師,請大師指點迷津。」柳一歸道:「大哥,我陪你去吧!」陸松稍作點頭而後看向李瀟雨。
李瀟雨道:「我別無他事,倒也想一睹大師風采!」「好,一同前往!」
四人沿著沙彌的指引來到了參合院,只見那參合院鑲在竹海之中,院側又有一股山泉汩汩流瀉伴著林中的蟲鳴形成之音,那景緻好不幽雅。
陸松走到門下躬身行禮輕聲說道:「晚輩陸松拜見禪師,打攪禪師清修還望寬恕!」
屋裡傳來一個蒼老卻是有力的聲音:「佳客遠道而來,便請進屋喝杯清茶!」「多謝禪師!」
陸松等人推門進去,卻見得屋裡燃著兩排蠟燭,堂上掛著一個斗大的「禪」字,一老僧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正在打坐,那老僧鬚眉皆白,面容多有皺紋,卻仍是精神矍鑠。
見得眾人到來停下手頭的功課說道:「請就座!」四人順著燭台下的蒲團坐下。「清虛,去沖一壺龍井來!」偏房裡的沙彌進來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不稍片刻就將龍井香茶端了過來。
陸松品了一口龍井贊道:「好茶!這裡景緻幽雅,又有如此香茗,真是個清修的好地方。」
那隨心禪師一捋白須雙手合十道:「心平苦水甜,無欲天地寬。憑空莫牽挂,何愁憂綿綿!敞開胸懷裝下世界卻又放下世界,莫讓心中沾了點粒塵埃,即便清苦也終究是好。
所謂求來,所謂不應皆無與我關,何必痴戀!」
陸松聞得隨心禪師這段話,沉思片刻道:「大師說得好!晚生方才聽得大師一番禪道頗有感觸,想到了一個藏在心中許久卻解脫不開的謎團,懇請大師指點迷津讓我釋懷。」
隨心禪師說道:「心病終須心藥醫,圓事全仗當事人。施主有話只管說來!」
陸松朝那隨心禪師拱手道:「這人活在世上少則弱冠,長則不惑,盛至耋耄都擺脫不了生老病死和天災人禍。有人為了名利權欲爾虞我詐、趨炎附勢;
還有人為了窮一己之私泯滅良心不為世俗所恥;更有人為情所困,就此一塌糊塗走不出裡邊的陰影。這權貴、娼丐、盜賊都是一般的人將來也是一般的死法,他們這般活在世上究竟所為何來?」
隨心禪師聞言面浮讚許之色,說道:「施主頗具慧根,如此年紀能思索到這等問題著實難得。不知施主你活在這世上所為何來?」
陸松搖頭嘆息,「我不知曉!」隨心禪師聽罷,說道:「既然不知,那我來問你,施主可有牽挂的人或是未了之事?」
陸松道:「身為人子自然牽挂爹娘,作為兄長安能不想著妹妹,既是友人心中必定裝著友人。」說到這裡朝柳一歸和李瀟雨望了一眼。
繼續說道:「至於未了之事尚有一件,眼下外敵入侵、邊患不斷,若能登科金殿定當效仿狼居胥,趕耶律回漠北,逐党項至回疆,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活得太平!」
隨心禪師笑道:「如此看來,你緣何活在這世上便已知曉了!」陸松不解地問道:「大師是說我活在這世上是為了親友之情和生平之志?」
隨心禪師道:「你牽挂他們必定會為他們傾注心血和時日,你活著皆是為了此二者。換而言之,你是為親友和天下而活著。」
陸松聞言問道:「多謝禪師指點讓我釋懷,只是我是這般活法,他人未必相同。」
隨心禪師閉上雙目說道:「他人又不是你怎會與你相同?此間說法因人因時而異,待你有了新的體會再來與我說。去吧!」陸松等人起身行禮關門離去。
回到廂房,陸松心裡一直想著隨心禪師的話,坐立不住便獨自一人閑走到側院竹林下的石桌前坐下。卻在背後響起一個沙甜的聲音「陸公子,何故獨自在此?」
陸松回首一望見是李瀟雨便站起來,「原來是李姑娘,請坐!李姑娘又何故至此?」
李瀟雨道:「我出來走走見公子一人在此,便過來問問。公子好像有心事?」陸松輕嘆一聲:「陸家五代為官,我陸松更是勤學,立志登科出仕為國為民。
可眼下邊患不斷,朝中歪風正濃,我此次殿試只想窮己力不送禮拜師。若能如意高中便要請赴邊關、以抗西夏。卻不知能否順利。」
李瀟雨聽了感慨地說道:「陸公子,志存高遠,一心為國為民,讓人好生敬佩。凡事聽天命盡人事,為前不猶豫,為後不後悔即可。」
陸松聽了似有感觸:「好一句為前不猶豫,為後不後悔。好了我們不說這些,相識一場還不知道姑娘是哪裡人士!」
李瀟雨笑道:「我是蘇州人士。公子此次入京時日尚早,一定要屈尊寒舍讓我表以謝意!」
陸松說道:「我正打算去蘇州拜會知府大人,剛好同路。」「拜會蘇州知府?」
李瀟雨語氣有些驚異。「不錯,我中省元之日知府大人遣特使前來道賀。此次上京路過蘇州便想順道前去拜謝。」
正說著,天邊一顆流星拖著長長地尾巴劃破夜空,轉眼即逝,李瀟雨見了趕緊許願說對著流星許願很是靈驗,要陸松也許願。
看著李瀟雨雙目一閉,雙掌合十,虔誠許願的樣子,陸松也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許願。
雖說對著流星許願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驗了。但李瀟雨還是忍不住問陸松所許何願?陸松只說了十個字:天下永太平,蒼生永安康。反問李瀟雨所許何願,卻頷首不語。
陸松也不追問,長舒口氣說道:「流星雖美但太過短暫,就好比苦短人生。相逢匆匆,便臨分別,雖是瞬息也足以回味。」李瀟雨聽陸松的話頗為傷感,心中有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