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保重

  艾沫惜洗完澡出來,一身的清香。她拿了條熱氣騰騰的濕毛巾,坐在黎相宇旁邊,給他細細擦去幹了粘在臉上的血跡。 

  黎大少在醫院縫針都沒有哼哼唧唧,現在洗個臉卻不得了,一直呼呼哈哈不停歇。 

  艾沫惜看到毛巾都被血跡染紅了,不由得皺眉,當時真的不知流了多少血。又去把毛巾洗乾淨,再來擦拭血跡,特別是額頭那一片,總是擦不幹凈。 

  她俯得很近,剛沐浴的清新香氣盈滿黎大少的鼻息,令他心頭一顫。很特別的味道,跟沐浴露一點關係都沒有。還帶點嬰兒的奶香,就是這味道,讓黎大少對別的女人身上最貴的香水都沒興趣。 

  黎大少仍然哼哼哈哈,卻陶醉得一塌糊塗。 

  「還哼什麼哼,毛巾都沒碰到你的臉。」艾沫惜就見不得他那個裝模作樣的鬼樣子,比女人還娘,比小姑娘還嫩氣。 

  「哦,」黎大少睜開眼,停止了他的咿咿唔唔,嘻皮笑臉:「沫沫,明天你還幫我洗臉,好不好?」 

  「黎大少,你是不是無聊透頂了?明天就給我滾蛋。」艾沫惜每次一對著他,就莫名火起,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哦。」黎大少訕訕地進了浴室,模樣委曲得要了命:「滾蛋就滾蛋,你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本大少還不願意待呢。」 

  「喲,你也知道是個巴掌大的地方呢。」艾沫惜對著他的背影扮個鬼臉。 

  她收拾完黎大少的面碗,從柜子里翻了一床新被子,散開在沙發上,然後鑽入被中。累了一整晚,她筋疲力盡,剛閉上眼,就聽黎大少扯著喉嚨喊:「沫沫……沫沫……」 

  半天不見動靜,黎大少從浴室里伸個腦袋出來:「沫沫……」 

  艾沫惜眼睛都不睜一下:「本人已死,有事燒紙,無事燒香……」 

  黎大少委曲的樣子:「沫沫,那我裸奔了!人家沒有換的衣服。」居然還用了「人家」這麼噁心的小女人腔調。 

  艾沫惜被黎大少吵死了,趕緊蹦了起來,從柜子里扔了一條大大的浴巾給該死的黎大少,又倒頭睡去。 

  黎大少裹著浴巾上了床,只覺得床上香氣撲鼻,異常舒服。 

  從艾沫惜初中出去寄宿,他就再也沒能像如今這個夜晚離她近了。同處一室,連她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忽然覺得好幸福。他想這一刻想了很久,沒料到真正同處一室的時候,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那不同於一般男男女女的****,肉博,滾床單,各種情色姿態……不不不,他只是渴望有一刻如此時的靜謐,聽到她的呼吸,聞著她的味道,彷彿淡淡的檸檬,純情得連他自己都要對自己唱上讚歌了。 

  他忽然興起,裹好浴巾,躡手躡腳走近沙發,蹲著去看已經熟睡了的艾沫惜。 

  她雖然對他惡聲惡氣,但絕對是不設防的。那是他們自小的情誼,無論再不愉快,都與別的男人不同。換個男人,她一定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熟睡。 

  這個認知讓黎大少咧咧嘴角,傻乎乎地笑了。 

  眼前的女孩,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用各種方式,守護著她長大。當然,這各種方式,似乎都與她天生相剋。 

  他早已向各方妖孽鄭重宣告,這是他的乳酪,這是他的蛋糕,這是他的女人,這是他的老婆:誰也不許動。 

  他們既沒有血緣關係,沫沫也不是他家的養女。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她是個正常的女人,他姓黎,她姓艾。 

  他只知道,這是他從小守護著長大的小苗兒。他澆水施肥,辛苦勞作,這小苗兒斷沒理由讓別人摘了果去。保不齊就是爸媽先見之明,給他養的一個小媳婦兒。 

  聽衛尚那混蛋的意思,他們似乎就見了兩次面,肯定不像這死丫頭說的,該有的全都有,該做的全都做了。 

  唔,他的沫沫是這麼純潔。粉嘟嘟的臉頰上,嵌著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真漂亮。紅紅的嘴唇,天然唇色。兩排密密的長睫輕輕投下陰影。 

  黎相宇忍住吻上去的衝動,關燈貓回了床上。 

  天已經微亮,黎大少確實流了好多血,頭隱隱作痛,暈眩得迷糊,又帶著酸酸甜甜的好心情,擁著清香的棉被,翻騰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了好久,等醒來時,居然沒看到艾沫惜。他習慣了扯著嗓門喊:「沫沫……沫沫……」 

  仍然沒有人回應。 

  這麼小的房子,當然不用到處找。他撥了個電話,卻聽到沙發上有個聲音在喊:「本人已死,有事燒紙,無事燒香……」 

  手機都沒帶出去,可見走不遠。黎大少裸著身體,大搖大擺地去拿艾沫惜的手機,他實在是聽不得那個太不吉祥歡脫的手機鈴聲。 

  他一按,看見剛才撥的未接電話顯示:討債鬼。哇哇哇,真的氣憤啊,他居然變成討債鬼了。 

  黎相宇火大得要死,半躺在床上,裸露著上半身,幾下就把手機設置改了。 

  他錄了個音,將之設置成他獨一無二的來電提醒:「老婆,我餓啦!快回家做飯!老婆,我餓啦!快回家做飯!」 

  他滿意極了,又把「討債鬼」幾個字改成「親愛的」,這才高高興興把艾沫惜的手機放歸原位。 

  他撥了電話給秘書,讓他去辦公室的休息室里,翻幾套衣褲送過來,里裡外外全都要。 

  剛交待完,艾沫惜就回來了。她出去買菜,又買了牙刷毛巾,還真的買了骨頭燉湯。 

  黎相宇聽到門響,趕緊縮進被子里,裝作被關門聲吵醒的樣子:「哎呦,好痛,沫沫,我的頭好痛。」眼光迷離,彷彿要痛暈過去。 

  艾沫惜恨一眼:「吵死!骨頭買回來給你燉湯了!吃完就給我滾蛋。」 

  黎相宇沒作聲,裝沒聽見,繼續縮在床上昏昏欲睡,心裡卻在嘀咕,要怎麼才能合理地賴在這裡不走。 

  秘書雷厲風行,很快就送了衣物過來。喲嗬,用的是拖桿箱裝過來,滿滿一箱,應有盡有,一周的換洗衣褲都有了。這個男秘書,確實是太貼心了,總能準確把握他的意思,辦事妥妥噹噹,應該加薪。 

  黎相宇很滿意,毫不吝嗇讚美之辭。 

  待秘書走後,艾沫惜指著箱子,又氣又急:「黎惡少!你這算怎麼回事?」 

  她百般無奈收留他,大早出去買菜,想著他下午就可以走了,還好心好意買骨頭燉湯給他喝,有頭有尾,皆大歡喜。結果,這這這,好像是要長居在此呀,不,是長賴在此。 

  黎相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正派:「沫沫,我需要人照顧。我想來想去,只有你這個地方,才能讓我睡得不擔心。你想想,像我這種英俊帥氣,舉世無雙的大帥哥,放哪兒都不保險啊。又不能回家,如果住在別人家裡,難保別人不對我起歹心,到時我萬一被強失了貞操,你說,是這個社會對我負責,還是你來對我負責?」 

  「靠,你有個屁的貞操!」艾沫惜氣得把粗俗罵人的話都用上了:「你哪點就叫英俊帥氣了?你哪點就舉世無雙了?我要不是看在欠你爸媽錢和情的份上,我理都不要理你。」 

  「嘖嘖嘖!沫沫,不是我說你,你這些年獨自在外,真的不學好。一個女孩家,什麼靠,媽的,滿嘴混話,學得一個不剩。這哪行?你看,我住在這兒,慢慢可以幫你改掉這些不良習慣……」黎相宇語重心長,一臉真誠。 

  「滾滾滾,給我出去。」艾沫惜過來扯他:「你占著我的大床,我昨晚睡沙發腰酸背痛的,你好意思么?你立刻給我滾,骨頭湯也不要喝了。」 

  黎相宇痛心疾首,隱忍委屈道:「好,我滾。我這就滾回家養傷去……你轉過身,我要起床換衣服了。」 

  這麼配合,這麼聽話,簡直不像他黎大少的風格呀。艾沫惜愣住了,轉過身背對他,聽到身後悉悉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黎大少一臉悲色,進了浴室。 

  艾沫惜見他可憐的樣兒,一下還有些不適應,隔著浴室門喊:「裡面的新牙刷和毛巾是剛買的,你可以用。」 

  黎大少好半天,才悶悶回一聲:「哦,謝謝。」難得說回謝謝,他黎大少一向不是這麼有禮的人。 

  艾沫惜決定了,一會兒黎大少出來,還是讓他喝完湯再走。人是鐵,飯是鋼,昨晚流了那麼多血,總也要補補。 

  雖然她並不感激他的八卦,那完全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作法。但歸根結底,他總是為她受的傷。 

  她一向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幫他做那麼多荒唐的事。 

  黎大少出來了。剛洗漱后,他看來清新自然,眼睛無比明亮。這實在是個俊得可以的大帥哥,如果他不是那麼混蛋,那麼惡魔,如果他能稍微地照顧一下別人的情緒,也不至於讓人討厭。 

  「黎大少,喝了骨頭湯再走吧。」艾沫惜將桌子收拾好,捧著熱騰騰的湯出來,還做了好幾樣可口小菜,整齊擺在桌上,十分好看。 

  黎大少幽怨地看了一眼桌上豐盛的菜式,樣樣都是他喜歡的,咽了一口口水,聲音清冷:「不了,我不吃了。」他像個賭氣的小孩,要離家出走。 

  艾沫惜真的愣住了。 

  黎大少從來都是只賴皮狗,攆都攆不走,這次主動留他吃飯,他居然還不吃,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走了,沫沫。你保重。」黎大少煽情地告別,彎身拖著他的拉杆箱,緩緩走出大門。 

  艾沫惜目送他,不再挽留。 

  忽然,他一個踉蹌,順著牆壁往下滑,跌坐在地上,手往頭上一摸,驚道:「血,啊,又流血了。」 

  艾沫惜急奔過去,一看,哎呀,真的流血了,那麼厚的紗布上,都滲出鮮紅的血來。 

  「怎樣?你還好嗎?」艾沫惜嚇得不輕,蹲下扶他。 

  「好痛。」黎大少趁勢倒在艾沫惜懷裡,又是一陣像模像樣的哼哼哈哈。 

  彼時,他的眼裡射出一道得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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