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回郡主
太後帶著內外命婦趕到宴席時,慕容沛這邊也是剛好到宮門口,眾人見了禮,太後攜著皇帝皇後入殿,眾妃嬪內外命婦跟隨而入,隨後的才是大臣。
景然趁機打量了群臣這邊,站在門前,俏麗的身影朱紅宮門之下,倒是越發的引人注目,上官鈺一眼就鎖定了她,頗有含義的眼神,景然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簾,跟隨著眾人也邁步進去。
第一排是內命婦和一品誥命的,景然占不上,隨著外命婦一眾坐到了後麵,眼前是烏壓壓的人,身後也是滿滿當當,雖是難以一窺天顏,但是對於景然來說還是挺不錯的,丫頭們也趕了進來,侍立在一旁。
景然看了看寶簾,見她神色恭敬,舉止得當,不覺有些詫異,倒像是宮裏麵出來似的,這樣子的場麵要是初來乍到的小丫頭必然是惴惴不安的,也許是陳老先生的緣故吧,看清利欲也就淡然處之了。
折騰了半個時辰,眾人算是都落座了,隨坐的還有一些四品大員的夫人,都是端肅有禮,並不多話。
陳喜唱了皇帝的祝詞,太後也說了一兩句話,無非是祈求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之詞,景然離得遠聽得不是很仔細。
然後帝後動箸,眾人這才開始吃飯,神樂署的和教坊司的人上了節目,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這才緩解了嚴肅的氣憤。
第一次參加這麽大且規矩森嚴的宴會,景然時時刻刻保持小心謹慎的態度,不多說話,也不冷落倨傲,倒是與一眾席上的人相處的還是很融洽。
“說了這麽多,還不知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倒是從來沒見過的。”
在座一行人都很疑惑,按理來說像許氏這麽年輕的大概是續弦之內,可是沒聽說哪位大人死了夫人續弦的啊。
景然一笑,停了筷箸道:
“京衛指揮司僉事上官鈺之妻,許氏,許景然”
一語出,眾人皆是一驚,議論紛紛——
“那位罪臣之女?”
“是削了封號的端婧郡主啊。”
“倒真是個厲害的人。”
景然垂首並不說話,隻自顧自的吃菜喝些果酒,寶簾臉色陰沉,憤憤不平,沒好氣的看著上下打量景然的命婦們。
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道:
“許景然”
景然正在吃東西,四周又是歌舞聲,又是說話聲,還有杯盤相交的聲音,倒是覺得這一聲喚像是虛無縹緲,遂不作理會。
坐了一會兒,菜上了撤,撤了上的,來來回回倒是不重樣,室內門窗緊閉,加之酒肉之氣,景然就趕緊耳暈目眩,有點吃不下之感,便帶著寶簾出了宮殿,到外麵透透氣。
皇宮的建築奢華自是不可比擬的,雕梁畫棟,瓊樓玉宇 ,富麗堂皇 ,景然從後門出來,一路上碰到了好些上菜的宮女太監,急匆匆的飛馳而過。
如今正值下午,陽光頗好,透過鬆柏篩落到地上,斑斑點點,景然找了個鬆樹下的岩石準備歇一歇。
“我叫你,你為何不搭理我?”
景然剛剛落了座,就聽見身後有人說話,一回頭是明黃繡五爪龍袍,蹬著玄緞朝靴,英氣勃發的站在廊下。有陽光落下,恍惚了景然的眼,隻一眼就像是千萬年,心口又開始疼,“咚咚咚”的亂跳,如此激動!
景然終於明白,為什麽上官鈺那般氣憤,為什麽許景然選擇自殺,原來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那個人卻是深愛著自己的時候,也隻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了。
或許是覺得後宮的水太深,張氏怕許景然那孤傲的性子活不下去,才會選擇相對簡單的上官鈺吧。
可是現在自己不是許景然,哪怕她再愛他,那也隻是往事如煙,許景然現在是上官鈺的妻子,更何況自己已經愛上上官鈺了。
驟然的,淚就落了下來,慕容沛一驚,連忙走了過來。
“別過來”!
景然警惕的看著慕容沛,伸手擦了擦眼淚,端正姿態俯身道:
“許氏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沛伸出的手在這一句話之後訕訕的收了回來,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景然,半天深深歎了口氣,轉身離去,餘下一股龍涎香在空中經久不散。
“此地不宜久留”
景然觀望了四周一眼,帶著寶簾往回趕,深宮大院這個地方,景然實在是有點如履薄冰的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著了別人的道,今日之事叫多心的人傳了出去,還指不定怎麽詆毀自己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誰料,還麽進門就看見陳喜笑語盈盈的站在門口,看見景然娉娉婷婷而至,打了千兒道:
“皇上請夫人到禦前用膳,夫人趕緊去吧”
笑容應在臉上,卻是無法達致心底,景然看著眼前這位總管公公,感覺腳底冒涼氣,聞言看了看那抹明黃的聲音,欠身道:
“臣妾愚蠢不宜到禦前出醜,還請公公讓皇上收回聖諭”
“夫人這是在說笑嗎?這可是抗旨之罪”
輕輕緩緩的吐出最後四個字,寶簾臉上閃過一絲惶恐,扯扯景然的衣袖道:
“奶奶還是去吧”
聖意不可違,否則就是謀逆之罪,這些景然還是知曉的,便頗是無奈的跟著陳喜到了慕容沛的玉階下。
早就有人設了一張楠木桌子在皇後身邊,景然緊蹙黛眉,自己不是後宮妃子,更不是哪位皇親國戚,如何敢做在皇後之下,群臣之上呢,慕容沛這是給自己長臉,還是故意陷自己於不義啊?
難道是為了剛剛自己沒有答應他報仇?
萬般思緒最後歸於苦笑,景然戰戰兢兢的落了座。
“這是端婧郡主嗎?還真是許久不見啊”
嬌弱無力的聲音,景然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後宮就是這麽煩人,你不去招惹她,她處處針對你,景然有些惱怒的站起來行禮道:
“許氏見過淑妃娘娘,娘娘萬福”
“哎呦,許久未見,郡主這小嘴是越發的甜啊”
又是一個!景然聞聲看去,卻是一個身量高挑,珠釵環繞的女子,諂媚奉承,倒像是和鋰四如出一轍,景然不識,身後就有宮女道:
“這是恬昭儀”
景然依規矩行禮請安,可是好像這個許景然得罪了不少人,此話剛落,就又有人道:
“淑妃娘娘說的不錯,郡主真是越發規矩了,你說這牢獄之災是不是教人知禮啊”
說完掩嘴咯咯咯地笑了,景然撇撇嘴,沒好氣的看了慕容沛一眼,見他神色淡然,放佛沒有聽見這一番爭論似的,隻跟著身邊雲貴妃說話,眉開眼笑的樣子。
景然氣結,你把我招過來就是要這些妃嬪羞辱我的?來告訴我你既然可以給我榮耀,也可以死死的壓著我,讓我受盡欺辱?
這個狂妄的人!景然滿頭惱火,不就是打打口水戰嘛,誰不會啊!
景然嫣然一笑,直起腰來,鳳眼輕動瞥了恬昭儀以及那個妃子一眼,又看了看妍淑妃,甜甜的道:
“臣妾又不是皇上的妃子,各位娘娘無需要針鋒相對的,要是叫低下的大臣們知道還以為娘娘們小肚雞腸容不得臣妾這樣的小人,那臣妾豈不要羞死到無地自容了”
景然含著笑的眸子打探著周邊臉色不好的妃嬪,心裏暗暗誹謗:你們不是嫉妒恨嗎,嫉妒恨吧,我給你們一個一個按個罪名,看你們再擠兌我!
果不其然,一眾妃嬪立馬住了嘴,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哀家還真不知道,許氏如此牙尖嘴利”
薛皇後一直和煦的笑著,服侍太後吃飯,聞言詫異的看著太後。
“臣妾知罪”
景然看著太後不懷好意的眼神趕緊起身主動認罪,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低下有嘩然起來。
“呦!我給忘了,許景然可不是郡主了,這可怎麽辦?以前叫著你郡主叫習慣了,這還改不過來,你說郡主不是郡主了,這心裏肯定難受,不如我們大家多叫幾聲,好叫郡主解解饞”
妍淑妃嬌滴滴的拿起龍泉窯酒杯,高高舉起,立馬坐中之人皆起身齊道:
“臣妾參見郡主,郡主萬福”
“說得好!”
慕容沛來了精神,拍案而起,朗聲一笑。
“朕昨日才下旨,恢複許景然郡主之位,賜號康靜,各位愛妃和朕真是心有靈犀啊”
一語畢,妍淑妃立馬麵如金紙,手中的杯子也拿不住,氣的渾身戰栗,抖抖索索的放下手,杯子裏的酒撒了一案,妍淑妃氣的咬牙切齒,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杯子,眸子裏怨恨的光芒一閃而過,再看時已是笑意。
孫太後犀利的眼神掃了景然一眼,又看看慕容沛,扯扯嘴角道:
“皇上真是仁愛,給個罪臣之後如此殊榮,真是讓哀家敬佩,不如也封了蔡丞相的閨女郡主封號,也體現了皇上愛護老臣之心”
慕容沛譏諷的笑了笑,看著孫太後道:
“朕這個郡主可不是白給她的,而是肅親王和朕求來的,母後即使要封蔡丞相的女兒,不如問一問肅親王需不需要在多幾個閨女好了”
太後的臉色陰沉下來,眯著眼睛打量了景然幾眼,笑著道:
“想不到許氏如此有魅力,得了肅親王的親睞”
“老臣也是曾受許家之恩,並且內子一直很喜歡許氏,原本準備認其做幹親的,可是上麵不是還有先皇麽,隻有收了這份子心思,現在剛好啊,老臣也是得了一個可人的閨女”
肅親王,先皇胞弟,不是皇上一派,不是蔡後一黨,原來一直征戰邊疆,久經沙場,幾個兒子也是在戰場上喪命,肅親王悲痛不已,自動去了兵權,回家養老,也是其餘威還是足以震攝朝野的,孫太後即使是手握重權也不敢對其怎麽樣。
肅親王一說話,低下立馬安靜下來,大臣們麵麵相覷,片刻皆是舉杯道:
“恭喜親王,得女如凰”
“同喜同喜”
肅親王滿是風霜的臉上笑意滿滿,不停的作揖道。
肅親王妃是個慈祥的老人,坐在景然對麵對著她笑了笑,很是友好。
景然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慕容沛,到底愛得多深,才會為了她幸福犧牲自己的感情,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人,事後還要為了她如此的幫助,隻為博得美人一笑?
隻可惜啊,此美人非彼美人,早已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