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身不由己
「我想在你這兒買件東西。」
當查普曼說出這句話后,老闆陷入了沉默。
身為交易之間的老闆,滿足客人的需求,就是老闆工作的全部。
按照常理來講,此刻,老闆應該站起身來,整理好儀容,露出親切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說一句:「客人,您需要什麼?」
但老闆沒這麼說……
他只是沉默著,直到輕嘆聲,從其口中傳出。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呢……」
查普曼猛地咧嘴,笑道:「賓果,你的預感是對的。」
老闆也笑了。
他虛著眼,看向查普曼,說出了那句標誌性的台詞。
「那麼,這位客人,您需要什麼呢?」
「我需要你的身份。」
「以及這間店鋪。」
……
最終堡壘。
安防局總部大樓,世界的辦公室。
當安秘書重新推開世界辦公室的大門時,看到的,便是乾乾淨淨的辦公室,以及坐在辦公桌后,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的世界。
可能是聽到了開門聲,世界抬頭,對安秘書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笑容。
這讓安秘書鬆了口氣。
「長官……」
「嗯。還好,事情順利解決。對了,通知防衛科恢復對總部大樓的防禦。」
一邊說,世界一邊從辦公桌的抽屜中,取出一份文件。
將文件遞給安秘書,世界再道:「還有,文件上的所有人統統緝捕。這些人都是叛徒,有一個算一個。」
安秘書本就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些許猜測,此刻拿到文件,也並不如何驚訝。
簡單查看后,安秘書瞭然點頭,她慢慢退出辦公室。臨關門前,眼角餘光掃過世界,便看到世界正把玩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圓球。
這顆圓球,安秘書倒也認識。
那是交易之間的准入憑證。
……
「我的身份,和這間店鋪么……」
老闆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片刻,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交易之間無物不賣——嚴格意義上講,老闆的身份和這間店鋪,其實也在交易之間的售賣範疇之內。
當然,不同於某些文藝作品中表現的那樣,只需要說句話,或者付出一些虛頭八腦的東西,便能買下交易之間。
在這裡,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念及於此,老闆站起身來,簡單整理衣領后,對查普曼鄭重道。
「那麼這位客人,為了交易之間,您願意付出多少籌碼呢?」
查普曼突然笑了。
他慢條斯理的從道具欄中,取出了一張白紙。
將白紙放置在了茶几上,查普曼輕聲道:「這就是我的籌碼。您看夠么?」
白紙,明面上看,僅僅只是普通的白紙。
但老闆卻能看出這張白紙的與眾不同!
其上隱隱糾纏著時光之力,那時光之力組合成線條,糅雜成圖案,勾勒成一枚複雜迷人眼的徽記!
那是永恆的聖徽!
此徽現,便如永恆親臨!
或者換個說法。
此時此刻,當查普曼掏出這張白紙,便意味著,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永恆的意志!而交易之間乃是永恆的,老闆也是永恆的信徒(雖然背叛了),故,查普曼現在開口索要交易之間,老闆只能雙手奉上!
「但我不服!」
老闆以柔和的嗓音,說出這般話來。
查普曼笑著搖了搖頭:「是你背叛在先。」
「你都說了,那不是背叛,那只是選擇!」
「嗯,我改想法了。」
查普曼一臉的小混混表情,讓老闆深深吸了口氣。
他凝視著查普曼,直到查普曼再開口。
「我們都知道,你被困在交易之間很久很久了……我以為當你聽到有人接替你的職責時,你會很開心。」
老闆嘴角一抽:「如果你早些時候接替我的職責,我當然會很開心。」
「但現在,時機不對!」
因為老闆的身份,和交易之間,乃是老闆投奔操縱者的最大籌碼!
而現在,查普曼一句話就想剝奪這份籌碼,老闆又如何能開心的起來!?
更何況……
真當查普曼拿到交易之間后,會放老闆順利離開!?
顯然沒這個可能!
這是清算!
這是查普曼代永恆懲處叛徒!
放下杯子,查普曼輕嘆一聲。
「身為商人,我真的不喜歡動用武力解決問題。」
「奈何,很多時候的很多事情,都讓我身不由己。」
他站起身來。
他抬了抬手。
茶几上的白紙自動翻飛,耀眼的時光之輪從虛無中浮現。
銀白色的光芒湧現,照亮了老闆平靜中略帶絕望的臉。
直到時光之輪降臨於頭頂。
老闆忽地笑了。
「為什麼?」
「明明,我找不到你殺我的理由……為了永恆?為了信仰?別鬧了,我們都知道,你查普曼不是那種人。」
「所以,你為什麼要突然出手殺我?」
銀白色的光,徹底籠罩在了老闆身上。
身體化作飛灰,逐漸消散一空。
生命的盡頭,老闆聽到了這般聲音。
「因為有人在逼我選邊!有人在逼我站隊!」
「還是那句話,很多時候,我也身不由己。」
……
當手中的交易之間憑證再次閃亮之時,「世界」笑了。
輕輕摩挲著交易之間憑證,隨著光路浮現,世界被緩緩拉入了交易之間內。
短暫的恍惚感湧來,再次睜眼,世界便看到了查普曼那張欠扁的臉,以及臉上掛著的賤兮兮的笑容。
他站直身體,溫和說道:「重新認識一下,查普曼,原名馬雲騰。」
世界也回之以笑容:「世界,原名陸海峰。」
查普曼笑容不改,彷彿早已預料到這個驚人的消息。
抬手,一張椅子憑空出現,世界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著一身西裝的查普曼。
「你穿這身衣服,很合適。」
查普曼笑道:「還要感謝陸先生送我的永恆聖徽。」
是的,那張白紙,乃是世界送給查普曼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念及於此,查普曼的神色,稍稍恍惚了一瞬。
好像,就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
那個時候,自己並不知道這張聖徽的用途,甚至如果不是後期的某些意外,他都不見得能認出,那張白紙就是永恆的聖徽。
當時世界將此物交給自己時,也沒說此物的用途。對此物的來歷,也解釋的語焉不詳……
所以,很早之前,祂就預料到了現在的一切,是吧……
恍惚感逐漸褪去,重新映入眼帘的,便是世界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是的……
笑意盈盈。
但查普曼能感受到,那笑容中,飽含著深意。
這讓查普曼深吸口氣,再次開口:「所以,很早之前,你就盯上我了,對么?」
世界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提及另一件事情:「交易之間很重要,這裡乃是六所房間的中樞,而六所房間,乃是喚醒永恆的重中之重。」
「我這人做事,很難相信別人。一般來講,我用的,都是我能控制住的棋子,我控制不了的棋子我不會用。」
「老闆……嗯,這麼說吧,他被困在交易之間太久了,久到,我懷疑他的心態出了問題。所以與其讓他繼續擔任交易之間的老闆,不如送他去死,然後你頂上去。」
說完,世界稍作停頓,等到查普曼理解了這番話的意思后,世界再道。
「所以你得明白,我幫你拿下交易之間,是有任務委託於你的……」
這個,查普曼能理解——他畢竟是個聰明人。
但只要是人,就有極限……
有關於陸海峰的更多謀算,查普曼確實猜不出來了。
他只能試探性的問道:「陸銘?」
世界哼笑一聲:「他不重要。」
不知為何,那笑容讓查普曼心底一寒。但他很明智的,沒有對這個問題深入探索,只是再道:「不是陸銘,就是永恆閣下了。」
世界笑著點了點頭。
「這回算你答對了。」
說完,世界輕嘆一聲,彷彿陷入了回憶。
同時,祂一邊開口道:「我跟永恆的關係,常人很難理解。」
「我們是戰友,是對手,是同謀者,但也是勁敵……怎麼說呢,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甚至是立場,都很複雜。」
「這涉及到上一世代發生的某些隱秘。」
一邊說,世界一邊思索著,片刻,祂再道。
「總之,等到這一次陸銘回來之後,你需要做一件事情。」
「將其他幾所房間的具體位置,告訴他。」
「就這樣。」
世界聲音落,查普曼再次開始了思考。
良久后,他問道:「這一次,陸銘陷入了操縱者和繁育的陷阱中……」
「你真的確定,他能活著回來?」
世界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掌握的笑。
「我百分之百確定這一點。」
……
死亡新生與輪迴之地。
地下基地上方。
能量席捲,虛空震爆!
鐵頭娃正義衝鋒在前,一往無前!
有繁育打輔助,正義的「正義必勝」狀態再次啟動,然而無論如何,祂也難突破災變體外的防禦力場——這與剛才的戰鬥狀況沒什麼不同。
但操縱者的入場,確實對戰局有了一定的改觀。
一直以來,操縱者給人的感覺,都是神秘莫測的。
而祂的攻擊方式,也與作風相符。
透明色的鎖鏈,從虛空中延展而出,這讓操縱者宛如多出了無數條手臂或是觸鬚。無需祂親自動手,鎖鏈自動飛舞,大量的、各色各樣的攻擊,便從鎖鏈頂端飛出,直襲向災變!
如導彈洗地。
這種無死角式的狂轟亂炸,不僅聲勢浩大,能級也極強——隨便一道攻擊,就足夠抹殺掉一位中位邪神!
身為老牌強者,操縱者的強,並無任何限制!祂無論身處何時,身處何地,都能發揮出至高強者的威能。
然而,此時此刻,操縱者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祂目視著前方那個與至高神一模一樣的少年。
便能看到,少年並未進入戰鬥狀態。
無論是悶頭衝鋒的正義,還是操縱者的狂轟亂炸,都未對少年產生一絲一毫的干擾。
祂只是立於虛空,目視下方。視線穿透地下基地的土層,直勾勾地落在了那條金毛大狗身上。
記憶,很混亂。
甚至有越來越混亂的趨勢。
這種感覺,讓「災變」很不好受。
而下方的希望,則像是一枚鬆軟可口的蛋糕,無時無刻不再對災變,散發著巨大的誘惑力。
正值「轟隆」一聲。
一枚純白色的光球,在災變眼前轟然炸開。
微微抬頭,便看到操縱者的鎖鏈,正在不遠處對自己耀武揚威。
這一幕,讓災變笑了。
嘴角咧起,笑得很甜的那種……
「你們不重要。」
清澈的聲音,瞬間傳遍了四面八方。
這讓正義、繁育、操縱者一時間停下了手上的攻擊動作。
災變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的,你們不重要。」
「無論是你們的能力,實力,還是身上的寶物,乃至身體,都不重要。」
「原諒我剛才腦子有點兒混沌,所以跟你們這群不重要的人,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而現在,我想,我知道我最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了。」
祂一邊說,身影一邊慢慢淡化。
見此一幕,不遠處的繁育臉色一變!
祂猛地轉頭看向下方!
能感知到,那名曰災變的恐怖存在,已經在悄無聲息間,進入了地下基地中——祂擺脫操縱者三神的難度,就像是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根本就毫無難度可言!
更甚者。
巨大的能量罩轟然升騰而起,直接覆蓋住了整個地下基地!
灰黑色的能量罩隔絕了視線,隔斷了感知,操縱者臨近,甚至感覺到了一股大禍臨頭的巨大恐怖!
三神面面相覷。
祂們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災變,不想跟祂們玩兒了。
……
當災變再次出現之時,已經落至陸銘身邊。
無聲無息,無人察覺。
直到金毛大狗放聲狂吠,眾人方才看到正蹲在希望身邊,輕撫希望狗頭的少年。
祂半蹲著,臉上帶著微笑,同時伸出手,撫摸著金毛柔順的毛髮。
少年與狗……構成了一副溫馨和諧的畫卷。
嗯,前提是別看希望驚恐無助的眼神……
這一刻的陸銘,只感覺汗毛倒立。
但當少年開口,那溫和、甚至溫柔的聲音,反而撫平了陸銘心中的緊張。
「我可以把祂帶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