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靜觀齋走水

  怡寧出佛堂時，

  已經是戌時了，

  暮色沉沉，天空中連顆星星都沒有，一如宮中此時的氣氛，

  遠處似乎傳來侍衛巡邏，和不斷走動的聲音，

  想來是胤禛已經有所動作，命人在查探宮中大大小小的地方，

  怡寧收回視線，抬步邁向了弘昭在的正殿，

  隔著厚厚的屏風，

  怡寧望著弘昭瘦小的身影，鼻頭忍不住一酸，

  弘昭此時，高熱已經有了下退的形勢，

  讓怡寧高懸的心落下了些許，

  但就算如此，

  弘昭也不好受，

  並且開始時不時無意識的，抓著身上起的膿包，

  眾人無法，

  只能把弘昭的手包上，

  再每日用乾淨的濕帕子，為他輕輕擦拭全身，

  這樣才稍微好了點，

  「娘娘？」

  方院判帶著藥箱，過來喊了一聲，好似是在詢問怡寧的意見，

  「現在就開始吧。」

  怡寧收回看著弘昭的視線，率先一步邁出，到了偏殿，

  由方院判親自給她種痘，

  不光是她，

  所有與弘昭接觸過的人都要種痘，以防止被傳染，

  不僅如此，

  所有人替換的衣物、用具，

  都在怡寧的吩咐下，進行嚴格的消毒，

  日日熏艾，且用高濃度的酒，擦拭屋內物件，

  怡寧感受著自己呼吸愈發急促，意識也有些混沌，

  便暫時拋下腦中的想法，

  專心躺在榻上，感受著心臟在胸口處砰砰的跳動，

  靜觀齋如今也是封閉狀態，所以怡寧並不清楚，

  外面已經血流成河，

  無數的宮女太監，

  只要一到半月內，與永壽宮接觸過的人，

  都要先隔離，被太醫院的醫士看診后，

  再被拉進慎刑司嚴刑拷打，

  有絲毫不對，便會查探到底，

  許多禁受不住的，直接就去了，

  這樣的情形，讓滿後宮都人人自危起來，

  前幾日還串門，互相嘲諷著怡寧的後宮妃嬪，也都關了宮門，

  各地，和長街上打掃的宮女太監都格外小心，

  生怕一個不注意，便被人抓去慎刑司。

  怡寧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免疫和抵抗力都較強，

  再加上又太醫時刻在一旁盯著，便安穩的度過了種痘期，

  一連幾日過去，觀察著徹底沒問題后，

  怡寧便又回到了弘昭身邊，衣不解帶的照顧著，

  弘昭的情形也再眾多太醫的看診下，逐漸好轉，

  這日，方院判照舊來診脈，

  「回熹妃娘娘，依四阿哥這脈象來看，應當是度過了危險期，」

  「日後便會平穩度過的，想來不日就能醒來。」

  正殿內，

  方院判診著今日的脈，沉吟半響，臉上露出些許輕鬆之意，

  隨後收回把脈的手，對怡寧恭敬回道。

  怡寧望著方院判認真的神色，心中那塊大石也將將落了地，

  殿中眾人聞言，也紛紛露出歡喜的神情，

  青葉幾人默契的雙手合十，不停的禱告著：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阿哥爺終於好起來了！

  「娘娘，您守了幾日了，如今阿哥也已經好轉，不如先去偏殿歇一歇？」

  青葉瞧著眼底青黑的怡寧，不由開口提議道。

  怡寧擺了擺手，頭也沒回，盯著弘昭瘦削的小臉，回道：

  「本宮無礙，待昭兒醒來，再去歇息不遲。」

  青葉，青檸幾人對視一眼，默契的不再勸，

  她們都清楚，怡寧已經做好了打算，再說多少，也無濟於事。

  隨紛紛應了一聲，繼續該忙什麼忙什麼，盡量幫怡寧分擔，

  確如方院判所說，弘昭當日晚間便醒了過來，

  「額……娘……額娘！」

  恍惚間，

  好似聽到弘昭叫她的聲音，

  怡寧原本因為睏乏而垂著的頭，猛的抬了起來，

  抬眸就看到弘昭睜開了雙眼，正吃力的喊著她，

  瞬間，怡寧睡意全無，

  慌亂的摸上弘昭的小臉，喜極而泣道：

  「昭兒，可是有哪處不舒服，跟額娘說。」

  「水……」弘昭張了張口，頗有些吃力的答道。

  「好好好，你等等。」

  怡寧應了一聲，

  腳步慌亂又快速的到了八仙桌旁，倒了滿滿一杯水，

  用手試了試溫度，才回到床榻前，輕柔的扶起弘昭，喂他喝水，

  弘昭似是渴極了，轉眼就把一杯水喝盡，

  怡寧見此，又倒了一杯餵給他，

  直到喝完兩杯水后，弘昭才彷彿回了神，

  看著怡寧泛紅的眼角，微微抬了抬手，

  「額娘不哭，昭兒沒事。」

  怡寧聽到弘昭奶聲奶氣的聲音，

  一直緊繃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抬手握住弘昭的小手，安撫他道：「好！」

  隨後再次輕柔的，扶著弘昭躺回床榻上，

  美目盯著他眨也不眨的詢問：

  「昭兒還有沒有哪裡難受，不要忍著，」

  弘昭費力的抬頭看著怡寧，斷斷續續的回復道：

  「有點癢，也有點困……」

  說著弘昭的眼睛，在一張一合間，又睡了過去，

  怡寧輕輕為他掖了掖被角，

  抬手用帕子擦拭弘昭的嘴角，眸光溫柔似水，

  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柔聲道：

  「安心睡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怡寧呢喃一聲，動作愈發輕柔起來，

  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高聲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靜觀齋走水了！」

  隨後便是一陣陣慌亂的腳步，和叫喊聲傳來，

  「走水了，走水了，靜觀齋走水了……」

  「水，快……」

  火勢蔓延的很快，

  轉眼間，怡寧便嗅到一股濃烈的煙熏味兒，

  可奇怪的是，

  她面上沒有絲毫的慌亂之色，

  只平靜的望了望窗外，鋪天蓋地的紅光，

  隨後便收回視線，又給弘昭掖了掖被角，

  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打開，

  青葉，青檸，以及幾個小太監的身影出現，

  青葉率先福了福身，稟報道：

  「娘娘，已經安排妥當了。」

  怡寧收回手，看也未看幾人，只淡聲吩咐：

  「嗯，抱穩四阿哥。」

  「嗻！」

  幾個小太監應了一聲，上前連同被褥一起，穩穩的抱住弘昭，

  幾人緩步行至殿門處，

  一出了正殿的門，便紛紛一副急慌的模樣，

  怡寧捏著帕子，不停的掩嘴咳嗽，

  青葉，青檸二人面上掛著零星的烏黑，緊緊護持著怡寧，

  幾個小太監，抱著弘昭的同時，還不停的拉扯著桌椅板凳，

  有意製造出一副緊急的模樣，

  一行人跑到靜觀齋外，才好似鬆了一口的樣子，

  怡寧髮髻凌亂，面上也掛著幾道黑黢黢的印痕，

  慌亂的撲到弘昭身邊，不停的查看著他有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