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決戰 上
南極天宮,誅魔會盟,雲蘇是最後一個到的。
太極劍界當代界主,是一個白髮老者,一頭蒼茫白髮隨意地披散著,身邊走動間能引動如同神龍一般的異象,這是神龍劍意到達了極高深之處的表現。
「老了,十萬年沒有在天地間行走,卻是又出了多少像宮主這般的英雄豪傑。」
此人自號劍痴,就連南極天宮宮主葉成仙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諱,只以界主相稱這位絕世劍神。
今日的葉成仙也和往日那番隨性不同,一身玄黃錦袍,絲是金蠶靈獸的絲,線是東海妖龍龍筋抽出來的線,偶有紋綉點綴其上,都是采自真鳳之羽,最後再用孽龍之龍血染成。
「前輩過獎了,我葉成仙不過是忝居宮主之位得了一些便宜,南部三洲地域遼闊,高人眾多,堪稱藏龍卧虎。真若論到這劍道一途,卻是和界主還差得遠呢。」
葉成仙淡淡一笑,其實心頭明亮,自己這個南部三洲第一人,其實水分不小,就拿眼前這位十幾萬年沒有露過面的界主來說,都不一定能穩贏他。
「宮主太自謙了,若是機緣到了,至寶一出,這南部三洲誰人又能敵。」
劍痴搖搖頭,那件深鎖上古天宮的至寶,太極劍界可是清楚的,這數十萬年來,雙方亦敵亦友的關係,和那至寶的威懾不無關係。
「界主此言著實過謙了,若論到這壓箱底之物,太極劍意一出,放眼三洲大地,才是真正罕逢敵手。」
葉成仙也是喟嘆不已,雙方彼此競爭,忌憚,戒備了數十萬年,最後還是要攜手誅魔,那太極劍意威名之盛,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南極天宮卻是祖訓有雲,不要輕易為敵的。
「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卻是有一笑泯恩仇之意。
「不過話說回來,你我二人各自執掌一脈,卻是都不如今天這位大人物來的神秘。」
葉成仙窮搜經卷,廣查情報,直到現在也沒有摸清那位坐鎮大成王朝,不聲不響就混成了南部三洲三大頂級勢力的清風道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雲侗關就如同一塊磁石一般,將南部三洲許多避世不出的萬載高手吸引了過去,那些原本雲淡風輕,不肯受門派約束的絕世高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加入了雲侗關。
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氣運之手在撥弄著一切。
不僅如此,到了雲侗關之戰的後期,很多來自其他地方,甚至是南方神洲的高人們,本該目空一切,但依然加入了大成王朝,當了一個敢和廣岐山作對的散修。
這些人,大多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前路渺渺,大道之路快到盡頭了,也不知是受人蠱惑,還是有什麼契機牽引,總之就是各種陰差陽錯,或者自己心生念頭然後就去了雲侗關。
令葉成仙相當無法接受的是,那位二十萬年不曾出關的穆師祖,居然比他們還積極,堂堂南極天宮三大返虛地仙高手之一,居然差點和廣岐山的地仙拼的同歸於盡。
他實在是想不起自己何曾下過『穆師祖啊,你便是戰死了,也不能丟南極天宮的顏面,須得全力以赴』,但是那穆師祖卻是比大成王朝自己的地仙還拚命。
他也曾經推算過,也沒有什麼朕兆,曾經秘信聯絡過穆師祖,對方只是說了一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懂的宮主你便不要問了,該懂的時候你自然會懂的。」
葉成仙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什麼歪門邪道的大道箴言,同為返虛地仙,為何我不懂,他卻懂了。穆師祖大道都斷絕了,原本以為這次出關會直接證道散仙,結果卻跑雲侗關去了。
除此之外,面對廣岐山這樣窮凶極惡,坐擁至少十位返虛地仙,上百位化神真仙,還有無窮無盡的魔偶,另外更不知那上古魔頭暗中培養了多少血脈後裔,但云侗關先是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座絕世大陣,接著硬抗了十餘年,廣岐山原本無往不利,卻始終填不滿雲侗關這個無底洞,最後考慮到大局為重,居然不得不放棄了。
即便如此,那位清風道人也從未公開出手過,單憑一個白尊者,殺的廣岐山一方的化神仙修和返虛仙修們望風而逃,手中那把明晃晃的極品仙器,就連南極天宮都看得眼熱,至少他葉成仙的諸多法寶中,原本還有那麼一件不錯的原本引以為傲的中品仙器飛劍,現在也是拿不出手了。
畢竟不是無所不知的萬能神仙,葉成仙有的事情是不知曉,而有的比如那符紋之道,明明調查到了,卻也沒太當回事。
「是啊,清風道友可謂是氣運加身,深不可測啊。」
相比南極天宮,太極劍界對雲蘇的了解自然要多得多,別的不說,那清風道場的小輩可是佔用了一個極其寶貴的名額,進入太極古劍界,那裡雖然危險,詭異,但機緣眾多,太極劍界最高絕學太極劍意就藏在其中。
可惜,作為一個返虛地仙,等的頭髮鬍子都受不住歲月侵蝕而強行白了,劍痴依然沒有等到那無上劍意。
但是兩家的關係,卻是比和南極天宮好太多太多了,只是此事二人心知肚明,也不多說。
二人說話間,雲蘇已經到了南極天宮的宮門之處,一道清風落下,便顯出了他來。
正在宮門處迎候的當代神女葉瀾莎,見狀卻是不由一怔。
「他……」
葉神女心中極為震驚,此人不就是當年那個救了自己性命,最後留下一句「寒山孤影,仙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飄然遠去的年輕道人嗎。
他來這裡做什麼。
一定,肯定,絕對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他難道當年就知道我是南極天宮的人?
不可能,絕不可能吧。
種種亂七八糟的心緒一瞬間湧上心頭,荒唐的,低智的,莫名的,還有那種猶如賭徒般僥倖式期待的。
她唯獨沒想到,此人是來赴會的。
南極天宮總有人來人往,尤其如今正魔大戰,更是有太多人來來去去,她真的沒敢把此人和那位受到宮主邀請,並且讓自己以神女身份在這裡親自迎候的大成仙道巨擘清風道人。
多少次夢中或者修鍊入定中醒來,先是好似回到了當年那殞命的場景,然後就是那個飄然遠去的年輕道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兩人都沒有什麼改變,歲月不曾在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猝然見到,葉神女居然有些慌亂。
她也曾經查過典籍,推測自己是陷入了一種凡間古書上記載的『救命之恩,以身相報』的心緒之中。
不過,一旦冷靜下來,她又覺得這種想法非常可怕,自己作為當代神女,如果能夠在天宮中成長到足夠高的高度,未來是必然要接掌南極天宮的,這是她烙印在血脈中的使命。
南極天宮宮主,自古只有葉家人能夠擔任,上推萬年,下算萬年,這一代再也沒有更合適的選擇,所以,她雖然修為極為低微,但卻是實打實的候任宮主,當代神女。
自己作為南部三洲第一仙門的當代神女,居然會對一個雖然長得很帥,讓人看了賞心悅目甚至久久難以忘懷,但修鍊之人本該不在乎這些皮肉色相,丑也是人,美也是人,但就是忘不掉,猶如中了魔怔,心魔入了魂一般,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卻又偏偏無法對任何人訴說,甚至每次見到宮主時都有一些忐忑,深怕被他知曉了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詭異心緒。
或許,一切夠怪那一場雲淡風輕的告別吧,葉神女不禁如此暗忖道。
或許,等我修為入了化神,成就了真仙,便能斬斷情絲,把這救命恩人趕出心房。
「在下清風道人,特來赴約。」
雲蘇一亮手中那枚南極天宮的邀約仙令,表情絲毫未變,早已認出了這位神女,只是當年救她之後,他就放下了這件事情,乾脆也就裝作不認識了。
「請……」
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個請字,葉瀾莎引動真訣,直接帶著雲蘇下一刻就到了天宮深處的大殿,然後告辭退下,出門后,望著宮門緊閉的大殿,不禁有些神傷。
「寒山孤影,仙湖故人,相逢不識……」
她知道,很多東西,即便自己是當代南極天宮的神女,但也是絲毫沒有可能去改變的,正如過去,今日,也許還有未來。
……
雲蘇一入殿,便見到了二人,三人互相正式見過。
「果然,我不如此人!!」
乍一見面,葉成仙便心頭一驚,原本還帶有幾分返虛仙人不該有的僥倖,但真正見了面,一股不及此人的莫名感覺油然而生。
倒是那太極劍界的劍痴,爽朗一笑,道:「哈哈哈,清風道友果然非凡,令小老兒尉劍遲甘拜下風。」
「清風道友當為此次誅魔會商之首,葉成仙不及也。」
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尤其今日雲蘇也沒有刻意掩飾,雖然沒有表現出逍遙天仙的派頭來,但壓制二人是輕鬆得很,足以讓他們望山跑死馬也追不上,甚至在大道路上近一萬年都看不到的那種。
葉成仙也是心頭苦澀,以此人給自己的感受,怕是只有那上古天宮的鎮派至寶出山之時,才能扭轉局勢。
「此人既然出世,傳道於大成王朝,修為又是如此高絕,必然不是什麼僻野小修,也不知是出自何等驚天山門,鴻蒙古派。」
那種猶如被蒼穹壓制的感受,令葉成仙數次想要在氣勢上奪回一頭,最終功虧一簣。
劍痴尉劍遲也在心中感慨,那位不知道多少代的徒孫萬東來,能夠在三十餘年前,此人勢起之前便投靠過去了,實在是機緣深厚。
既然大家心頭有數,這誅魔會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那上古魔頭是必須除掉的,不然大家都會一損俱損。如今三人實力高下也基本分出來了,談話的氛圍就變得很有秩序。
三方還交流了一下關於廣岐山那位上古魔頭的既有信息。
「據我南極天宮秘典記載,此人乃是一上古魔頭,來歷極為神秘,應該是外來者。數十萬前南部三洲一戰俱毀,那魔頭不但道行極為高深,更有一門化血神通,能夠化身千萬,可謂是殺之不盡,我南極天宮當年五位天仙,十餘位地仙,幾乎全部死於其手……」
隨著葉成仙的娓娓道來,一副上古滅魔慘案開始漸漸清晰,雲蘇一些心頭疑惑也迎刃而解,而且接著,尉劍遲也講述了太極劍界的秘記。
「葉宮主所言屬實,當年那一場魔劫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天下九大神洲,其實魔修比比皆是,那北俱蘆洲更是有上古天魔存在,但是即便是九大神洲也是數百萬年未曾出現過這樣瘋狂的魔修了。
我們南部三洲地處偏僻,天下九大神洲的南方神洲原本就將我們劃為蠻荒之地,又被那魔頭糟蹋殺戮一番,更是數十萬年也沒有緩過來。
當年我們所有南洲的仙修和宗門都參加了這場滅魔之戰,可惜最終也只是兩敗俱傷,真正能夠傳承下來的,只有我們和南極天宮,還有望月山。
當年一戰,我們太極劍界三位天仙境界的古劍神,八位返虛境界的劍道地仙,通通死在了這魔頭之下……」
尉劍遲講著講著,已經全是唏噓和感慨了,甚至隱約雙目赤紅,好似想尋人拚命一般。
一場浩劫,過去了數十萬年,依然無法彌補它帶來的巨大影響。
這種痛苦,雲蘇其實理解。
先不說生靈死絕,太極劍界與南極天宮和南洲其他的門派不一樣,算是真正從魔劫之前就有傳承的亘古大派。
結果,傳承硬生生被打斷,誰能想到那麼多天仙地仙被殺的乾乾淨淨。
按照南部三洲的靈氣水平,以及這乾元大世界的大道規則明暗程度來看,正常情況下,像南極天宮這樣的門派,如果不動用傳承手段,不是分享氣運的宮主,要修到地仙之境,動輒就是一二十萬年起,如果想達到逍遙天仙的境界,那就更加是機緣渺茫,難上加難了。
「如果按照一百萬年才出一位逍遙天仙來算,這等於是被打斷了數百萬年的積累,真正是痛到了骨髓里,難怪之前假裝援助萬東來,實則早已為今日的決戰做好了準備。」
雲蘇暗道,果然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哪怕是萬東來這樣被門派看重的後起之秀,也只是師門大義的馬前卒。
「這上古魔頭極為兇狠,原本當年我們已經請到了南方神洲的幾個亘古大派援助,結果後來那魔頭愈加兇殘,居然活活把那些人嚇退了,至少有三位無垢金仙退而卻步,最後還是一位過路的無垢金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拼的兩敗俱傷方才拖住了那廝。」
葉成仙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然而,即便是這位大義凜然的無垢金仙,也是不知道傷遁哪裡去了,留下一道上古封魔陣法讓我們自行解決。這位前輩也著實仁至義盡了。」
雲蘇能想象到那種凄慘,如果不出現意外,兩敗俱傷后的域外天魔應該也能殺絕兩派,果然,葉成仙繼續解釋道:
「幸好望月山及時出現,也不知道他們施展了什麼秘法,總之那上古魔頭大為驚恐,最終我們兩派和望月山的高手死傷殆盡之後,終於將它封印在了廣岐山,只是這數十萬年來一直不安分,明裡暗裡小動作不斷,我們也是不知它的究竟,更不敢去試探那封魔陣法,一直拖到了現在,倒也不是坐山觀虎鬥,實在是數十萬年那一次教訓太過慘痛了……」
雲蘇這才明悟一切,天機也逐漸明晰,好傢夥,全盛時期的這廝殺逍遙天仙都如同切菜一樣,無垢金仙都能被打的兩敗俱傷,估計還是好聽的說法,說不定就是那位好心金仙吃了大虧。
如果此時出手,雲蘇已經有八成半的把握能殺那域外天魔。
「原來,這域外天魔居然學會了那傳聞中的化血神通,難怪我始終覺得無法對他因果一擊必殺,這若是留下絲毫血液,或是一縷分身,便是後患無窮……」
當然,雲蘇心頭也終於明白了,那一份機緣在哪裡,禍福相依,這魔頭手中令人忌憚萬分的大神通,如果到了自己手中,至少現在自己沒有一樣保命神通能比得上它。
除非,接受被人殺死的命運,通過長生雲台重生。
不過,那種失敗的恥辱,雲蘇是絕對不想嘗試的。
「我若不得混沌鍾,此神通便是未來百十萬年我最好的選擇。」
雲蘇下定決心,這一次不但要殺魔,還要把這門神通弄到手,公私兼顧才是最好的選擇。
接著,三人又商議了許多細節,約定了時日,圍攻廣岐山,在那數十萬年前的封魔之地決戰,與其等他徹底蘇醒過來,不如乘著他尚未恢復下手,因為種種跡象已經表明,這魔頭不是已經衝出了陣法,就是已經在快速恢復之中。
「南部三洲被他殺的數十萬年也沒恢復元氣,那魔頭自然也沒那麼好受,實力多半不如當年。二位,我們此戰務求全勝。」
葉成仙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雲蘇卻是眉頭微皺,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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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打我吧,一章寫不完,兩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