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怨恨
次日,景然早起倚在暖炕上,垂首沉思。
可以被人算計,可以被人陷害,但是絕不能被人琢磨透,所謂知彼之知己,方能百戰不殆。自己的秉性處事都被人摸透了,那一舉一動就全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猜到自己的弱點、什麽時候發脾氣,最是痛惡什麽人,遇到這事兒的處理方法,統統都叫她猜的分毫不差,太恐怖了!
景然捏了捏手中的梅花枝,眸子沉沉,從前的景然的確是清高孤傲,現在自己又何嚐不是。
“嗬嗬”
景然嘴角扯出一絲嘲諷,太自己為是的人會死的很早,敗得很慘,是自己疏忽了。
歎口氣,眼光放到眼前炕幾上用來喝藥的鬥彩蓮花小瓷碗,昨夜的團魚湯是紅綃做的,她沒有理由監守自盜,可是她忘了團魚是於氏送的,而冬筍是富人家常備的菜,看來於氏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吧”的一聲,梅花枝清脆一向,在景然的手中斷開了,震落一地的花瓣,地毯上緋紅一片。
“奶奶,奶奶,奶奶”
芳甸興衝衝的拉著一個小巧玲瓏的丫頭跑了進來,福了福身道:
“奶奶,這是寶簾姐姐,是二爺叫來特意伺候奶奶的”
景然聞聲,打探起眼前的丫頭,身材小巧,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杏眼,模樣周正,幹淨利落,清清爽爽的,倒是一個不錯的姑娘。
寶簾一笑,露出貝齒,又是福了福身道:
“奴婢見過二奶奶”
“哪裏的人啊?跟著二爺幾年了?”景然放下手中斷了的梅花枝,端坐起身,問道。
“回二奶奶的話,奴婢是京郊陳家莊的人,是陳老先生的弟子,今早二爺去了師傅那裏,說了二奶奶慘遭毒害,院子裏的人都不怎麽放心,於是師傅就遣了寶簾來服侍二奶奶,也算是和二爺忘年之交的照顧之情”
景然笑著點點頭,陳老先生怕就是為薛氏看病的人吧,看來上官鈺和他關係處的還不錯。
“都會些什麽”?
“回二奶奶的話,奴婢會醫術,還精通藥膳,懂一些花拳繡腿什麽的,奶奶放心好了,奴婢知道這宅子裏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奴婢是外來的,和府裏的人沒什麽利益來的,絕對的隻忠於奶奶”
很愛笑,一笑雙頰會有小酒窩,眼光清澈,水汪汪的。景然一看就是很喜歡,暗道:上官鈺的眼光還不錯,倒是找了一個全職保姆來的了。
“流霜和芳甸你都認識了吧”?
寶簾點點頭道:
“回二奶奶的話,就是二位姐姐接我進府的,一路上也說了宅子、院子裏的事兒了”
景然又是點點頭道:
“還有兩位姐姐,都是從小服侍二爺的,一位是紅綃姐姐,她心思重,你不要拿話堵她,省的她胡思亂想;另一位是綠蕪姐姐,有點潑辣,但是心腸很好,你不要和她頂嘴,她就會很護著你的”
景然溫婉端莊的樣子在寶簾的心裏烙下深深的影子,原來隻是聽說這麽一個神仙姐姐的人存在,今日一見倒不是那般高高在上,溫溫柔柔的,很是親切,如此想心裏就打定主意好好的對待許氏。
“回二奶奶的話······”
“你不要再總是回二奶奶的話,回二奶奶的話,奴婢奴婢的,聽得我們怪怪的,奶奶最是和善的人,不會用這些規矩壓你的,你就放心吧”
寶簾的話還沒說完,芳甸就搶過話來,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弄得寶簾忽閃忽閃著大眼睛,不知所措。
景然“噗嗤”一笑道:
“她最是牙尖嘴利的,你要是想好生過日子,就得降住她的那張嘴”
“奶奶”
芳甸嘟起嘴,顛怪的看了景然一眼,怨怨得道。
景然拉過寶簾的手拍了拍道:
“我沒什麽規矩,就是討厭被人背叛,你知道嗎”
鳳眼輕挑,直直的看向寶簾,雖是有情卻也冷漠,看得寶簾心裏一驚,連忙垂下頭道:
“寶簾為二奶奶馬首是瞻”
“這倒是好”
景然另一隻手拉了芳甸來,又向流霜招招手。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姑娘們,景然突然想起素心來,如果她在自己還愁什麽內院的事情,如今她不在了,素蓮自己也不能讓她回來,那就這幾個丫頭陪著自己過下去了。
景然抿抿嘴,嘴角噙著笑說:
“素心和素蓮都不在了,紅綃和綠蕪我也靠不上,我可就隻有你們了,你們可不要背叛我,那樣子我怕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三個丫頭聞聲麵麵相覷,心中一動,連忙斂聲屏氣俯身道:
“是”
“快起來,快起來”
景然笑著招呼三人起身,看著流霜和芳甸道:
“你們兩姐妹是昨天進府,寶簾是今天進來的,不如今天做一桌子接風宴,咱們主仆幾人好好樂一樂”
“那好啊”
芳甸擊掌讚道。
“這樣子就有好吃的了吧!”
“貪吃鬼”!
餘下的三人不約而同道,說完嘻嘻哈哈的笑開了。
景然又吩咐了留在院子裏的袁媽媽給院子裏所有的仆婦月錢加一倍,在好好的吃一頓,請了大夫看看,紅綃和綠蕪那裏也送了一些補品,於此雖然大家都挨了打,可是心裏並不氣,反而稱讚起景然的大度來。
“奶奶的屋子原來就是銅牆鐵壁,原以為素心和素蓮兩個小賤人不在了,就有我們的活路,可是誰知道來了三個更加厲害的人物,並且我聽說還有一個是二爺特意在外請來的,我看啊姐姐就趕緊打消那份做姨娘的心思吧”
綠蕪覺得待在屋子裏無聊,就帶著自己的小丫頭麥芽在偏院裏散步,遠遠的就看見紅綃坐在木格窗下看著藍天發呆,神情恍惚,淒淒楚楚。
便偷偷的走到她窗戶旁,“嘭”的一聲拍了一下窗扇,嘲諷的道。
紅綃被嚇了一大跳,拍案而起,怒目相對,狠狠地盯著綠蕪。
“怎麽還想來打我啊?昨晚你的那份心思可昭白於天下了!難道我還說錯什麽了嗎?”
綠蕪也不示弱,掐著腰瞪著紅綃,紅綃聽了此話,像泄了氣的皮球,軟了下來,咬著下唇,“吧”的把窗戶關了起來,一轉身已是 淚流滿麵。
什麽做姨娘的心思,自己愛慕二爺難道還有了不成?這能怪我嗎?愛都愛了,如何能割舍的斷的。
紅綃扶著圈椅坐下,呆呆的看著陽光從另一個窗戶泄了下來,照亮了一寸小小的方塊,有塵埃在空氣中浮動,成形一束束光柱。
再也忍不住了,紅綃“哇”的哭了出來,緊緊的攢著圈椅的扶手,窗外綠蕪還在罵些什麽已是聽不見了,心裏的苦快要淹沒了自己了。
回想起昨晚,許氏昏倒二爺那焦慮的眼光,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可是自己了,自己挨了二十大板,身後已是血肉模糊,二爺可還問了,可還管了,哪怕是一句關懷的話,自己也不至於如此難過。
一切都是許氏!
紅綃怨恨的目光落在圓桌上景然叫人送來的補品。
假惺惺的做什麽?心裏巴不得我早死吧,許氏啊!我秦紅綃一定要以姨娘的身份站在你的麵前,我要站在你和二爺的中間!我要讓你嚐嚐,夜夜獨守空房的孤寂!我要你嚐嚐自己喜歡的男人摟著另一個女人的悲痛!
許景然!我要把今時今日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統統的都還給你!
紅綃想到這兒,連滾帶爬的跑到炕上,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扒開了一塊青磚,裏麵赫然放著那個白瓷瓶。
紅綃緊緊把它攢在手裏,陰狠的目光看向景然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