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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九月頭上,季家來了人,季芸仙去了澳大利亞,和原計劃一樣。

  季芸仙離開浙州的那天艷陽高照,她走到樓下,神情茫然,額頭出了一層薄汗,江珃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說了一句讓江珃無論回想多少次都后怕的話。

  季芸仙看著江珃,平靜的說:「我又是一個人了,也許以後也都是一個人,小珃,我不知道我現在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意義。

  還沒等江珃說什麼,季芸仙又笑了,她說:「我走了,到了那邊再和你聯繫。」

  她擁抱了江珃,抱的很用力,然後深吸一口氣上了車。

  江珃望著那輛車駛出小區,消失在街道上,刺眼的陽光照得人渾身不適,江珃也很惘然,她在那站了好一會,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他們順著時間繼續往前走,而張嘉凱永遠留在了那個機場,他所有的呼吸和笑容,都留在了那裡。

  江珃環視了一圈這個小區,雙手插在薄外套的口袋裡,慢慢走了回去。

  秋意漸濃,江珃開始了大二生活,課程比大一少一半,也沒了晚自習。

  楊繼沉在十月去了趟西班牙,江珃和他視頻通話過幾次,江珃和他開玩笑說讓他帶頭牛回來。

  楊繼沉說:「給你帶個牛鞭怎麼樣?」

  他一點都沒變,說話的口氣永遠那麼懶洋洋的,偶爾也會毒舌,就喜歡拿她開玩笑。

  玩笑過後,江珃總會很惆悵的表達思念之情,恨不得把他從屏幕里揪出來。

  楊繼沉不放過任何一個捉弄她的點,每當此時他總會笑著問她:「現在後悔了?」

  後悔無條件的支持他,放他走,然後一個人在這兒苦苦守著,思念著。

  可江珃也總會很坦然很溫柔的說:「有什麼好後悔的,只是你得注意安全。」

  他在國外有一些比賽,有什麼比賽楊繼沉也都會提前告訴她,江珃守著電腦看直播,只不過每一次看都是提心弔膽的。

  天外有天,他到了外面也不是所向披靡,偶爾成績也不理想,但江珃覺得沒什麼,難得是楊繼沉心態好,端得平,他也覺得沒什麼。

  他和江珃說;「只不過是一些小比賽,拿來練手的,只有多練練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水平,以後能拿什麼名次。」

  他說的以後指的是MotoGP。

  ……

  江珃用這半個學期考了駕照,也考了鋼琴六級,很幸運的通過了,那位爆老師用一個字表達了對她的認可,那就是『嗯』。

  元旦的小假期出了點小意外。

  徐單她們想搞個自駕游,來次浙州周邊游,她們幾個裡頭就江珃有駕照,去就去吧,新手上路,江珃把前面的車撞了。

  那會江珃還不知道楊繼沉想給她個驚喜,從北城趕了回來,而他一回來就接到了小姑娘的電話。

  她弱弱的說:「阿沉,我撞車了。」

  楊繼沉剛到家門口,被她說的一急,「受傷了嗎?撞哪兒了?嚴重嗎?」

  江珃看了一眼在和警察叔叔說說笑笑的徐單她們,說:「人挺好的,就是車壞了,別人的車也壞了。」

  楊繼沉抬手扶了扶額頭,竟有些哭笑不得,他說:「你這女司機不行啊,在哪兒呢,我去接你們。」

  「警局……接?你回來了?」

  楊繼沉放了行李,掉頭就走,「本來想回來享享福,哪知道先把屁股擦乾淨才能享福,我說,上回是食物中毒,這回是撞車,下回要給我整個什麼驚喜?」

  江珃興奮得像冒著泡的汽水,一下子站起來,不怕冷的走到警局門口張望,好似他下一秒就會出現一樣。

  她說:「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你又沒和我說,回來了還走嗎?」

  「想你了就回來了。回來了就不回去了,和教練鬧翻了。」

  「啊?你……」

  他笑了,「教練說我沒志氣,只顧兒女私情。」

  江珃鬆了口氣,他又和她瞎扯。

  楊繼沉在寒風中點了支煙,隨手攔了輛計程車。

  ……

  江珃像望夫石一般立在門口,終於,黑漆漆的夜裡,映著遠處的幾縷微光,有個男人從正前方走來,微光漸漸勾勒出他的輪廓。

  江珃和他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面了。

  一眨眼就是半年,即使他們經常電話視頻,但那種摸不到的感覺還是會帶來陌生感,他一步步走來,江珃倒有些生愜了。

  視頻里看不出什麼,但擱眼前,他的變化還是挺明顯的。

  江珃初見他時他身上還是有些少年氣的,當時介於男生和男人之間,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哪像現在,面孔輪廓更加稜角分明,有些冷硬,透著男人的剛毅和性感,眉眼也比從前鋒利些,那是一雙被寬廣世界反覆染過的眸子,漆黑,沉穩,看到她時又會浮上點不正經。

  江珃愣愣的站那兒,眼看著他的面容越來越清晰。

  楊繼沉穿的比較單薄,一件黑毛衣和一件黑色風衣,他沒有停留,直接走到門口,伸手攬住人往裡走。

  他身上的寒氣傳給江珃,江珃一哆嗦,但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著,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楊繼沉攬著她的腰,手往下滑,捏了把她的腰肢,「走,給你們處理一下事情。」

  他捏她的整個人酥酥麻麻的。

  江珃臉紅了,就像剛認識他那會,她總是會不自覺的臉紅,心跳加速,像個小女生一樣扭扭捏捏,羞怯不好意思,後來和他熟了,兩個人關係更進一步后,她就漸漸放開了。

  直到楊繼沉有條不紊的處理好一切,江珃臉上的紅暈還沒消,屁股上他捏掐的感覺還在,有點疼有點癢。

  徐單她們溜的很快,徐單說:「謝謝楊老闆的救命之恩,祝你們一夜春宵好時光,拜拜。」

  兩人站在警局門口看著那三個姑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江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像見網友一樣,明明很熟悉,卻又有點拘謹。

  楊繼沉攬上她的肩膀,說:「愣著幹什麼,不和我一夜春宵去?」

  他眼裡帶著笑意,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江珃。

  江珃:「……」

  「你臉紅什麼?」

  他的笑意更深了。

  江珃推他,想把腦袋埋在圍巾里,可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就低頭吻了下來。

  薄唇貼著她,輕輕吸允了一下,牙齒刮過她的唇瓣,就這麼一下,他又直起了腰。

  江珃心猛地一跳。

  楊繼沉拉住人的手往風衣口袋裡伸,像沒事人一樣,邊走邊說:「你這室友開朗了很多啊,從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了?」

  九十點鐘的夜晚正是大排檔熱鬧的好時候,大街小巷冒著煙氣,黃燈樹影下,人三三兩兩結伴走著,兩個人從警局拐出去就是這樣一派安逸的景象。

  江珃跟著他,慢慢悠悠的走著,狂跳不止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也逐漸了習慣這個人,剛剛的陌生勁也沒了。

  這個吻真是神奇。

  江珃緊了緊圍巾說:「再不好也得往前看啊,徐單說,恨是不可避免的,難過也是逃不掉的,但她還想活著,活著就得往前看。」

  她說的時候嘴裡哈著氣,聲音很輕,似話裡有話。

  楊繼沉和她過斑馬線,是紅燈。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像是隨口問道:「季芸仙和你聯繫過沒?」

  「十天半個月聊一次吧,她有時候都不回我消息,也不常上線。」

  「她怎麼樣了?」

  「不太好。」

  綠燈了,他牽著她的手走過去。

  楊繼沉:「哪裡不太好?」

  「依舊那樣,可總歸是不太好,需要花多少時間,誰也不知道。阿沉……」

  「嗯?」

  「你呢?」

  江珃抬頭看他,楊繼沉側目,兩人的目光交匯,他淡淡笑了笑,說:「少了個人說話,總是有點空。」

  楊繼沉習慣性的去摸煙,鬆開了她的手,一手點煙一手護著,直到抽上一口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江珃這次也沒阻止他,自己搓了搓手,剛搓兩下他就又騰出手牽她的手。

  兩個人站在路邊等車。

  江珃嘆口氣,望了眼黑黝黝的夜空,她說:「希望上帝能公平一點兒。」

  她說的很虔誠。

  楊繼沉說:「會的,上帝是公平的。」

  他說的很篤定。

  兩個人相視一笑。

  江珃實在是很久沒見到他了,也想和他說些開心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氣,扯了個笑容。

  「阿沉。」

  「嗯?」

  「我養了只狗。」

  ……

  女孩子總是對貓啊狗啊情有獨鍾,季芸仙走了以後江珃一個人住那兒,會有點害怕,都是跟林芸看恐怖片看的,總會幻想樓道里有殭屍,窗外有鬼臉,柜子里有幽靈。

  這事情自己會越想越害怕,躲在被子里不敢出聲,直到悶的喘不過氣,上個廁所都跟007似的,小心謹慎。

  有陣子江珃都覺得自己要精神分裂,前些天和徐單她們逛街,也是偶然,就在街上看到了那家寵物店,被那隻淺棕色捲毛的泰迪給可愛到了,它趴在窗前一直對著江珃搖尾巴。

  江珃第一次動用了楊繼沉的卡,那隻狗買了回去。

  養了還不到一個星期,不過是只聽話乖巧的狗。

  江珃讓計程車師傅掉了個頭,趕到寵物店的時候店主正好要關門,江珃把小狗領了回去。

  原本打算寄養幾天的,可沒想到她是個馬路殺手,半道折了回來。

  江珃抱著它,愛不釋手,「你看你看,楊楊,這是你爸爸,聞聞味道,是不是啊?」

  坐在計程車上,那狗老是想往楊繼沉身上爬,楊繼沉覺得頭疼。

  江珃說:「楊楊認識你,我給它聞過你的毛衣,所以不認生,不然它會叫的。」

  「叫什麼?楊…楊?」

  「對啊,楊家的狗,就叫楊楊,好聽又好記,它也聽得懂。」

  楊繼沉笑了,「你這人還沒過戶,狗就先姓上了?」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事情江珃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們的訂婚因為張嘉凱耽擱了,直到現在楊繼沉也沒再說過,江眉那邊是不急,總說她還小,時間長著呢。

  江珃也覺得自己還年輕,急什麼,可是她就是著急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和他領證。

  徐單說她這是沒救了,愛的太深沉。

  他忙著比賽和訓練,張嘉凱的事情雖說過去了半年,但真是一眨眼的事情,江珃不想給他增加負擔,她希望他們的訂婚或者結婚,是在他比較放鬆愉悅的時間段,而不是懷揣著那麼沉重的心思的時候。

  想到這兒,江珃又釋懷了,抱著狗往他懷裡靠。

  ……

  家裡的一切模樣如舊,楊繼沉回來放行李時來去的匆忙,也沒仔細看,這會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全身的筋骨都放鬆了。

  小狗在家裡亂竄,聞聞這個聞聞那個,一直在江珃腳邊轉。

  江珃忙著在廚房榨果汁和燒熱水泡茶。

  「楊楊!不許鬧!乖!」江珃邊榨汁邊訓狗。

  楊繼沉躺著,雙手枕在腦後,視線徘徊人和狗身上,嘴角揚起了弧度。

  沒一會,江珃端著蘋果汁和熱茶過來,客廳的液晶電視上正放著一部家庭倫理劇,江珃把茶遞給他,在他身邊坐下。

  楊繼沉坐起身,左膝支起,手臂擱在膝蓋上,吹了口氣,喝了一口熱茶,他不渴,喝了幾口就放下了,直視著前方,電視里的台詞有一句沒一句的,很無聊,他也沒聽進去。

  江珃倒是很渴,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了果汁,握著空玻璃杯問道:「那車怎麼辦啊?」

  「送去修。」

  「新車,被我弄成這樣。」

  楊繼沉順手摟過她,「車是其次,人才是最關鍵的,你說你,這腦子本來就不太好使,萬一真撞出點什麼,我下半輩子就照顧個弱智嗎,弱智什麼樣你知道嗎?」

  又損她。

  江珃沒好氣道:「我知道啊,就你那樣。」

  「弱智要是長我這樣,那估計全世界的男人都想當弱智。」

  「你自戀!」

  說說笑笑的,兩個人的臉已經貼在了一起,楊繼沉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他勾了勾嘴角,把她手裡的玻璃杯抽了,擱一旁。

  江珃呼吸變慢,小心翼翼的剋制的。

  她還是緊張,但這種緊張一點即燃。

  楊繼沉摟緊她,低頭吻她的時候,她忽然全身就放鬆了,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也主動去回應他。

  天雷勾火的,江珃不知何時被壓在了身下,兩個人十指緊扣,熱吻纏綿著。

  他扯衣服的方式有點暴力,江珃像條鹹魚一樣躺著,被三下五除二剝皮,安靜的夜晚金屬的皮帶扣發出的聲響是全部。

  江珃覺得冷,隨手拿過邊上的抱枕,其實是想遮擋著什麼。

  她心底有股說不上來的青澀感。

  楊繼沉總是能一眼看穿她,他扔掉抱枕,俯身看她,笑說:「害羞了?」

  江珃偏過頭,耳根通紅。

  楊繼沉握住她的雙手手腕,舉過頭頂按在沙發上,他一寸寸親吻她的脖頸。

  「想不想我?」他啞著聲問。

  江珃睜眼只看得見白花花的天花板和一些恍惚的光暈,她微微蜷縮著,被他親過的地方如同火燒。

  她嗯了聲。

  這半年過的很快,但也很辛苦。

  她一個人上課下課,和輔導員說明了情況才免了晚自習,但有班會或者其他事宜她依舊要去,回到家裡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沒有覺得多落寞,只是還有點不習慣,只是更希望他能在身邊,這樣做什麼都是有動力的。

  張嘉凱離世,季芸仙的狀態不好,她擔心害怕著,楊繼沉又一個人在國外奔走比賽,她也擔心害怕著,再加上學校里的一些繁瑣事,說心情好吧,也不算,一直都是起起伏伏。

  晚上江珃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雜七雜八的想著,總有一種很空很浮的感覺。

  「嘶……」

  這下不空不浮了…….

  江珃痛的皺了眉,就和第一次時一樣。

  果然,連身體都陌生他了。

  但很快就不陌生了,反倒是像許久未見面,極其熱烈歡迎著。

  小狗坐在一邊看著他們搖尾巴,江珃一偏頭就對上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臉紅透,小聲的趕它走。

  楊繼沉不滿的加大力度,「專心點。」

  「汪汪!」小狗叫喚。

  楊繼沉舔了舔上牙,瞥了一眼那隻狗,一把抱起江珃往卧室走,砰的一聲關上門。

  裡頭傳來對話聲。

  「養的什麼破狗,沒眼力見。」

  「它還小……」

  「小個屁,有你這兒小?嗯?」

  「楊繼沉!」

  ……

  元旦也就三天假,楊繼沉在第三天假期的中午走的,估摸著大概晚上七八點到北城的宿舍。

  這兩三天的光陰噓的一下飛走了,還真是如同那句話形容的,像夢一樣,不真切,短暫。

  兩人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甚至都沒出去逛街,除了在樓下買菜買水果。

  第一天看電視做飯做|愛,第二天看電視做飯做|愛,第三天做|愛。

  第一天江珃感覺還不錯,第二天還行,第三天她就直不起腰了。

  江珃上課時怎麼坐怎麼累,捂著腰扭啊拍啊,徐單說:「這半年的量一下子灌入你體內,你負荷不了啊,叫你男人節制點,關愛女性健康從你我做起,珍愛生命,遠離欲|望。」

  她講黃話的本事是一年比一年厲害了。

  期末考試考完,幾個姑娘吃了頓2009年度散夥飯,總結髮言,深刻檢討。

  要找男朋友的還是沒找到,要擺脫失戀痛苦的還是沒擺脫,要訂婚的還是沒訂婚,要見偶像的….見到了……

  只有林芸完成了心愿。

  2010,再接再厲,夢想會成真,只要做的夠用力。

  在江珃打算回墨城的前一天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是醫院的。

  江珃聽完,急匆匆趕了過去,她什麼都沒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被連起來。

  江珃懶得排隊等待,一口氣爬上住院部十樓,走進病房時眼眶微紅。

  可宋逸晟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啃蘋果。

  他說:「嘿,小珃,你來了。都怪他們亂打電話,其實沒事的。」

  江珃把包一放,雙手叉腰,扶了扶額頭,開始了審問般的對話。

  「你有心臟病?」

  「嗯。」

  「有時會發作?」

  「好像是這樣……」

  「你……你……那你想……」

  「小珃,我什麼都不想要。」

  「那現在算什麼?」

  宋逸晟把蘋果放下,正視江珃,「我說我什麼都不想,你信嗎?」

  江珃望著他,半響,點了點頭。

  宋逸晟笑了,「這事你別告訴我哥,不然我就把你看小黃書的事情告訴他。」

  江珃抿抿唇,「這病…嚴重嗎?」

  「不嚴重。」宋逸晟說:「要真很嚴重,我就應該是憂鬱小王子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這樣了。只是……小珃,這病它說不準,說不準有天我就突然嗝——升天了,可也說不准我就長命百歲了。」

  「那你今天怎麼……」

  宋逸晟撓撓頭,「前段時間通宵複習累到了就暈了過去,嘿,閻王爺面前溜達了一圈,這是我和他第三次見面了,他還說約我下回一起喝茶呢。」

  「宋逸晟……」

  「我真沒事,你別和其他人說。」

  江珃嘆口氣,忽然覺得一切又被蒙上了一層灰色。

  醫院待了三天,江珃接他出院,這事兒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在學校宿舍樓底下,江珃買了兩個烤紅薯,一人一個,去年今日,卻有物是人非之感。

  宋逸晟啃了兩口說:「這玩意吃多了放屁,你還是少吃點。」

  江珃說:「你胡扯的本事倒是和楊繼沉一樣。」

  兩個人都喜歡一本正經的搞笑。

  宋逸晟:「我要是像他就好了,我要是他就好了。」

  「羨慕他幹什麼?就因為這病嗎?」江珃輕輕笑了,「每個人都不容易,不用羨慕別人,你也很好,你都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學羨慕你。」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說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學喜歡你。」

  「……」

  「不過你說的也對,不用羨慕別人。」

  江珃望著晴朗的天,忽然想起宋逸晟擱他們家梳妝台上的銀行卡,她說:「那錢……應該是你爸爸留給你看病的吧?」

  「看什麼病啊,又不是天天要住院又不是不能自理,給了也是白給,我要把這個錢幹什麼?」

  「真的不告訴楊繼沉嗎?他其實不討厭你,只是有些事情總是有心結的。」

  「別告訴了,省得讓他心煩。」

  江珃笑了,「我真不明白你,人怎麼會真的無欲無求?」

  宋逸晟吃著熱烘烘的紅薯,開朗道:「你知道的,我很崇拜他,我也羨慕他,我也想哪天一腳歸天了能投個好胎,小珃,我不喜歡欠別人,我總覺得我身上背負著命債,所以現在的都是報應吧,我得還債。」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也想重新擁有家人……一個人真的太孤單了。」

  江珃:「你是天使投胎的吧?」

  「你怎麼知道?」

  江珃低頭笑了笑,「宋逸晟,謝謝你。」

  謝謝你能夠這樣坦坦蕩蕩的來到楊繼沉身邊,讓他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宋傻白甜:「咱倆誰跟誰!不就兩個紅薯錢,謝啥!誒,你那書也借我看看唄!」

  「我不看那些的。」

  「少來,你上課和張佳佳看的,我都看到了,什麼大腿什麼伸進去的。」

  「那是言情小說啦。」

  「看著還挺帶感的!」

  ……

  宋逸晟跟著江珃回了墨城,美名其曰護送她回家,其實就是想湊熱鬧,和大夥一起過年。

  頗有默契的,大家都聚在了墨城,江珃捨棄不下那座老房子,還有孫婆婆他們,畢竟是她從小待到大的地方。

  周樹他們沒地住,又不想住賓館,求了好半天楊繼沉才同意讓他們住他那兒。

  除夕那天的鞭炮聲沒斷過,江眉做了一桌子菜,大夥入座,江珃卻在院子門口張望。

  楊繼沉邊走邊點煙,夾著煙抽了口,走到她身邊說:「還沒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來了來了,芸仙!」江珃跑了出去。

  楊繼沉倚在石柱上,笑了笑,一口接一口的抽著,不遠處的兩個小姑娘相擁在一起,寒風凜冽,情誼卻真切。

  為了這頓飯,鄭鋒特意買了張大圓桌,大夥圍在一起吃飯,熱熱鬧鬧。

  周樹一向話最多,喝醉了話更多,他說:「教練,感謝您,特感謝您,這杯敬你!」

  「誒好!」

  賀群也敬了杯。

  周樹說:「教練他女婿,這杯敬你,也特感謝您。」

  楊繼沉懶散的靠著椅子,笑說:「有毛病?」

  周樹:「我說教練他女婿,你啥時候正式成為教練他女婿啊!」

  江珃正和季芸仙說話呢,聽到這個話題不自覺得豎起了耳朵,佯裝一臉淡定的看著楊繼沉。

  楊繼沉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個大腿上,他說:「急什麼,要催也輪不到你催。」

  「誒!我怎麼能不催!大過年的不催啥時候催!這時候就應該問工催婚!這是過年必備!」

  大夥笑了起來。

  鄭鋒說:「行了,再過兩月楊繼沉就要開始MotoGP的比賽了,先別分心。我也催催你們,你們倆也自己抓緊點,找個女朋友,事業往上走著,家就不要了?」

  周樹:「你們都一對對的,就欺負我和賀群,嗚嗚嗚嗚,群群,小群群……」

  宋逸晟想喝酒,卻被江珃的眼神嚇住了,她在告訴他:你還想喝酒?你不能喝酒。

  宋逸晟只好作罷,端起果汁喝,剛喝上一口就聽見邊上的姑娘說:「你眼瞎?這是我的杯子。」

  宋逸晟趕緊放下,「姑奶奶,拿錯了拿錯了,我給您重新拿個杯子去。」

  季芸仙:「不用了,我不喝。」

  宋逸晟一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要不您再給我畫個大老虎?」

  「誰稀罕啊。」季芸仙哼的一聲別過頭。

  飯桌上吵吵鬧鬧,男人喝多了個個都話多,鄭鋒更是煽情淚下,江眉連翻了好幾個白眼。

  江珃一直控制著楊繼沉的酒杯,楊繼沉也不是愛喝酒的人,倒也無所謂,只是陪著他們幾個聊聊天,說說賽事。

  外面煙花砰砰作響,吃的也差不多了,江珃幫著整理了一些,留下些下酒菜給他們嘮嗑。

  江珃拿了包新的紙巾放桌上,轉身要走卻被楊繼沉拉住了手。

  他另外只手捏著煙,搭在一側,他揉捏著她的手指骨,說:「你去哪兒?」

  輕輕的,淡淡的,最是平常的一聲詢問,卻讓江珃莫名心動。

  江珃說:「不是給芸仙買了煙花嗎,我去拿給她玩。」

  楊繼沉點點頭,拍拍她屁股,「去吧。」

  江珃:「少抽點,我給你們泡點茶過來,醒醒酒。」

  「嗯。」

  江珃走了幾步回頭,楊繼沉坐在斜前方,閑散的靠在那兒,一手夾著煙,一手轉著打火機,毛衣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的手邊筋絡微微凸起,彰顯著男人的清俊和力量感,不知道鄭鋒說了什麼,他勾著嘴角笑了起來,身上已經沒了那種少年氣,反倒透著風光霽月般的穩重感,只是他的桀驁不羈是天生,那種痞氣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

  ……

  季芸仙一個人靠在老牆上,纖細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煙,她剛遞上嘴,就被抓了個正著。

  宋逸晟把一罐果汁遞給她,「喏,賠你的。」

  「我不喝。」

  「去了國外就是不一樣啊,還學會了抽煙啊,國外的女生都抽煙的?」

  「關你屁事。」

  宋逸晟伸手奪走了她的煙,「行了,女孩子家家抽什麼煙,牙黃口臭,還要得肺癌。」

  季芸仙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關你什麼事兒?你誰啊?你有病吧?」

  「脾氣見長啊。」宋逸晟踩滅了她的煙,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脾氣再大也不是事,但不能學壞,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沒什麼用,還不如吃幾顆糖,什麼尼古丁解人憂愁,這只是一種讓人上癮的玩意而已。」

  「有病!」季芸仙推開他。

  宋逸晟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你這手勁怎麼那麼大,我有心臟病的,你可別嚇我。」

  「我看你確實有病,嚇死活該!」

  「你這嘴還真是不饒人啊……算了算了,誰讓我脾氣好呢。」宋逸晟摸了摸她腦袋,「喝果汁吧,咱們不吵架,行嗎?」

  季芸仙怔了怔,冷著臉接了過來。

  宋逸晟也往老牆一靠,抬眼看著月亮,他說:「我真有心臟病,那時候被你在教室追,差點升天,還好我及時控制住,不然你會追得到我?以前一位天師說過,我可是天生的運動健將,要是我沒這病,這會都輪不到姚明陳翔,我能為國爭一百個光。」

  季芸仙切了聲,「你就瞎扯。」

  「笑了啊?笑了就成。開心點唄,過年總是好的是不是?」

  「好個屁……」

  ……

  大夥守歲到天亮,後半夜打起了麻將,也沒太講究輸贏,可周樹還是輸了個精光。

  他哇哇大叫,「小珃,你太不夠意思了,咱們第一次打麻將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那會多客氣啊,還要把錢還我,現在下手可真狠啊。」

  江珃笑著,「周樹哥,今時不同往日。」

  「什麼不同往日,你們就是打夫妻牌!」

  楊繼沉:「你哪隻眼睛看到打夫妻牌了?」

  周樹賀群江珃宋逸晟四人打的牌,季芸仙在邊上嗑瓜子,二老上樓去了,似在看電視,估摸著鄭鋒早睡著了。

  周樹拍案而起,「你們他媽的這不叫夫妻牌?」

  楊繼沉坐在椅子上,江珃坐在他身上,他抱著她,她打牌,偶爾輕聲細語的交談。

  楊繼沉揚起眉峰,問其他人,「這是嗎?」

  宋逸晟:「嘿,當然不是!怎麼會是呢。」

  賀群:「不是。」

  季芸仙:「不是。」

  周樹:「好啊,你們這群人,不行,老子要翻身!要革命要崛起!」

  周樹把大衣一甩,擼起袖子,洗牌,「來來來,再來!」

  楊繼沉單手攬著她,從桌上拿煙,剛碰到就被江珃打了下手。

  江珃:「今晚都第幾根了,身上都是煙味兒。」

  楊繼沉笑了,嗅了嗅,「味道很重?我怎麼聞不到?」

  「老煙鬼。」

  楊繼沉抱緊她,下巴擱頸窩那兒,他輕輕聞她身上的味道,沙啞道:「你身上很香啊。」

  江珃一癢,扭了扭,笑了出來,「別……」

  楊繼沉眼尾微微上挑,和她拉開距離,笑著看她的後腦勺,她染的頭髮顏色越來越淺,更是依舊很好看,黃棕色的頭髮被她隨意紮成一個球,白皙的脖頸間有幾根髮絲垂盪著,襯得少女氣息十足。

  「胡了胡了!」江珃把牌一攤,轉過頭看楊繼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又贏啦!」

  楊繼沉:「可以啊,江師傅這手氣,看來2010年運氣會很好啊。」

  江珃沒想太多,全心全意的打著,她不迷戀牌局,也只會在過年過節打著玩,偶爾玩那麼幾次還真挺有意思的。

  楊繼沉耐心十足,抱著她坐了一晚上。

  天亮收場去放鞭炮,放完,都散了,宋逸晟住在江珃家,周樹他們睡楊繼沉那兒,季芸仙說什麼也不肯多留,回去了。

  江珃把贏的錢分了幾個放在紅包里,進浴室洗漱,出來時,果不其然,她床上已經躺了個人。

  這次回墨城,楊繼沉倒沒有一次跳窗過,都是光明正大進來的,也不曾留宿過,有過幾次纏綿,都是他勾引她去的他那邊。

  江珃邊擦臉邊走出來,問道:「怎麼過來了?」

  「腿麻,來找江師傅鬆鬆筋骨。」

  江珃坐在書桌前塗抹護膚品,「江師傅今天手很酸。」

  「贏錢贏的手酸?」

  江珃愉悅一笑。

  楊繼沉坐起身,曲起右腿,直接把人拉了過來。

  「等會……我還沒塗完呢。」

  楊繼沉按住她腦袋,吻了上去。

  匆匆忙忙完事,他興緻高漲,也沒用很多時間,就這麼幾下完了。

  江珃穿保暖褲,爬進了被窩,靠在他懷裡,她戳他胸口,「禽獸,壞蛋,色狼。」

  楊繼沉隨她罵隨她戳,想抽根煙,又想著她肯定不讓,於是乾脆喝了口水。

  他說:「我在你這兒睡,周樹打呼嚕,吵得不行。」

  「我這兒是什麼?是賓館啊?還是按摩院啊?」

  楊繼沉嘴角彎起,「按摩院吧,這個聽著形容的貼切些,或者,洗腳房也行。」

  「你還去過洗腳房啊?」江珃順著他的話杆子往上爬。

  「我還真去過。」

  江珃推他,往邊上挪了點,又被楊繼沉拉了回去。

  他懶洋洋道:「那會剛和周樹他們認識,喝多了沒事幹,走在路上瞎扯,看到一洗腳房,裡頭的姑娘排排坐,說誰進去就喊誰爸爸,我想著還挺賺,就走進去了。」

  「然後呢?」

  「然後那些女的都圍上來,問我要哪個女的幫著洗腳,我就指定了一個。」

  「然後呢?」

  「然後……就洗腳了啊,按摩手法真的不錯。」

  江珃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在逗她。

  楊繼沉敲敲她腦門,笑得不行,「你怎麼那麼好騙?」

  「你討厭!走開!」

  楊繼沉掐她屁股,「當然,還是江師傅的手法最舒服了。」

  江珃背過身不理他,楊繼沉靠著床背坐了會,然後順勢躺下從后抱住她。

  冬日清晨的光清新而淡薄,穿透淺色的窗帘,空氣中的細小塵埃漂浮著。

  不知怎麼,楊繼沉突然低低的說:「再等一等我,很快了。」

  ……

  這個春節只下了一點點的雪,想捏個雪球還得收集好一會,雪下了融融了下,路面和屋檐一直是濕漉漉的,雪融的時候最冷了,那種濕冷能滲骨。

  最近流行十字綉,江珃綉了一個寒假,終於在雪融的時候得了凍瘡。

  右手食指那兒紅爛了一小塊,又癢又疼,江眉給她抹藥膏,鄭鋒沒收十字綉,楊繼沉給她買了副超級厚的棉手套,一天二十四小時戴著不準摘。

  於是江珃就成了獨臂大俠,右手總是被裹在手套里,只能分清大拇指,剪刀石頭布也只能出布和拳頭,像哆啦A夢的手。

  江珃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一個凍瘡讓全家人圍著團團轉,那要是缺胳膊斷腿還不知道要怎樣。

  楊繼沉和季芸仙先後離開墨城,江珃走進機場,這手特矚目。

  連季芸仙也笑了,說:「小珃,你這樣子怪滑稽的。」

  穿的跟個韓劇女主角一樣,手上卻戴著一個藍色的卡通棉手套。

  這個假期江珃幾乎沒見她笑過,她的心情好好壞壞,是怎麼也笑不出來的,任何美好的事物擺在她眼前,她都渾然不知,心思不在這兒。

  難得,季芸仙笑了。

  江珃倒覺得這凍瘡生的值得。

  季芸仙沒有在季家多逗留,反而一門心思遠赴澳大利亞。

  她說:「我走了。」

  江珃現在是真害怕聽到這三個字了,她沒忍住,叫住了季芸仙。

  季芸仙知道她要說什麼,她說:「我不好,一點兒都不好,到了那邊不會開心,不會睡好覺,小珃,一切都不會好的。」

  「那……你去看過嘉凱了嗎?」

  季芸仙直到春節前夕才回墨城,她不知道她有沒有去浙州看過張嘉凱。

  季芸仙抬頭,看了眼江珃,又低下頭,「看了。」

  她去過了。

  江珃柔聲道:「芸仙,我們都要往前走的,你也得往前走,只是這段路又遠又長,也只有你自己一個人能走過去,相信我,會有一天一切像重新來過一樣的。」

  「那需要多久?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所以覺得難受,一點兒都看不到頭。」

  「那我們打個賭,我賭兩年,芸仙,我們就賭兩年,等我們畢業的時候再來看這件事怎麼樣?」

  「兩年……好啊……」

  江珃塞了一條薄荷糖給她,「新生活應該是糖和鮮花,不應該是煙和酒。」

  季芸仙垂下眼,嗯了聲。

  「快進去吧,到了那邊給我發簡訊。」

  「好。」

  ……

  浙州的四月多雨,陰雨綿綿了好幾日才得以見晴。

  江珃的日子一復一日的過著,作為一個大學生她真的很普通了,兩點一線,上課吃飯睡覺遛狗。

  可四月初楊繼沉開始了MotoGP的賽事,第一站是卡達。

  他很忙,忙的幾戶都無暇顧及她,江珃也沒多想,只是擔心,也許是張嘉凱的事情留下的影響太大,她每次一見到他要上賽道都會這樣擔心。

  很多東西都是一瞬間的,發生了就來不及了。

  這場賽事從四月舉辦到了十一月,整整七個月,十八個站。

  江珃經歷了一個人從冬天到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的滋味,暑假在家兩個月,鄭鋒本想帶她去國外觀戰,可想來想去都覺得麻煩,她不想讓楊繼沉分心。

  他前面十幾站的水平比較穩定,雖然名次一般,但聽鄭鋒說,這已經足夠了,如果能穩到最後一站,總積分不會太差,應該能排得上名次,總之,這『第一人』非他莫屬。

  九月開學升大三,江珃的課程更少了,簡直稱得上是無所事事。

  雙學位那兒練了兩月鋼琴,十月底月的時候江珃得到了個好消息。

  那位爆老師來電話時江珃正躺在床上剪指甲,小狗叼著球到處跑,江珃邊讓它乖點邊剪,手機響了。

  爆老師說:「江珃是嗎?我這邊有個名額,要試試嗎?」

  就這麼,江珃的十一月被安排去了澳大利亞,一場演奏會正在等著她。

  江珃就差抱著徐單哭了。

  這兩年彈的手指都快斷了,也算熬出點頭了。

  江珃是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她覺得這可能是她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但也不礙事,這已經足夠了。

  當晚江珃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楊繼沉。

  楊繼沉剛結束葡萄牙站的賽事,正在機場候機室等著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小姑娘在電話那頭興奮了半天,聲音很有生氣,反覆說做夢也沒想到。

  楊繼沉說:「是啊,真是做夢都沒想到。」

  江珃訴說完自己的喜悅,問道:「你最後一站是幾號?」

  「十一月七號。」

  「老師說,要先去綵排練習個把星期,演奏會在十一月中旬。還好寒假的時候爸爸帶我辦了護照,原本他是想帶我去看你比賽的,現在倒成了演奏會的踩踏板。」

  江珃呈一個『大『字躺在床上,小狗跳上來舔她手,江珃笑呵呵的翻了個身,「楊楊,癢,乖,下去。」

  楊繼沉雙腿搭著,手裡捏著口香糖的包裝紙,他笑著說:「七號的比賽要來看嗎?」

  「我不太確定能不能出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去,阿沉,我們好久沒見面了。」

  「急什麼,最多還半個月,實在不行等我比完了我去找你,和你一起回國。」

  「好啊……」江珃摸著小狗,說:「那回來了以後呢?你要繼續去訓練嗎?」

  楊繼沉把包裝紙疊成一個小方塊,慵懶道:「不去了,我在家相婦教狗。」

  「你又胡說。」

  「怎麼就胡說了,那狗是得好好教教,不該看就別亂看,做狗得識趣。」

  話落,候機室里進來兩三個人,楊繼沉抬眼,不緊不慢的補充道:「做人也得識趣。」

  「和女朋友打電話呢?」一人問。

  楊繼沉微微挑眉示意。

  江珃聽到動靜,問道:「你在哪兒啊?」

  「機場。」

  「今天就過去嗎?」

  「對啊。」

  江珃:「累不累?在飛機上睡一會吧,到了那邊和我說一聲。」

  「好,早點睡,別搞那些什麼十字綉了,聽話。」

  江珃嗯了聲,眼珠子瞟著牆上裱好框的花開富貴十字綉。

  ……

  掛了電話,楊繼沉和邊上的人閑聊了幾句。

  邊上的人說:「YANG,等最後一站完了回去得好好休息一下,到時候要不要搞個慶功會?」

  聞言,坐在另外一側的蔣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他們,頗為譏諷的笑了聲。

  這一笑,候機室里的氣氛就奇怪了起來。

  「YANG,我說這比賽好歹能和F1齊名,怎麼如今什麼人都能進。」

  楊繼沉把口香糖的包裝袋拆了開來,重新摺疊,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蔣龍一聽炸毛了,把手裡的東西一摔,怒瞪著眼,「你他媽說誰呢?」

  楊繼沉淡淡的看著他,似笑非笑著。

  蔣龍冷笑一聲,站起身,少年趾高氣揚的模樣看起來特有衝勁,但過了頭就顯得愚蠢。

  楊繼沉看著他這幅模樣仔細回想了翻自己的過去,自己是不是也曾這麼狂傲,有吧,但沒這麼顯擺和無事生非。

  蔣龍:「你真他媽以為自己吊的不行了?擱這裡還不是被人甩下一大截。」

  楊繼沉抬手,把捏成方塊的包裝紙扔進了垃圾桶,漂亮的弧度,精準無誤的扔了進去。

  「能甩你一截就行了。」楊繼沉說。

  國外高手如雲,楊繼沉也有幸和MotoGP之王羅西同賽道跑圈,他們都是代表雅馬哈車隊出賽的,也算得上是同門,只是國籍不同,個人榮譽不同,名次先後,只要能得,那都是雅馬哈收益。

  只可惜,今年的羅西在穆傑羅賽道受傷,兩個分站冠軍,得了第三名。過去九年蟬聯九屆MotoGP世界冠軍,如果這次沒有受傷,十連冠聽起來倒是更激動人心。

  那些MotoGP的老將,比楊繼沉都有經驗,實力也都更勝一籌,中國在賽車這方面確實不如國外的,但近幾年發展的也算快,以後未必沒有立足之地。

  原本能去參加的名額只有楊繼沉一個,他是被雅馬哈贊助去的,而蔣龍能去倒是讓盛覃費了很大一番功夫。

  張嘉凱離世的那個夏天,蔣龍也被邀請去日本訓練,盛覃最不差錢,以公司的名義贊助了兩千萬給蔣龍進MotoGP。

  這中國第一人的位置就像皇帝座椅一樣,有點想法的,都會被吸引。

  蔣龍覺得可笑,「甩了我又怎麼樣,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果究竟怎麼樣?」

  「是啊,不到最後一刻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楊繼沉笑笑說,「畢竟上帝的心意很難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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